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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神色复杂,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扶持泾渭学宫,就不怕有朝一日他们坐大, 从而反噬我们?”
这是默认了苏碧曦想要扶持泾渭学宫的法子。
只要刘彻能够从心底揭过这件事, 苏碧曦就歇了一口气,“我跟苏季顼深谈过,当今天下大势,天下迟早一通于你之手。鬼谷子再通天彻地, 搅弄风云,也逆不了这份大势。”
春秋战国, 天下大乱,礼崩乐坏, 鬼谷子传人纷纷入世。有如苏秦者, 合纵函谷关以东六国,共同伐秦。有如张仪者, 在诸侯国之间连横,助涨秦国统一大业,削弱各国实力。
何为天下大势?
周朝本就实行的是分封制,诸侯拥有封地的税赋兵事几乎一切的权利。在周朝前期的时候, 周天子有能力维持对各诸侯跟边疆夷狄的威慑,统帅四方。可是到了春秋及战国时期,周王室衰弱, 群雄并起, 各国变法图强, 有志之士游说各国,战乱频起,诸侯争霸。
这一段大分裂,从从鲁隐公元年到鲁哀公十四年的春秋时期,再到韩、赵、魏三家灭掉晋国,直至秦国统一了六国,五百四十九年的战乱时期。
战争带来的大量国家兼并,很多人早上还是一个国家的人,晚上便成了另一个国家的子民,而在战争中罹难的士兵跟平民,因此流离失所的人,尸骨都填满了大地。
根据《春秋》记载,仅仅在春秋时期就发生了近五百次战争,而战国时期的大规模战争就超过了两百次。战国冷兵器时代的大规模战争,每次死亡人数在十万人上下,而长平之战一役,秦国就坑杀了赵国四十万人。
秦虽然统一了六国,但是不过十四年,二世而亡,并引发了大规模的起义,其他的伤亡暂且不算,光是项羽在巨鹿之战时,活埋了秦军超过二十万人,就足见伤亡之大。
在农耕文明时代,秦朝当时全国人口预计在两千万左右,所有战争伤亡的皆是成年的壮丁。一个壮丁后面代表的,是数以千万的家庭悲剧。
民心思定,天下思安,所以天下一统,成为了整个时代的大势。
及至汉初仍然兵祸不断的岁月,到了文景之治,与民休息,才换来了间断的不过六十多年的太平日子,才为刘彻现下打算的大一统跟铲除边患积累了基础。
可以说,在民心渴望太平安稳,汉朝国祚已定,又有父辈打下的家业,前期的励精图治,为刘彻大一统的宏图伟业揭开了序幕,也是不可阻挡的趋势。
纵观刘氏宗室,没有一个人能够跟雄才大略的刘彻相提并论,刘彻更是孝景帝亲自选定的太子,名正言顺继承国祚的汉室天子,并且已经坐稳了皇位。
苏季顼想要在时下奠定泾渭学宫的基石,将鬼谷一脉发扬光大,就势必要顺势而为,辅佐刘彻,方能成就功业。
春秋战国时候,鬼谷子一脉纵横天下的时候何等辉煌,诸侯国何人不思慕成为鬼谷中人,鬼谷子弟子的名望天下皆知。可到了如今,汉室还有几人知晓鬼谷子的声名,鬼谷子的弟子有多少人能够参与朝政大事,建功立业,一举成名天下知?
任何一种学说,任何一种传承,都需要不断的承前启后,需要诸多人坚持不懈的推陈出新,需要更多人知晓,才能流传下去。苏季顼是鬼谷子传人,若是鬼谷一脉在他手上没落了甚至断绝了,他拿什么脸去见地下的师尊长辈?
鬼谷子一脉,可不是什么淡泊名利,隐世不出的隐士。
“你一朝是手握皇权的汉室天子,他们便只能听命于你。一群书生,其实是最不必要担心的。阿彻,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这样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吗,好不好?”苏碧曦转了转眼珠子,讨好地抓着刘彻的手。
男女之间,夫妻之间,无尽头的试探,再是正当的理由,都会伤了彼此之间的情分。
苏碧曦借泾渭学宫之事,虽然只是顺带着试探了刘彻,可终究是她做得不对。
尚未发生之事,她再担忧,再害怕刘彻鸟尽弓藏,再害怕步上历史上卫子夫的后尘,也终究没有发生过。
试想假如刘彻打算纳妃子,找了一个名头来试探苏碧曦,她能忍得下此事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也忘了。
刘彻本就知道苏碧曦对于陈阿娇有兔死狐悲之忧,又见她这么风薰水软,娇弱可怜的模样,心下早就软成了一滩水,面上却佯做生气的模样,厉声道,“天下人谁都可以怀疑我,质疑我,利用我,甚至是我的母亲,可是你不能。君儿,你明白吗?”
