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月为了不影响宋佳绮的心情，没有怼回去，只轻声道：“好的，我也正在考虑回去的事情。”
    宋佳绮回去时心情相当不错，这大概与联系上陈晔有很大关系吧。她拖着精致的皮箱，唆啦啦地下了楼梯，然后搭上的士而去。林晓月目送她的车子远去。回过神来，这房子格外空冷，格外寂悄。她真有点受不了。
    冷静了两个小时后，她终于开始想念季暮春。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给他打一个电话。如果不是李璐，此时的她应该和季暮春在一起。他应该放假七八天了。
    她不是懦弱的女人，如果不是李璐怀孕了，她一定会不顾职业与年龄的特殊，对着那个女人开撕。她一定会用极强硬的手段来保护她的第二段婚姻。可是，她所有的一切都施展不出来。李璐怀孕了，她如果去闹，会不会出人命？一旦李璐肚子里的孩子不保，季暮春必定会恨她一辈子。她不想当罪人。所以，她必须得当怂人。
    李璐肚子里的孩子在长，她与季暮春的感情也在长，而她林晓月终将成为一个局外人。
    很久没有看微信的她，在此种无聊的心境中，又打开看起来。她突然发现，李璐也开始发朋友圈了。过去，她总是看不到李璐的朋友圈，只有李璐看她的朋友圈的份儿。现在，她不发了，李璐却忍不住发了。她发的内容，别人看不懂，她去一看就懂。什么“暮春五月不见不散”，其实是说她的预产期；什么“既然选择先结果，那就让暮春的花朵更缤纷一些吧”，是讲她与季暮春未婚先孕的事；什么“只会抓住，不会错放”等等，是为了向林晓月宣示他们相爱的决心。
    林晓月像当初别人关注她的朋友圈一样，仔细看着她发的每一条朋友圈。突然，她看到一幅图片上有季暮春老家大门前花坛的照片。她呆住。原来，季暮春已经光明正大地把她接到乡下老家去过年了。巨大的耻辱感，像乌云一样涌向林晓月空旷的心间。她就要窒息，她就要疯狂，她就要用手指划破手机屏幕。她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种情绪发泄出来，因为，这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更让她气愤的是，李璐竟然像知道她在看她的朋友圈一样，发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八个字，还配上中国传统文化中享受天伦之乐的图片。
    林晓月彻底崩溃！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没有任何力气支撑她哭喊出来。她抱着头，想喊叫出来，却发现嗓子眼像被锁住了一样，枉张嘴，不发声。恁她挣，恁她甩，都挣甩不开。她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她的躯体只是个受气包，没有散气解气的出口。她恨啦，她悔啦，她甚至想毁灭掉自己。
    生不出孩子，多大失败啊！两次被年轻的女子抢了老公，多大的耻辱啊！生而为女人，怎么就没能享受到女人的幸福与安全感呢？她扣紧心口，让如狼吼一般的声音，嘟哝在喉咙里。越逢佳节越凄凉，更有小、三逞凶狂！
    为了尊严，她必须和季暮春离婚！这是她第一次发出如此强烈的心声。
    她是渴望有家庭的，她是希望和老公在一起的，然而，所有的构想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根本就没有另一个人来响应与执行。家庭面临破碎，缘分面临结束。她仿佛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宿命。有个声音在呼喊：该退出的是林晓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经受过现代教育的林晓月被这八个字生生地打入了古代。然而，古代现代，成人的一大使命就是传宗接代！她林晓月知道这个道理，却拼尽心血也无能为力！对于季家，她是罪人，是不会得到赦免的罪人！
    她终于明白，退出才是免除原罪的唯一途径。
    大年三十晚上，她给季家送去了一份厚礼。那就是，打电话给季暮春，她同意和他离婚。
    电话那头的季暮春沉默了很久，但最终还是说：“事已至此，这样做对你我来说都不算太坏。”
    林晓月道：“那就选择公历二月十四去办手续吧！”
    季暮春道：“随你。”
    林晓月放下电话，眼泪又是一阵狂流！她好后悔，好后悔打这个电话。在与季暮春对话的过程中，她突然发现，她好爱她的老公。她舍不得他，她其实不想与他离婚。
    如果不是爱到分不开，也不会选择结婚；如果不是爱到不得不分开，也不会选择离婚。
    难道自己选择离婚，是因为太爱他，爱到要成全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的地步？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难道说的就是这个？
    在她分不清这到底是爱还是恨之前，她不想把“后悔”二字说出口。
    大年三十，在万家团圆的时候，林晓月把悲伤留给了自己。她不敢给父母打电话，怕听到他们的声音后，她会哭出来。是的，她一直在哭，在低低地哭。看到她没打电话，父母便打了过来。她强抑着自己的苦楚，说自己很好，就是想在城里过年而已。善良的母亲听信了她的话，叮嘱了几声后，便挂了电话。
    林晓月的婚姻问题让父母操了十多年的心，现在，她宁愿独自承爱，也不愿悲情泛滥，去影响父母和亲人的心情。哭够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克制一下，不然，万一又病了怎么办。
