杨兴第一回来,和弟弟一样,也喜欢家庭式的旅行。可谁想小光不去迪士尼,直接奔了银座，边劝边怀疑弟弟的动机：“对，到了这边咱们主要是看风景，你不是想去看白色恋人吗？”
    “嗯,有个白色恋人的巧克力工厂,我们班女生说来北海道必须去看看。还让我……”杨光赶紧闭紧嘴巴,拿起勺拼命喝汤。吃完晚饭新一又来确定一次明日的行程，约好见面时间，才去酒店大堂拿了自己和司机的房卡。
    纪雨石一路感慨日本人的工作态度，晃晃悠悠地进了屋。路过小光的客房差点儿看傻，这满地的东西，都是今天买的？
    “哥你看啥呢？”杨光从身后问,纪雨石进他房了，他就不敢跟着进来，“我是不是买多了啊？”
    “嗯，是挺多的，我主要怕你箱子放不下。”纪雨石估摸着这一地的占地面积，肯定放不下了，怕是要霸占他哥和自己的两个空箱子，“我看看啊，包装还挺漂亮……靠，这都什么啊？”
    说着，从一堆漂亮的盒子里捡起最耀眼的那个来。“A……AQ？这什么啊？”
    “这是……粉底霜，是日本嘉娜宝什么社的，是一个……特别大的品牌。”杨光提起来如数家珍，小心翼翼指着另外一个大盒子，包装同样的华丽，“这个面霜也是一个牌子的，贵着呢。哥你知道吗，我今天有了一个感悟，当女生最不容易啊，随随便便买点儿抹脸的产品就这么多钱。以后我再也不说她们化妆不好了……夸，必须得夸，这等于脸上抹的都是钱呐。谁花钱都是愿意听好听的，我得夸。”
    纪雨石完全听不懂什么ABCDQ的，他就知道阿旺的商务套餐ABC的区别，蔬菜沙拉和汤可以随便换，5块钱加一份鸡蛋羹。“妈耶……还挺沉啊，这么一地东西，你分得清楚哪些是哪些吗？”
    “清楚，我连色号都清楚。现在是产品换代时期，还分新版和老版。”杨光拿着粉底霜的大盒子开始讲解，比做理综熟练，“你看，这是……POB，适合偏粉红色的皮肤，得特别白才能用，我哥那样的。OC开头的系列就好说了，女生都可以用，黄一白啊黄二白都行。BE开头的就只能是黄种人里更偏黄的肤色了，姑娘可能都不行，颜色不合适，脖子和脸有条线似的……”
    “停停停……这都谁告诉你的？”纪雨石突然懵圈儿，精明的眼里充斥着无知的光，“这都你女朋友说的？”
    杨光猛地瞪大那双和哥哥很像的眼睛，因为车祸，太阳穴磕了一个小疤瘌，像被大喜鹊叼了一口：“怎么会啊……我没女朋友，她们说喜欢我哥。这是……这个啊，其实挺简单的……唉我以后告诉你……”
    “你俩聊什么呢？都不去洗澡。”杨兴收拾好睡衣来找他们，五官比弟弟大气，有这个年龄中少见的沉稳。只见屋里俩人一个脸红一个惊慌，表情都很精彩。
    纪雨石不敢信，刚才那些话是从一个男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这里头绝对有鬼。“哦，没事儿，我和小光聊天呢，师兄你先去洗澡，晚上我和小光一屋睡。”
    杨兴站在门口不挪步，意外地幼稚起来。不应该不让，他知道自己在多想。以前弟弟说喜欢石头，还问要是自己和纪雨石不合适，他能不能有个机会。尽管这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在没搞清楚到底喜欢什么之前就一头撞进小石头的怀抱里，用一颗乱了的心偷偷爱慕着，丝毫不敢对哥哥的恋人有非分之想。可杨兴仍旧不愿意，刚才是只有酸意，现在是满怀醋意。
    “不行，我弟他不能和你睡。他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儿。”醋慢慢发酵起来。
    “师兄……”纪雨石冲他眨眼睛，你丫很双标啊，一会儿我弟还没长大，一会儿他又不是小孩儿，“我得问清楚了啊……我杨雨石今天晚上绝对把任务搞定！”
    “那也不行。”杨兴越酸越乱了分寸，小光和自己长得像，万一纪雨石早上没睡醒就亲上去还得了啊，“赶紧洗澡，要不然你们俩明天又不起床……”
    “哥……你们来到底想问我什么啊？”杨光看得出俩人的欲言又止，暂时把手机放一放，“你们问吧，别老吞吞吐吐的……我自己先坦白，真的没交女朋友。”
    杨兴到底是兄长心，刚才的醋意全部转化成歉疚：“哥不是那意思，你要是有女朋友了我高兴，这是好事儿啊，听话，你年龄到了，谈恋爱不用和哥哥说。哥就是操心你……”
