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2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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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平日里,端木贵妃还会在心里感慨一番,可是此时此刻她实在是没心情,随口就打发两个小姑娘坐下。
    端木绯谢过端木贵妃后,就随涵星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端木绯一看端木贵妃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单刀直入地直言道:“贵妃姑母,您如今还是应当避其锋芒才是。”端木绯口中的这个“其”指的当然是耶律琛。
    端木贵妃的面色微僵,隐约透着一丝被人说穿心思的尴尬。
    刚捧起茶盅的涵星好奇地看了过来,那眼神仿佛在问,避谁的锋芒?
    端木贵妃沉思了几息后,才缓缓问道:“绯姐儿,可是你祖父让你这么说的?”
    端木绯笑得眉眼弯弯,却是不置可否,自顾自地分析道:“耶律二王子死在了大盛,为了安抚北燕,皇上只会厚待耶律五公主。在这个时候,贵妃姑母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端木贵妃柳眉紧蹙,这些道理她也懂,只是……
    “难道就任由其如此不可一世?!”端木贵妃沉声道。
    端木绯嘴角翘得更高,露出颊畔一对浅浅的笑涡,笑吟吟地抛出惊人之语:“耶律五公主这才刚进宫,贵妃姑母就这般慌张……等来日皇上要立其子为太子,姑母又当如何?!”
    她说什么?!端木贵妃顿时惊得瞳孔微缩,死死地盯着端木绯。
    “贵妃姑母,这才是耶律五公主进宫的真正意图。”端木绯不紧不慢地继续道,“皇上本来是想封其为贵妃,而现在却成了皇贵妃,我猜,为了留住北燕使臣,皇上怕是已经对他们做出了如此承诺……”
    闻言,端木贵妃身形越来越僵硬,脸上的血色慢慢退了,心中一片冰凉:她的儿子是皇长子,将来若是不能继承皇位,只怕新帝是容不下他的。
    端木绯视若无睹,还在笑眯眯地往下说着:“如今南境战事已起,皇上是绝不会让北境再不太平!贵妃姑母,您可千万不要冲动行事,皇上这才而立之年,无论立谁为太子,谁任新帝,也不是这三两年内就能够定下的。与其在这个时候,一窝蜂地争得头破血流,还不如静观而动!”
    端木绯说得是口干舌燥,终于讲完了,迫不及待地捧起了她手边的茶盅,慢悠悠地抿起茶来,由着贵妃自己去想。
    涵星在一旁频频点头,深以为然:绯表妹说得是啊。
    端木贵妃定了定神,渐渐地冷静了不少,缓缓道:“你说的不错,无论现在皇上对北燕使臣做出了什么承诺,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不过是区区一个耶律琛罢了,终究不过是一个女人。皇帝一向风流多情,十几年来,身边美貌的女子数不胜数。
    当皇帝宠信一个女子时,可以把她宠得如珠似宝,让她以为她冠绝后宫,却不知道皇帝也同时最为喜新厌旧。这宫中有多少一度得了圣宠的女子因为没有子嗣,最后堙没在这三千佳丽的后宫中,被皇帝彻底遗忘……
    是她急躁了,因为这耶律五公主携着北燕的势,以皇贵妃的身份来势汹汹,差点就让她自乱了阵脚!
    端木绯饮了半盅茶,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听端木贵妃明白了过来,微微善守,那小学究的样子仿佛在说,孺子可教也。
    “正是真个理。”端木绯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浓,“说到底,耶律五公主背靠的是北燕,而北燕素来野心勃勃,贪心无度,且看皇上能忍到什么时候吧……”
    此时,端木贵妃已经完平静了下来,眼神冷静通透。说来,耶律琛才刚进宫,宫里容不下她的绝对不止自己。
    为了一双儿女和端木家,自己绝对不能冲动,必须步步筹谋,小心谨慎才行!
    端木贵妃抬眼再次看向了端木绯,不由也跟着她翘了嘴角,眼神柔和了不少。
    这个小丫头看着天真烂漫,却是落落大方,说起来话时的那股通透劲,也是不同凡响,有几分父亲的风采……
    端木贵妃略有所触地眯了眯眼,也许父亲正是因此才选择让端木绯跑这一趟,一来不招眼;二来这小丫头委实是机灵。
    端木贵妃看着端木绯的眼神又亲厚了几分,道:“绯姐儿,你难得来,待会让涵星带你到御花园走走……”
    涵星却是不以为然,觉得母妃每次就知道让她带绯表妹去御花园,也太没新意了。
    “母妃,绯表妹最喜欢喝茶了。”涵星笑眯眯地说道,“您不是前不久刚得了今年的明前新茶吗?”她说着还光明正大地对着端木绯眨了下眼,仿佛在说,绯表妹,你可别跟母妃客气!
