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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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郑可心无法分辨发烧与否的自我保护意识来看,许念念实在放心不下她的身体。
    许念念不爱生病,但是冬天里一旦感冒就很难痊愈,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的,有时候白天吃过药明明见好了,入夜又会莫名其妙的烧起来。
    她想着,她睡觉睡得沉,郑可心和她的房间隔着两扇门,如果夜里郑可心不舒服,自己恐怕也听不见,那还不如搬过来照顾她,反正都是同学,理应互相帮忙。
    郑可心有气无力,“不用”的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许念念已经一头躺下了。
    女孩子短发细细碎碎的,擦过人的耳朵倒是不让人觉得痒,只是很软。
    于是郑可心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拒绝也不用说了。
    女孩子睡觉安安静静的,呼吸声很轻,一点也不吵人,睡衣是新洗的,带着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还有些说不清的暖烘烘的温度。
    刚灌下的大半碗粥终于给了郑可心一点力气,她微微动了下身子,一旁的许念念立刻问:“怎么了?”
    “没......”郑可心的胃抽了一下,感觉还是有点疼,于是老老实实的不动了,“有点睡不着。”
    许念念爬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应该是刚刚睡多了。”
    然后她又摸了摸郑可心的脖子,问她:“嗓子痛吗,要不要吃点消炎药。”
    郑可心摇摇头:“不痛。”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郑可心整个人状态还很差,或许是药物作用使人犯懒,她觉得自己的五感好像跟着床头灯一起熄火了似的,过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给别人添了多大的麻烦,于是又追加了一句。
    “谢谢,麻烦你了。”
    光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道谢不够诚恳,郑可心想着,许念念的照顾自己会放在心上,以后她若是生病了自己也会好好照顾她。
    然而这念头不太对,好像怎么说都带着一股阴森森的诅咒意味,郑可心琢磨了一下,发现饭是许念念做的衣服是洗衣机洗的,自己的存在感实在比较低,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报恩”的方式,只好默默闭了嘴。
    许念念已经习惯了郑可心的客气,也没放在心上,躺回去翻了个身,把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轻轻的握着:“没事,我生病的时候我妈也会陪我睡,这样我不舒服她立刻就能发现。”
    约莫四点,郑可心醒了一次,或许是睡前听了许念念“夜里会发烧”的理论,醒来瞬间她就把手往自己额头上放,刚一动发现胳膊被许念念抱在了怀里,只好换了只手。
    确定自己依旧拥有耐磨抗折腾的金刚不坏之身后,她平静下来自嘲的笑了一下,而后突然睡不着了。
    她小心翼翼的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心里做了个加法,发现今日睡眠时间累加起来已经达到八个小时,自己电量满格了。
    起早的太阳比她醒得早,缀了小花的窗帘被照亮了一个边缘,透出一点微弱的晨光,房间里依旧很黑,但伸出手已经能看见自己手掌的形状。
    她侧过头,安静的看着许念念。
    乔源再怎么打扮都不像个三好学生,温余就算被抓进警察局也一定一定是误会一场,而齐尧,他就是脸上抹两把煤灰去天桥上耍猴照样遮不住富家公子哥的气质。
    人的样貌和性格挂钩,有时候看脸的确有一定的依据。
    许念念长着一张无害的脸。
    即便是在这样微弱的光源下,只能看清那一点柔和的轮廓,依旧能让郑可心得出这样的结论。
    郑可心在班里话很少,也不太和人结交,大体上把班里的女生分成了三类——安静的、吵闹的、宁致和安冀。
    许念念自然属于安静的那一类,一个规规矩矩,成绩不差,长相舒服,各种意义上老师家长眼里的好孩子。
    安静是能细分的。
    例如郑可心的安静,是懒得说话,是在用沉默压制恶念和负面情绪,是一道墙,或说是一把锁。
    许念念的安静,则是礼貌尊重,乖巧文静,透过睡梦中安然的脸都能看出她背后美好家庭的影子来。
    她一定成长的非常幸福,而她的家庭一定充满温柔,妈妈和善爸爸强大,才能养出许念念这样善良干净的孩子。
    可是,郑可心的思绪忽然乱掉一截,她突然想到——她的家庭不也是这样吗。
    曾经——曾经她搬着小板凳看她妈妈做饭,妈妈永远纵容她淘气偷吃,苏瑛玉温婉慈爱,无论小郑可心喊多少句“妈妈”都不会厌烦。
    而爸爸则是永远能打败全部作业的英雄,无论数学题多难,无论语文古诗多难背,爸爸总有办法战胜它们,
    不也是这样吗。
    她原本不也拥有着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吗。
    她静静的看着许念念的头发,许念念的睫毛,许念念鼻子,觉得自己靠近她,像是靠近了一泉温暖的水。
    她下意识的轻轻碰了下许念念的脸,女孩的脸就像她这个人,温润柔和。
    可为什么自己会是一块硬石头,一块冒凉气的冰块,就因为一个盛芸明?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郑可心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日子会在夜里惊醒,她没办法睡觉,就躺在床上或是坐在桌前,在本上写写画画,用各种假设发酵自己的恶意。
    人那么脆弱,可以这样死,也可以那样死。