他跟苏碧曦之间,对于彼此的付出跟信任已经到了彼此的极限。
刘彻自从出生以来,从未付出过如此的信任。
他自己的内库,自己的饮食起居,整座汉宫,汉室的铸币,票号,羽林卫,期门卫,马场,自己的心腹,尽数交给了苏碧曦,就等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这个女子。
若是苏碧曦对他有了异心,根本不用费什么功夫,就可以取了他的性命。
事实上,刘彻的性命,已然跟苏碧曦的绑在了一起。
刘彻是不会相信苏碧曦有篡汉之心的,哪怕是王太后,即便能够扶持王氏田氏,也不能动摇了汉室的国本。
无论是王太后还是苏碧曦,两人都是女子,家族里面也没有成器的男子。女子如果想要谋夺皇位,在当前汉室国祚已经近百年,军权尽在刘氏手中的境况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初高祖皇帝分封诸侯,诸侯王手里有钱有兵,若是有外戚胆敢登高一呼,诸侯王就敢分土自立。
若是哪一个刘氏子孙没有自立之心,那他指定在说着连他自己也不信的鬼话。
哪怕是刘彻都没有用武力镇压汉室所有诸侯王的实力跟信心,任何一个外戚想都不敢想。更何况在大战之后,汉室还剩下些什么,刘彻身为汉室天子,面临着一片废土,只怕要跟高祖皇帝一般,筚路蓝缕,再与民休息。
“你也不能”苏碧曦斩钉截铁地说道,脸色冷肃,直直地看着刘彻,“我们已经结发,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夫妻一体,生死同心。我们是站在天下间最高位子上的夫妻,必然是明面上被所有人算计的人,根本躲不了。
“阿彻,你对我没有生杀予夺之权,我也不能动摇你的根本。倘若有朝一日我们离心了……..你是汉室的天子,你说的话便是道理,就是对的………”
刘彻想打断苏碧曦的话,被苏碧曦捂住了嘴,“你听我说完。我们还会有孩子,女儿不会碍着皇位,儿子则会。你我的儿子,将是你的第一个儿子,于你壮年出生,在你年迈时,他还是年轻。自古皇帝的儿子难当,太子的位子更是难坐。阿彻,真到了你容不下我们的儿子,容不下我的时候,我就会带着他们,离开汉室。”
这个世界可不只有汉朝,不只有匈奴,不只有西域,不只有朝鲜。天下如此之大,以她的本事,哪里去不得,何必届时受刘彻无穷无尽的猜忌心?
苏碧曦面上瞬间变幻了千百种复杂的神色,复趴在刘彻胸膛上,手放在刘彻心口,用温柔却决绝的语声道,“阿彻,我心悦你,就会全心全意地对你,再也不会试探你,怀疑你。你若是不能如此待我,我会取走你最重要的东西,让你永生永世都沉浸在悔恨之中。”
刘彻有些愕然,又有些觉得在情理之中,过了一会儿,眼中又有了些笑意。
他的女郎,被心结所困,被他们彼此的身份所绕,如今终于愿意走出心中的牢笼。
本来是她的错,他一再地谅解了,她却还在生气,还颐指气使地对他发起了脾气,说了狠话。
可是看着她这么气鼓鼓的正经样子,闪着光的眸子,感受着她就躺在自己身上,他便无可救药地喜欢,觉得愉悦。
她最喜欢把自己裹在他怀里,尤其是天凉,乃至于寒冷的时节,几乎是把自己当成是一件衣裳,藏在刘彻怀里。
刘彻身形高大,苏碧曦还没有到她肩膀高,又身形瘦小,可以完全在他怀里藏起来。
好像他们二人,成了一个人一般。
“一言为定?”刘彻眉眼间染上了温暖的笑意,嘴角勾起,将怀里的女郎往上拢了拢。
苏碧曦慎重点头,“一言为定。”
若是刘彻敢像历史上的汉武帝对待卫子夫跟刘据一样,她就直接一刀杀了刘彻,一把火烧了汉宫。
管他的汉室天下,管他的江山社稷,去他们的。
“啊…….”
苏碧曦突然被刘彻翻身压下,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上的郎君,“你吓我!”
这么甜腻的语声,含着女郎对心上人的娇嗔跟依赖,跟芙蓉花一般娇艳的脸上尽是羞意,惹得刘彻跟她婚前几日未见的火气蹭蹭地上来,“今日是我的乖乖儿嫁给我的日子。良辰,美人,你说我要做什么?”
苏碧曦歪着头,“你要做什么?”
刘彻朗声大笑,“我要吃了我的乖乖儿,哈哈哈……..”
“那要看你吃不吃得下………唔”苏碧曦斜了他一眼,话还没说完便被刘彻堵住唇。
新婚之夜,龙凤呈祥。
窥帘乍露,斜侵短烛。
桃鬈欲遍,易近圆冰。
泪泫低分,汗融先拭,红袖遮来媚转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