    今年的龙井新茶,而且还是明前龙井!端木绯顿时眸子一亮,如宝石般璀璨。
    “你这丫头倒是知道慷他人之慨!”端木贵妃失笑地轻斥了涵星一句,语气中毫不掩饰的笑意。
    端木贵妃随手做了个手势,宫女就屈膝领命,急忙下去取茶了。
    对端木绯而言,这也是意外的惊喜了,她却之不恭地起身谢过了端木贵妃。
    待又坐下后,端木绯话锋一转,又道:“贵妃姑母,我想去找大公主殿下玩。”她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姑母让涵星表姐陪我一块儿去吧!”
    端木贵妃怔了怔,完没想到端木绯会提及舞阳,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妥,毕竟这一个月来,宫中上下谁人不知道皇帝对大公主舞阳极为不满……
    可是,当话到嘴边时,端木贵妃又觉得端木绯的话似乎带着一些暗示,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这些年来,她对外一直与皇后“不和”。
    如今皇后和大公主正势弱,涵星在这个时候去探望舞阳的话,别人会怎么想?
    别人恐怕会觉得自己有意与皇后联手,那么后宫中那些心思浮动的人也不得不掂量一下贵妃和皇后加在一起的分量,比不比得上一个刚刚才入宫的皇贵妃!
    如此,后宫和前面朝堂的各股势力势必要重新划分……
    也许可以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
    端木贵妃越想眸子越亮,正想问这是端木宪还是端木绯自己的意思,就见涵星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端木绯给拉了起来,笑吟吟地说道:“母妃,那儿臣和绯表妹就去看大皇姐了。”
    涵星根本就没多想,只是高兴可以与端木绯一起去看舞阳。
    “贵妃姑母,那侄女就先告退了。”端木绯对着端木贵妃行礼告退,就随涵星一起朝门帘的方向走去。
    宫女在前面为她们打帘,端木绯正要出去,就听后面传来端木贵妃满含笑意的声音:“绯姐儿,以后你可要经常来宫里玩!”
    端木绯又收住步子,转过身对着端木贵妃再次福了福身,脆声应了一声,然后就与涵星一起离开了钟粹宫。
    表姐妹俩亲昵地手拉着手,熟门熟路地朝着舞阳的凤阳阁去了。
    正午的阳光暖呼呼地洒了下来,照得这偌大的皇宫金灿灿的一片,金碧辉煌。
    然而,凤阳阁中却是分外清冷。
    自上月御史弹劾了舞阳开始,凤阳阁一下子就变得门庭冷落起来,其他皇子皇女大都对舞阳避之唯恐不及,就怕被皇帝迁怒了。
    因此,当守在檐下的宫女远远地看到涵星和端木绯携手前来时,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揉了揉眼睛后,就匆匆地进屋去禀报,另一个宫女又快步上来迎接贵客。
    一时间,这清冷萧索了好一段日子的凤阳阁才算又有了几分生气。
    宫女把涵星和端木绯一直领到舞阳的小书房,一眼就看到了舞阳正倚在窗边看书,乌黑浓密的头发挽了一个松松的纂儿,很是悠然随意。
    见她们来了,舞阳放下手里的书册,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靥,招了招手道:“四妹妹,绯妹妹,快到这边坐。”
    舞阳的脸上神采飞扬,丝毫没有被皇帝冷落的不快。
    “舞阳姐姐,”端木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舞阳,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是来帮忙的!”
    第193章 败露
    屋子里静了三息,舞阳先愣了一下,螓首一侧,跟着她似乎想到什么,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忍不住站起身来,揉了揉端木绯那柔软的发顶,那简简单单的动作中透着几分宠溺与感动。
    一旁的涵星慢了一拍,也听明白了,上前半步,跃跃欲试道:“绯表妹,你是不是在说大平寺那个和尚的事,本宫也要帮忙!”
