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10
    夏洛克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哈利：“嘿, 哈利, 你们聊得怎么样了？”
    夏洛克总是这样咄咄逼人, 哈利不自在地摩挲了一下相框：“夏洛克, 我……我想……再想一想……”
    夏洛克凝视着他, 灰蓝色的眼眸在房间的灯光下变幻着颜色：“我只是比较急, 越早能有消息, 越早能拯救那个被阴尸袭击的小镇。现在军队整个地封锁了那片区域, 网络、电话全部都断了, 志愿者的医生们加班加点地做着实验, 但目前为止没找到什么有效的办法。”
    他说：“如果你见过那些蔓延开的绝望，你会比我还要急迫的。”
    哈利更不自在了。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纠缠，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夏洛克还在继续说：“无辜的孩子们的哭泣，绝望的母亲的恳求, 还有所有在生命威胁下爆发的人性的至善和至恶……”
    “够了！”哈利猛然高声说道, 打断了夏洛克的话。
    夏洛克的目光投射过来，锐利而逼人，哈利非常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 避开夏洛克的目光。他低下头, 无奈地说：“……夏洛克……”
    “恩？”
    “夏洛克, 夏洛克，”哈利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你那么聪明，你肯定看得出我究竟在为难什么……”
    夏洛克沉默了一小会，回答说：“但是, 每当想起那些地狱般的场景，我就忍不住地想要做些什么。”
    他诚恳地说：“哈利，帮帮那些无辜的人。”
    愧疚与挣扎在哈利的心里一同冒起，他忍不住地往卢平身边缩了错。卢平抱了抱他，又拍了拍他的背，无声的安慰就在这行动中流露出来，给了哈利一些勇气。
    哈利鼓起勇气，重新抬起头，正对上夏洛克期待的眼神。在这样的目光下，他已经涌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怒火。而这怒火在夏洛克目光的浇筑下，仿佛遇到烹油，开始熊熊地燃烧起来，越燃烧越大。夏洛克总是这样自顾自、这样pushy，从当初的相遇一直到现在的要求……
    怒火在汹涌地燃烧，哈利愤愤地扔出话语：“夏洛克！我也许能帮上一点微薄的忙，但是帮忙之后，我怎么办？”
    “我再说一遍：你这么聪明，你肯定看得出我究竟在为难什么！但是你现在，是在无视我左右为难的处境吗？”
    “你在逼着我背叛我自己的种族，你在逼着我斩断我可能的道路！”哈利越说，那一直涌动着的怒火就燃烧得越旺盛，这些天来一直被逼迫、一直在困惑所造成的压抑在他的话语中一点点释放出来，“你站在道德至高点，逼着我做这、做那，你一直这么咄咄逼人，不允许不符合你心意的事情发生——”
    伤人的话语没有经过任何考虑就从嘴巴里蹦了出来：“我真的在怀疑，夏洛克，当初我们写信开始交流，是不是来自麦克罗夫特的暗示？让你接近我，然后埋下伏笔……”
    哈利的话语顿住了。夏洛克的脸上流露出很受伤的表情。哈利从未在夏洛克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友谊’的？”夏洛克反问道。
    哈利咬了咬嘴唇，有轻微的后悔从心中泛上来，他爆发得……有点过分了……
    夏洛克尽量镇定了一下自己，缓和了自己的口吻：“哈利，这世界上没有人的命令得动我，哪怕是我哥哥，也不可能逼着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和你成为朋友，是因为你值得我这么做。我向来眼高于顶，但你的身上有很宝贵的东西，吸引着我的注意。从来没有什么指示，或者不良的意图，我就是觉得你很好、很有趣，才主动和你交流的。”
    “我希望你……不要质疑这段友谊的真实性。不然，我真的会很难过。”
    在夏洛克真挚的凝视下，哈利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他胡乱地点点头，说：“对不起，我，我最近心情很差，我感觉所有人都在逼我……总之，对不起，突然对你发火。”
    “没关系。”夏洛克耸耸肩，那种贱格的嘲讽能力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介于我交的朋友智商都低于我，那么，偶尔肯定要忍受一些朋友的愚蠢。”
    哈利竟然无言以对。
