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望着沈小雅离去的背影，脑海中划过两年多以前，自己初次与她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沈小雅还是一个腼腆、温柔的女孩，在父亲的安排下，于长陵财政局混着日子，对未来，稍显迷茫，如今再看，这个女孩，随着‘添越资本’的茁壮成长，无论眼神，还是身上的气质，都已经完全变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一位雷厉风行的职场强人。
    公司的事忙完之后，时间越来越临近春节，以苏越今时的财富地位，以及‘添越资本’手握的资本，主动邀请他的应酬，上至高官，下至巨富，可谓数不胜数。
    对于这些应酬，苏越全以托词拒绝，一概不理，一概不回。
    现如今，‘添越资本’根基已经牢固，他所连通的人脉，已经可以直达天庭，不必再让自己应酬这些人、事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想多陪陪家人，陪陪朋友、爱人。
    苏越拒绝了所有应酬之后，一些有求于他的人们，开始四处打听他的家里地址，买着贵重的礼物，风风火火的上门。
    春节前的几天。
    家里，长陵依江春水的门槛，几乎都被这些人，给踏烂了。
    最终，苏越烦恼之下，不得不公开表态，表示大家工作上的事情，尽量到公司去找他，谁若再上门打扰他的家人，那么无论所求、所问何事，自己概不接待、概不帮忙，如此，方才清静了一些。
    “哥哥，怎么感觉你比咱们市的市长还要忙？”苏小月取笑道。
    苏越笑看着妹妹，说道：“因为你哥哥我比市长还要厉害呗，有求于你哥哥的人，可比求市长的，多得多。”
    “为什么？”苏小月问道。
    苏越笑了笑，说道：“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说着，苏越又看了看妹妹，想了想，觉得自己说这些，妹妹也理解不了，不由揭过话题，问道：“对了，你这学期的考试成绩怎么样？现在离高考，可就只有4个月时间了，能拿下南华省理科状元的名头吗？”
    苏小月没有回答，只是飞快地返回屋子，翻出一张统考成绩单，递给哥哥，高兴地道：“向老师说，只要我发挥正常，一定没问题的。”
    苏越望着妹妹递给自己的成绩单。
    只见上面显示的是全省统考前50名名单，也就是所谓的华清、燕大苗子，妹妹苏小月的名字排在第一名，总分701分，第二名，还是那个名叫赵子路的，总分695，与妹妹差距6分。
    余下的，从第三名开始，总分就掉落到685分以下。
    “这次考试很难？”苏越看了眼分数，眉头微皱。
    苏小月犹豫了一会，说道：“比起平时的练习，难度是提升了一些，不过……哥哥放心，我能应付的。”
    “这个叫赵子路的，还是很强啊！”苏越说道，“不可轻松大意。”
    高考成绩上，状元和榜眼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别，妹妹在学习上，付出了许多苦心，苏越不希望这些苦心白费。
    “我不会让他超过我的。”苏小月信心十足地说道。
    “哦，对了，哥哥……”苏小月说完成绩的事，急忙瞅了瞅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和坐在沙发上，专心看电视的父亲，小声地道，“妈在你从国外回来之前，同白姨和雪姐姐提了你和雪姐姐订婚的事情，结果……嗯，雪姐姐没同意。”
    苏小月说到这里，又偷偷望了望哥哥。
    她见哥哥神色诧异，有些意外，怕他心里伤心，又急忙解释道：“雪姐姐说她不想拖累你，想等你事业稳定下来之后，再说这些事情。”
    “其实吧，哥哥……”
    “我也觉得没必要这么着急的，妈要是逼我，让我在大学期间就订婚、结婚，我也不会同意。”
    “再说了，雪姐姐是燕大的明星学生呢，若就是这么跟哥哥订婚了，雪姐姐在学校，也会惹来非议。”
    苏越微微颔首，说道：“你雪姐姐是外柔内刚的人，她这么说，其实是不想太依赖我们，想自己做出一些成绩，妈就是太着急了，你放心，我会跟妈和你雪姐姐解释的。”
    “说我什么呢？”
    林小容端着最后一道菜‘红烧鲫鱼’走出厨房，看了一眼嘀嘀咕咕的儿女，催促道：“小月，拿碗，吃饭了。”
    纵然家里已经很有钱了，房子也足够宽敞。
    但父母还是不习惯请保姆，过那种饭来张口、衣食无忧的生活，一切的家务事，都是亲力亲为。
    苏小月‘哦’了一声，急忙起身去厨房拿碗。
    随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
    苏越看着眼前满桌子菜，看着父母、妹妹脸上的笑容，心里一片暖意。
    “阿越，最近……股市很不好吧？”席间，林小容吃了几口菜，然后抬眼看着儿子，小心地道，“都说股市风险大，你们公司又是专门干这个的，没……没什么问题吧？”
    苏越知道母亲是担心自己，坚定地说道：“妈，你放心，公司没什么问题的，真有问题……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求着咱们了。”
    “那就好！”林小容轻轻松了口气。