    话语间,宫女过来给两位贵客奉了茶,淡淡的茶香弥漫在屋子里。
    舞阳随意地挥了挥手,屋子里服侍的两个宫女就退了下去,只剩下了她们三人。
    “绯妹妹,”舞阳直直地看着端木绯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端木绯也没藏着掖着,说道:“若我猜得没错的话,玄信应当是自杀的……”她的用词十分谦虚,可是语气却近乎笃定。
    舞阳一眨不眨地看着端木绯,眼底闪过一抹赞赏的光芒。
    这时,窗外一阵微风吹过,树影摇曳,舞阳的目光缓缓地移向了窗外的庭院,乌黑的瞳孔中随着那婆娑起舞的树枝明明暗暗,娓娓道来:“当日是本宫让人找到了玄信,当时他已经被二皇弟送出京城了。本来,本宫是想把玄信带到父皇面前以证自己的清白,让父皇知道玄信是二皇弟的人,本宫是替二皇弟做了替罪羔羊……”
    但是在临门一脚时,她又改变了主意。
    她是皇女,再尊贵却也抵不过皇子,她可以确定父皇知道真相后,一开始会震怒,会惩罚二皇弟,却不会把这件事闹到明面上,甚至于为了保二皇弟的名声,父皇哪怕知道真相也会选择让她咽下这口气,让她担上这污名,把这件事搪塞过去,最多再给她一些赏赐做为补偿……
    反正事情也已经出了,不是吗?
    但这却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封号是父皇取的,父皇说过,说她是他的长女,也是大盛的骄阳,一辈子都灿烂耀眼。
    她自认坦荡磊落,无愧于父母和天地,她不甘心一辈子背上这样的污名!
    所以,她让表哥谢愈告诉玄信,他那个情人真正的身份是大盛的皇次子慕祐昌。
    知道自己被骗,玄信立刻赶回了京城……
    那个时候,谢愈进宫来见舞阳时,就提过,玄信似乎有求死之心,回京也不过是想在死前给自己讨个说法。
    所以,此刻听端木绯说玄信是自杀的,舞阳并不意外。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父皇连玄信的死都能赖到她的身上。
    想着,舞阳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失望,一闪而逝。
    一旁的涵星听得是瞠目结舌,直到此刻方才知道那个和尚的事居然还和二皇兄扯上了关系……
    涵星的小脸皱在了一起,实在不懂二皇兄为何要如此栽赃大皇姐。
    “大皇姐……”涵星想要安慰舞阳,却又有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感觉。
    舞阳恍若未闻地喃喃说着:“本宫还记得小时候,父皇他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无论再忙,每日一处理完政务,就会耐心地陪本宫和弟弟妹妹说会话,问我们每天都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又去了什么地方,连本宫的琴棋书画都是父皇亲自给本宫启的蒙;五六岁时,父皇还会偶尔带我们几个出去踏春,告诉我们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可是不知不觉,父皇就变了!”
    此刻再回想记忆中那张俊朗慈爱的面孔,舞阳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一种浓浓的悲怆萦绕在心口,一点点地弥漫开去,直至浸透四肢百骸。
    涵星听着眸光闪烁,脑海中随着舞阳的一句句浮现小时候的一幕幕,也是有所感慨。
    大皇姐说得没错,父皇他变了……现在的他更多是一个“君”,而不是一个“父”!
    端木绯静静地倾听着,看着舞阳的那悲伤却倔强的小脸,有些心疼。
    然而,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聆听。
    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空气变得沉重起来……直到舞阳那明朗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寂静:“本宫可是大盛朝的皇嫡长女,岂是任人随意攀扯的!”
    舞阳的小脸上神情坚定,眸子里迸射出异常灿烂的光芒,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顿了一下后,舞阳又道:“玄信留下了一封信,本宫已经让人送去普济寺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这封信就会送到父皇的御案前……”
    父皇每日下朝后,约莫会在巳时过半开始召见朝臣,想必京兆尹也会在那个时间去求见父皇……
    她必须设法把这件事闹大了,她不能让父皇无声无息地把这件事遮掩下去,让她替二皇弟背了这个黑锅!
    端木绯眼里不由浮现一抹引以为傲的笑意,嘴角微翘。
    既然要闹,干脆就闹得再大一点!
    端木绯笑了,眸子里亮晶晶的,一脸天真地说道:“舞阳姐姐,我进宫时在宫门口好像看到宝亲王府和辅国公府的朱轮车……”
    舞阳也没多想,随口道:“她们是来给母后道喜的。”皇帝纳了皇贵妃,无论皇后高不高兴,这都是一件喜事,因此今日几个命妇就相携来给皇后道喜。
    端木绯意味深长地提醒道:“舞阳姐姐,皇贵妃昨日刚入宫,声势赫赫。我看现在宫里流言四起,宫人似乎有些懈怠,皇后娘娘不想整顿一下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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