    夏洛克无视了哈利那“……”的表情，继续说：“其实，我也要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确实太站在我自己的角度了——不过，我会这样，也是我期待太高，我以为你能找到比较合适的定位的……”
    “合适的定位，”哈利苦笑起来，“什么定位呢？巫师？人类？凤凰社？食死徒？”
    他叹了口气：“夏洛克，你知道巫师世界流行的那个‘麻瓜威胁论’吗？”
    “知道，麦克罗夫特一直有关注巫师世界的舆论。”夏洛克说，“你们的黑魔王疯狂地推动着这个理论的流行。当然，在我看来，这东西挺傻的。”
    “等等，”哈利说，“你说……这个理论很‘傻’？你是指……它不太正确？”
    “当然，”夏洛克瞟了哈利一眼，那目光活脱脱就是一句“愚蠢的凡人”，“麦克罗夫特和我说，他送了你一本《光荣革命》作为礼物，你看了吗？”
    “额，”哈利诚恳地承认，“这段时间我一直陷入在自己的纠结中，没来得及看。”
    “哦，那我大致概括一下，这本书讲的是英国1688年的一场革命，当时的英国资产阶级和新贵族发动了推翻詹姆斯二世的革命，这次革命没有发生流血冲突，因此历史学家将其称之为‘光荣革命’。你对这段历史熟悉吗？”
    哈利犹豫了一下，回答：“不是特别熟悉，毕竟巫师学校不教授麻瓜的历史。但是我知道一些。”
    “你真的应该去看看麦克罗夫特送的书，”夏洛克说，“这场革命在历史上很有意义，对英国来说，它奠定了国王统而不治的宪政基础，可以称得上君主立宪制的起源；当然，在这里，重要的是它另外的一个含义：它第一次揭示了一种可能性——所谓的革命，也是可以做到不流血的。“
    “在光荣革命之前，各式各样的所谓的‘革命’，都伴随着战斗、血腥、暴力，王室的更迭、精英的死亡，以及成千上万士兵们的牺牲。光荣革命第一次揭示了另外一条道路：也许，不流血，也可以做到变革。”
    哈利的眉毛斜挑了起来。
    “当然，这次尝试只能说是半成品，毕竟，在这之后，詹姆斯二世尝试复辟，战火烧到苏格兰与爱尔兰，鲜血又铺满了大地，”夏洛克补充着说，“不过，这毕竟是十七世纪的事情了，在我们认为野蛮血腥暴力的十七世纪，就有人尝试着走出了一条更偏向和平变革的道路，这是不是很有启发性？”
    哈利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现在已经是二十世纪末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给了整个地球一个深刻的教训，相比起战争狂魔，反战的思潮永远是社会的主流。战争与和平，在当年人们倾向于战争，在现在人们倾向于和平。”
    “有一个罪名叫反人类罪，挑起战争的家伙活该背负上这个罪名。”夏洛克摊摊手，“小心，我觉得你的黑魔王先生马上要背起这个罪名了。”
    哈利没有理会夏洛克最后一句调侃的话，他的眼睛已经在发亮了。他从夏洛克的话语里意识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与黑魔王现在所选择道路不同的另外一种可能：“你的意思是，参考当年的光荣革命，巫师界的革命，其实也有走一条完全不流血的道路的可能性？“
    “当年的光荣革命，实实在在存在着诸多机缘巧合，”夏洛克诚实地说，“如果历史上发生了一些些的偏差，结果就有可能血流成河。但它毕竟真实地发生了，说明不流血革命这件事，确确实实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条件也许会很苛刻，只是需要尽一切可能的努力尝试。”
    “当然，当然，当然是这样，”哈利兴奋地说，“但是如果不去尝试，你永远不会知道这是否能发生。既然有一线可能，就应该努力去推动，毕竟，一切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哈利的思维在这个时刻无比地活跃，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紧张地踱着步：“我在以前看麻瓜威胁论的时候，总有感觉到不太对劲的地方。明明案例都很详实，数据也都是真实的，为什么我会觉得不对劲呢？”
    当时黑魔王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那时他猩红色的眼睛凝视着自己，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引导：你觉得如果麻瓜和巫师真正对上，谁会赢？如果任由麻瓜和巫师的现状自然而然发展下去，不做任何措施，又是谁会赢？——或者说，邓布利多面对麻瓜选择退让，我面对麻瓜选择进取，究竟哪条路比较正确？
    “如果麻瓜和巫师真正对上，谁会赢？”哈利小声地重复了一遍当时的问题，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