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静。
    郑天龙坐在“远程”公司会议室的椅子上喝着淡茶。
    他面容平静。
    新公司的会议室很宽敞，灯光照下来很透亮，同时会议室里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味。
    是的，木香味，不管是桌子还是椅子都是全新无漆的。
    虽然郑天龙看起来很平静，但实际上他的心却很烦躁，同时他也知道这种烦躁到底源自哪里。
    来自于陆远！
    这个让他极度讨厌的人。
    他很不想跟陆远接触，甚至连他的消息都不想看见。
    然而很遗憾他做不到，至少华金上头的李总不可能让他这么做的。
    所以他来了。
    来到这个不想来的地方。
    你说来就来了，忍住那种讨厌感他还是能做得到的。
    但现在他不但心中有讨厌的情绪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被轻视的不爽情绪！
    一个小时了！
    他都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整个诺大的公司竟没有一个正式来招呼他的人都没有，除了吴婷婷先前过来给他倒了两杯茶以外，公司竟再也没人来会议室了。
    什么玩意，就将我们这么晾在这里了？
    如果是往常的话，他肯定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但现在他又必须得呆着！
    至少他要见到那个讨厌的陆远，至少要和陆远谈条件。
    呼！
    冷静，冷静，平静一些吧。
    他是一个有涵养的人，有涵养的人自然要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至少要显得绅士。
    再不爽，再生气也要平静！
    助手小张偷偷看了一眼自家郑总，他知道自家郑总越是表现出平静模样，心中就越是烦躁生气……
    毕竟，郑总的手在颤抖。
    又过了十多分钟以后，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后门开了。
    “啊，郑总，抱歉久等了久等了，忙得都忘时间了，怠慢怠慢了，吴婷婷，你怎么能这样站着不动，你赶紧给郑总倒茶啊，你没看到茶都凉了吗！”陆远一脸羞愧连忙坐到了郑天龙的对面，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以及惭愧的表情。
    “陆总还真是忙啊，看来磨刀霍霍是准备剑指今年的票房黑马了吧。”尽管陆远脸上的表情让郑天龙无可挑剔，不过郑天龙还是微微抬头看着陆远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一句。
    “咳，咳，没有没有，咱公司只是小制作，只要能保本就谢天谢地了，黑马什么的不敢想，不敢想……郑总谬赞了。”陆远听出了郑天龙正在讽刺自己，不过他依旧露着憨笑，仿佛完全没听出来一般喝了口茶。
    “那说不好，毕竟陆总可是八十万投资都能搏出票房奇迹的人呢，这次恐怕我要提前恭喜陆总了吧……”郑天龙讨厌陆远，尤其是露着憨笑一副我是老实人一般的陆远。
    他觉得这个模样的陆远非常虚伪，和伪君子一样。
    “咳，意外意外，完全是意外的呢……额，不知郑总这次来我们公司的目的是什么……”陆远不管郑天龙怎么看他，反正他露着笑容同也表现出一副自认为很热情的表情就对了。
    “开个价吧。”郑天龙突然盯着陆远。
    世界上最悲剧的事情无疑是你最讨厌的这个人坐在你对面，而且有恃无恐地抓着你的把柄。
    尽管你很想打他，很想骂他，甚至想转身离开……
    但是，你必须认真看着他。
    同时必须跟他谈条件。
    “开什么价啊？”陆远憨笑越发灿烂了，尽管心中如同明镜一般，不过还是选择装成什么都不明白懵逼的样子。
    “《爱的罗曼史》你开个价吧。”郑天龙忍住那种想打人的冲动。
    “哦哦，钢琴曲的使用权啊，这个……嗯，吴婷婷，你之前和郑总聊得怎么样了？”陆远转过头看着吴婷婷。
    吴婷婷看了一眼郑天龙，专心将茶倒好：“陆总，之前咱们的合同不合郑总的意思呢，郑总说要考虑一下呢，所以他就回去考虑了。”
    “哦，郑总，现在你考虑好了？”陆远沉默一会后看着面容渐渐有些不对的郑天龙，继续露着憨笑恶心着郑天龙。
    “陆总，你的那份合同我们做不到，我回去以后我和公司稍微商量了一下，十五万买你影视独家使用权……”
    “十五万？郑总，三十万直接压到了十五万，而且还是二十年的影视独家使用权……郑总，你这就压得有些狠了吧。”陆远收起了笑容。
    “十五万买你的一首钢琴曲，你觉得不值？”郑天龙眯起了眼睛。
    “不不不，其实并没有值不值的关系，但是郑总，我这个人是实诚人而且有点笨，很多东西我也转不过脑袋，其实我也很想拿那十五万块钱，但我这辈子总共也就这么几首钢琴曲，所以谁都想让钢琴曲有一个合适的归宿与价格不是？”陆远很认真盯着郑天龙。
    “二十万！影视独家授权！”郑天龙微微咬了咬牙。
    陆远比他想象中要难缠得多！
    这人明明年岁不大但字里行间却有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吃定自己味道。
    所以他选择退让一步。
    “我想问一下，郑总，您是打算把《爱的罗曼史》用在哪部电影上呢？”
    “抱歉，这是秘密！”
    “额，好吧，对了，吴婷婷，那个咱合同上是怎么写的？”
    “三十万授权，但并不是独家影视授权，同时我们对钢琴曲有相应的事先知情权。”
    “陆总，我们已经退让一步了！”郑天龙深深呼了口气，眼神看陆远的时候已经有些冷意了。