    “对对对，你哥也是这么和我说的。”纪雨石拿着那个什么A的玩意儿，“我俩就是操心你……叫别人蒙了。要不然买这么多东西干嘛？不是怕你花钱，是想问清楚了。”
    “什么？我为什么叫别人给蒙了？”杨光在他俩脸上看了又看，像被父母左右开弓混合双打的孩子，“这个……不是叫人给骗了啊，你们是怕我这堆东西都是送女朋友的吧？真的不是……我没女朋友。”
    杨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再怎么问他。“那是？”
    杨光起初不敢说，现在憋得口干舌燥，千不该万不该地问：“那我要是说了，今晚上能和石头睡一屋吗？他刚才说了，晚上能和我睡……”
    蹲在地上的纪雨石浑身一抖，这孩子是实心儿的吗？想整死自己吗？你不怕你哥在床上摁死我，小爷特么的很怕怕行不行？
    算了，还是自取多福吧。“师兄我可没这么说啊，我说的是……”
    “其实……我是在微信朋友圈里做代购呢。”可是杨光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好像他先说就一定能占得先机，拿出分宿舍抢床位的干劲来，“哥，我们宿舍老大的女朋友就是干这个的，她好厉害！上回来学校找老大，到宿舍里来玩儿，我看她一直忙手机才问出来的。我都说，你俩别生气好吗？”
    杨兴被弟弟的话整无语了。敢情……敢情没交女朋友，是做上微商了。“哥不生你的气，可是你缺钱你就说，干这一行累。哥给你的生活费别老省着不花。”
    “我只想试着……想赚钱。”杨光清楚自己不缺钱，哥哥比亲爸妈还疼他，衣食住行，哪一样都包办，还催着自己考驾照，再买车。他也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和他哥比不了，就算拼命读也就是个二类本科生，读研什么的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宿舍二哥是学子，那是老二的路，不是自己的。
    “我知道你俩都不缺钱，也都愿意给我花。我就是……想提前尝尝自己赚钱的感觉，哥你别瞎想，我不告诉你就是知道你想得多，你疼我，我懂，我怕你不让我干这行……”
    弟弟反过来劝自己的滋味不太好受，杨兴怔住了，看着这一地的东西，除了惊讶没别的可说。纪雨石更是说不出来，趁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仔仔细细地扒拉起满地的货物。
    A什么Q的面霜、乱七八糟的面膜、二十多根各种红的口红、还有美容仪？小东西长得挺别致啊！这是什么……我靠眼药水？这也能代购？然后就是耳熟能详的神仙水那些，但更多的宝贝是他叫不出名字来的。
    杨光乖乖地坐在床边上，好像做了坏事的皮孩子，看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发呆。手机在他旁边一震，还给自己吓了一跳，拿起来赶紧回。
    “这些……”纪雨石随便的扒拉着，才意识到小光都干了些什么，“这些干什么用你都能记得住？”
    “开始记不住，来之前熬夜做功课了，就记住了。”杨光飞快地打着字，“一开始我是打算帮老大女朋友卖面膜的，你们也知道，我学校里女生特别多。这回来日本我随口问了下都需要带些东西吗，全都是她们要的……我怕买错，她们就把照片发过来，我再照着买就行。赚得不多，就一个差价吧，一趟下来能赚两千多……”
    杨兴听不下去了。“你赚这个干什么啊，哥哥带你出来是开心的，没让你变成代购旅行。是不是你不好意思不带啊？”
    没谁比他更了解弟弟，不懂说不，不会拒绝，不敢摇头。
    杨光咬着下嘴唇，更可怜了，头发短，像被罚站的小和尚。“嗯，我知道自己接的单多了，头一回干这个，我不知道这么难买。可是一想着带回去就有钱赚，我就想多接几个。还答应给班主任带一个电饭锅回去呢，说那个锅在国内卖特别贵，煮饭特别好吃……”
    “班主任的锅你也买啊！”杨兴服了，他赚了钱是要给弟弟好生活，怎么兜来转去变成小光受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