    想到这一层，她不觉又笑了起来，觉得自己还不算太孬，以后的漫漫人生路，自己也应该不会走得太糟糕。如果没有人爱自己，那就自己好好爱自己吧。
    她做出一个给自己鼓劲的动作，擦干眼泪，打开电视，观看已经放了大半的《新春联欢晚会》。如果这晚会继续办下去，未来和未来的未来，她都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看下去，悄悄地领会节目里的人间喜乐，直到变成一个孤老婆子。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如果季暮春的良心不是太坏，他应该也会给自己打个电话吧。不！不需要！她一有这样的想法，就坚决否定掉。若有未来，怎若现在？一想起他的身边已经有了那个女人，她的心就又狠狠作痛。她懂得，一个男人一旦把心思放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他就会对除她以外的女人心生间隙，感情冷淡。现在，她就是那个被冷淡的人。
    如果没有李璐，他们会走到这一步吗？会！只要她不给他生孩子，他们就一定会走到这一步！季暮春想要一个孩子，他也有权利有自己的后代！林晓月的爱情对比他的传宗接代，简直无足轻重。没有爱情结晶的婚姻，注定会缺少凝聚力，对于爱情至上者来说，也许不是这样，但除此之外的情况大部分是这样。
    如果人力所不能及，那就交给天命吧。林晓月不断地与自己辩论，对自己理论，思着思着就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地记起，名著《飘》里的主人公斯嘉丽在小说结束时说的一句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选择做一轮月亮，就注定要咀嚼孤独的苦与凄凉的愁。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收藏是对东方的最好鼓励！
    第20章 ２月１４日
    过完年后不久，就是西方的情人节。那一天，是林晓月与季暮春约好离婚的日子。离婚的前一天，季暮春的律师与林晓月的律师就离婚协议进行了磋商，除了共同存款一分为二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归林晓月，也直到那时季暮春才知道，他与林晓月同住的那套房子，是林晓月的婚前财产，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离婚那天，双方碰面，分别在协议上签了字。
    从民政局拿着离婚证出来后，季暮春叫住林晓月，道：“我有件事情想求你。”
    林晓月回过头，淡淡地看着季暮春。今天的他有点颓丧，远没有平日里那么洒脱。穿着也随意得很，不过就是棉袄外面加件风衣，皮鞋上的泥巴醒目地溅开，摊在鞋面上。林晓月一直在愰惚之中，都没对这个曾经的老公好好看上一眼。此时，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看着他满含忧郁的眼睛，道：“你说吧。”
    季暮春抿了抿嘴唇，道：“你可不可以把那套房子卖给我？”
    林晓月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忙移开注视他的目光，咽了一口唾沫，神情很不自然地说道：“我不卖。”
    季暮春低了头，显得很沮丧，沉默片刻，又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何不各自让一步，把这道坎迈过去。”
    林晓月顿时心情难过，眼里蓄了泪，强自忍住，却止不住泪水，任其流下来。好一会儿，她才悠悠然道：“我过不去。你知道的，我怕寂寞。”
    季暮春道：“我知道。李璐常对我说起你怕寂寞的事情。”林晓月一听他提起李璐，心里就更难受了，道：“她的心可真好，知道我怕寂寞，还抢了我老公。”
    季暮春低声道：“这事不怪她，是我不好！”林晓月冷笑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孩子都有了，你们两个应该是半八两。”季暮春看出林晓月心里很难过，也不禁长叹了口气，道：“是我们对不起你。”林晓月听到“我们”这两个字，又不由被刺痛得厉害。她向前迈出几步，季暮春跟上来，道：“晓月，你住在那房子里会有很多痛苦的回忆，卖给别人也是卖，为什么不卖给我呢？”
    林晓月止住步子，喃喃道：“为什么要卖给你呢？你为什么就非要买我的房子呢？你住在那里就不会有不好的回忆了么？”
    季暮春道：“是李璐，她喜欢那房子。”
    林晓月已经泪流满面，她忍住不爆发出来，还是慢条斯理地说：“她共享了我的食物，共享了我的房子我的床，共享了我的老公，现在她不需要共享老公了，给她了，她还想怎么样？”
    季暮春道：“谢谢你的成全，房子的事情，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希望你能成全。”
    林晓月原来就暗中听过李璐要把孩子生在那房子里的事情，对季暮春的要求心知肚明，但是，她没想到两人婚都离了，季暮春竟然还厚着脸皮来求她把房子卖给他。分不到房子就买房子，可见这个季暮春对于李璐真的是很在意啊！季暮春啊，夫妻三年，你何时对我林晓月这么上心过啊！林晓月在心底默叹。
    然而，几乎在一闪念间，林晓月竟答应了他：“可以，只是我也有个条件，也希望你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