    “郑总，其实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我想知道到底这部电影是用在贵公司的哪部电影里，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陆远再度憨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寸步不让？”郑天龙不但眼神冷了，声音也冷了。
    “郑总，我们真不是什么寸步不让的意思，只是我这人胆子比较小，总想知道自己的作品是什么去处吧？如果连去处都不知道，那么我肯定不敢签啊，虽然我相信郑总不是那种胡搞的人，可是毕竟我胆小呢，我毕竟是一个小人物呢……啊，吴婷婷，你怎么又忘记倒茶了？郑总的茶都凉了。”
    “二十五万，影视独家授权！”这一句话几乎是从郑天龙牙缝里面冒出来的。
    他咬了咬牙！
    “吴婷婷，赶紧倒茶啊，你怎么还愣着？”陆远却盯着吴婷婷，一脸严肃。
    “郑总，这电热壶坏了，茶热不了不好倒啊。”吴婷婷摆弄着电热壶，随后看着陆远“陆总，这电热壶你是不是买了次品的？”
    “怎么可能，我是这么抠门的人吗？”陆远低头看了看电热壶，随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就尴尬了。
    这电热壶还真是买一送一赠送来的……
    “嘭！”
    “陆远，你到底什么意思！”
    郑天龙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终于不再掩饰怒火了。
    你一直提醒茶凉是什么意思？
    你赶人了吗？
    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谈合作的！
    “啊……郑总，抱歉，我真没什么意思，郑总坐，坐，吴婷婷，你别摆弄那个茶壶了，去王矜雪那里拿个新的电茶壶吧，快去！”
    “哦。”吴婷婷点点头，随后转身带着合同离开了会议室。
    “二十五万，影视独家授权！这已经是我们华金的极限了！”郑天龙坐下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
    此刻陆远满脸都是令人恶心的憨笑，但偏偏他又无法再次发作。
    毕竟陆远的态度看起来很诚恳，实际一想其实陆远也没有什么地方不对。
    “郑总，别急，合同这块我真不太懂，郑总，实话告诉你吧，我的专业其实是林木的，我大学就是学这个的……如果真要谈的话，我觉得合同什么的让吴婷婷过来聊最好。”
    “陆远！你要清楚华金在华夏娱乐公司里面是什么地位，有些时候你退一步，我退一步，大家都有面子，华金背后的能量根本是你想象不到的！”
    “这样吧郑总，二十五万就二十五万，影视独家授权也行，不过不是十年授权，而是一年时间授权，还有告诉我到底是哪部电影可以吗？”陆远很严肃。
    他认真了。
    是的，这也是他的底线。
    他虽然不懂其他东西，但是他知道二十五万独家的影视合同是什么意思。
    基本上就是把歌卖掉了，而且是贱卖。
    他不可能这么蠢的。
    “陆远，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劝的我也劝了，很多时候低头不见抬头见，既然你一直坚持着这些的话我也不勉强，茶不用倒了，小张，我们走……”
    “郑总，可是之前我们不是……”
    “什么可是，走！”
    郑总站了出来，冷冷地瞪了一眼陆远，随后转身离开会议室。
    小张犹豫了下，看了一眼陆远，眼神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歉意，但最终也跟着站起来转身离开。
    “郑总，这大晚上的，要不留下睡在这里吧，大老远的过来也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陆远也站了起来走过去。
    “陆远，你是年轻人，年轻人有时候做事会冲动一些，这我很理解，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二十五万，影视独家授权，可以还是不可以，可以的话，未来我们华金必然不会少你什么好处的，如果不行的话……你看着办！”
    “抱歉，郑总。”陆远摇摇头，笔直地站在郑天龙对面。
    不卑不亢。
    不喜不悲。
    他觉得他没错。
    “好，我明白了，再见！”
    “郑总慢走。”
    郑天龙不再理陆远，而是一声不吭地走出公司，随后坐上了车。
    坐上车以后，小张再次犹豫了一下。
    “郑总，李总的意思是陆远的条件我们能接受……毕竟……”
    “毕竟什么？你觉得我故意不谈？”
    “这，我不是意思，我只是觉得咱们低个头要不就……”
    “低头什么？我有必要和这个毛头小子低头吗？我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
    “那我们回去怎么交代……”
    “交代？要什么交代？他不是电影快杀青了吗？杀青就能上映吗？”
    “这……你的意思是……”
    “他会过来求我的！”
    “啊？”
    ………………………………
    “今天的你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额，刚才你一直在会议室外面？”
    “嗯。”
    “全部听到了吗？”
    “听到了。”
    “哦，好的吧。”
    “真的很不一样，你正经下来的模样和平日混账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
    “我平日很混账吗？”
    “你说呢？一个在电视节目上打广告的人，能不混账吗？”
    “……”
    王矜雪淡淡的呵呵一笑转身回到办公室。
    陆远看着王矜雪的背影有些无语。
    我平日里真的很混账吗？
    我打一下广告我怎么了我？
    我有错吗？
    我有打广告的才华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