    她的夜晚,不是属于噩梦就是属于盛芸明,或是属于噩梦和盛芸明,她难得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平和清醒的深夜,跳出盛芸明这个无可改变的因素,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
    她难以控制的想,她为什么就不能活成许念念的样子呢。
    她为什么就不能和这个世界友好相处,和自己友好相处,成为一个开开心心,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呢。
    盛芸明早晚是会死的,而且一定会死在自己前面,自己为什么不能继续忍一忍,等一等,为什么要因为她,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呢。
    二十五块钱的两碗麻辣烫,性价比极高的治好了她二百五的病。
    她早晚能像萧绪一样脱离苦海,没有人能够改变一个精神病人,可至少她们还能选择逃避,选择忽视,就像如今,萧绪考上了大学,再也不用担心她爸烧人家房子,而自己也已经搬出来住,拥有了这么多年一直渴求的安稳睡眠。
    一切都是在变好的,只要耐心等,这日子还会变得更好的。
    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一旁的许念念果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睡得很沉,郑可心小心的想要抽出被她抱着的胳膊,可惜一动就被抱的更紧,只好无奈的躺了回去。
    万幸是周六,她们拥有睡懒觉的权利。
    郑可心发现自从自己搬出家,思考问题的频率好像直线上升,躺着无聊,于是她顺着刚刚的思路继续往下想。
    自己能够平静思考问题的前因是半夜睡醒,而半夜睡醒的前因是因为生病睡得早,再往前推,生病的前因是因为那一大碗麻辣烫,以及自己因为盛芸明两三句话就憋闷了整个星期的情绪。
    她暂时往前推到这,停下来察觉出不对。
    这件事归根究底,只是因为盛芸明说了几句难听的话,骂了她的爸爸和奶奶,这点鸡毛蒜皮和盛芸明这些年做过的事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放在之前,自己早就被练出来的神经系统会自从选择屏蔽,屏蔽不掉便戴上耳机回房,不可能摔门,连多余的表情都不会有。
    郑可心初中就悟出来了,摔门这件事里外吃亏,她一摔,盛芸明只会变本加厉,哭闹着尖叫着提升分贝——“你tm有本事摔我,小杂种你摔门干嘛!你摔我啊!我今儿个让你摔......”
    再说摔坏了还得她爸妈费心,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放在往常,她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郑可心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出这件事情上足够刺激自己的点,最后才发现,是自己的承受能力变弱了。
    她从小和宁致安冀两个战神混在一起,抗打击能力一流,一向擅长硬碰硬,从不在气场上示弱,没考好挨批都习惯仰着脑袋,如今却突然走起偶像剧小女生路线,变矫情了。
    郑可心联想到昨晚想要无理取闹的情绪,轻轻翻身和许念念面对面躺好,静静的看着她。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窗帘没有拉严,房间里越来越亮,许念念没有起床的意思,遵从生物本能把脸往自己怀里扎,鼻子蹭着郑可心的胳膊,呼吸啊脑袋啊和她整个人,都是毛茸茸的。
    于是郑可心奇怪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平静的生活磨掉了人的尖锐,防御系统休眠,降低了人的抵抗力。
    这些事情想清楚了,郑可心做了个决定,她打算把这些年积攒的情绪一股脑拿出来展览,小郑可心什么样她就什么样,搞一出变脸。
    近水楼台先遭罪的是宁致。
    周一宁致一进门,毫无准备的撞见了同桌一脸灿烂微笑,郑可心笑的诚意十足,朝她微微侧过头举起手:“早。”
    还没睡醒的宁致差点脱口而出:“老子走错了。”
    好姐妹要整整齐齐,之后遭罪的是安冀。
    课间安冀上厕所,刚起身就被郑可心拉住了胳膊——手挽手上厕所这种事放小女生身上有多正常,放郑可心身上就有多不正常。
    宁致追随的目光像是在送行。
    之后是乔源。
    乔源打饭快,吃饭也快,他把自己那一盘子一扫而光时郑可心刚开了个头,见他吃得香,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他。
    乔源受宠若惊的抬起脑袋,筷子夹起来:“有事?”
    郑可心摇了摇头,面色温柔。
    乔源咽了下口水,一脸苍白的把筷子放下了:“有毒?”
    郑可心的反常把所有人搞出一身白毛,只有许念念一个人捧场。
    周一一大早,郑可心和许念念说:“如果以后你要我和你一起回家,就把铅笔盒放在桌子左边,如果不需要,就把铅笔盒放在桌子右边,这样我一抬头就能看见。”
    许念念笑的开心,狠狠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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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真是鱼的记忆,才两个月,现在修文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写了啥。
    明天还要吃朝鲜小菜,多放肉皮冻和木耳。
    周一一大早,郑可心和许念念说:“如果以后你要我和你一起回家,就把铅笔盒放在桌子左边,如果不需要,就把铅笔盒放在桌子右边,这样我一抬头就能看见。”——这可真是太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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