    苏越见母亲眉宇间，依然有些忧愁，不由问道：“妈，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股市来了？”
    “你回来前，你二舅、三姨到咱们家里来了几次。”苏云梁替妻子接话道，“你妈怕影响你的工作，前几次通电话，也就没告诉你。”
    “二舅、三姨？”苏越一愣。
    “你二舅……”林小容轻叹了一声，接过话，继续说道，“他前段时间炒股，亏了很多钱，把他和你二舅娘住的房子，抵押出去的钱，都给亏光了，目前正闹着离婚，阿越，我想着毕竟是一家亲戚，我们能帮的，还是要尽力帮。”
    苏越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出国前，二舅和三姨夫，确实打电话旁敲侧击地问过自己股票，他当时没重视，没想到……
    “妈，这事，你拿主意就好，你觉得怎么做合适，我不会有意见的。”苏越说道。
    大家亲戚关系虽近，但无论前世、今生，在自己家里困难的时候，在妹妹病得严重的时候，这些亲戚，都从未正面关怀过，更别说帮什么忙了。
    苏越照顾母亲的情绪，但绝对不会主动出面，去帮忙解决什么。
    “我想先借你二舅50万，把他和你二舅娘的房子保下来。”林小容说道，“保住房子，才能保住他们的婚姻，至于你二舅在外的欠款……这些，就得靠他自己了。”
    虽是兄妹，但关系并不亲近。
    林小容顾念这份亲情，觉得自己做到这一步，差不多了。
    她今天给儿子说这些，是因为家里的钱，都是儿子辛苦赚回来的，尽管儿子给了他们，他们有支配的权利，但她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儿子一声。
    苏越知道，母亲说借，其实也没想着二舅能还。
    只是现如今，50万，对家里而言，也就是九牛一毛，自己不会在意。
    “妈，我给你和爸，留了钱，你们想怎么用，都是可以的。”苏越看了眼父亲，“50万，帮二舅把房子从银行赎回来，我没意见，但是……妈，帮忙总有一个度，二舅后面要是再跟你哭诉，你可不能再松口了。”
    “我知道！”林小容微笑地点了点头，眉间舒展了一些。
    苏云梁抿了一口小酒，低头吃菜，对于妻子和儿子的交谈，似乎根本没听见一样，什么也没说。
    “对了，三姨……又是怎么回事？”苏越问道。
    林小容轻叹了一声，说道：“还是炒股给害的，你三姨夫……听信了别人的话，在股市上，亏了很多、很多钱。”
    “亏了多少？”
    苏越见母亲着重强调了‘很多’两个字，心中有些吃惊。
    三姨家里，算得上是中产之家了，三姨夫在生意场上这么一些年，心性磨练，也早就不是冲动的人了。
    苏越很难想象对方会因为一时冲动，亏到三姨到处求人的地步。
    “你三姨说……亏了得有1500多万。”林小容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自己的心也紧了一下，“大部分是银行贷款，还有些私人贷款，阿越……你三姨从小就是高傲的人，我从未见她跟谁低过头。”
    “若不是实在太难了，她不会求到我们头上的。”
    “1500万！”苏越呢喃着这个数字，脑海中划过牛市巅峰，整个市场的疯狂景象，划过指数连续暴跌之下，哀嚎、恐惧的投资者面庞，心里很是吃惊，“三姨夫这是把自己一生，乃至全家都赌进去了啊！”
    “妈，这可不是小钱啊，你想怎么做？”苏越说道。
    1500万，对他而言，依然是九牛一毛，但他觉得，自己家与三姨家的这份亲情，值不了1500万这么多。
    “你三姨……开口让我们借她700万。”林小容说道，“阿越，这事……我心里有些犹豫，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苏越偏头望着父亲，问道：“爸，你觉得呢？”
    “帮忙还是要帮的，但700万，着实太多了一些。”苏云梁沉吟片刻，说道，“当初小月生病，你母亲电话打过，最终也是一分钱没出，不闻不问，那时……他们不缺钱吧，我们顾念情分，出一些力，应该，但凡事，也该有个度。”
    苏越微微颔首，很是认同父亲的话。
    他是没想到三姨夫，居然能亏出1500万这样的巨款。
    要知道，就算大部分是银行贷款和私人借款，但这也得有至少500万的资产、家底，才能凑出这么多钱。
    三姨说找他们家借700万。
    极有可能，这700万，就是亏损1500万里，资产价值算尽之后，余下的欠款差额。
    “妈，这样吧……”苏越沉思了一会，说道，“跟二舅一样，我们可以出钱赎回他们抵押在银行的居住房子，保证他们能够生活下去，但债务问题，还得靠他们自己解决，三姨夫会做生意，那么我可以投资产业，让他管理，他赚取利润提成，归还债务，二舅嘛……除了我们支援，就只能靠二舅娘她们那边再帮一下忙了。”
    同样的亲戚，同时求上了门。
    那么，苏越认为，既要帮忙，一碗水，也应当端平，免得帮了忙，还落不着什么好，反而招来了埋怨。
    “好！”
    林小容觉得儿子的办法，非常合理，眉间，终于完全舒展了开来。
    她接着吃了几口饭，觉得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不由放下筷子，说道：“我先去给你二舅和三姨打个电话，免得他们乱想。”
    苏越看着母亲起身离座，轻轻摇来摇头，无奈苦笑了一声。
    血缘亲情，总是割舍不开的，纵然以前，娘家亲戚，对于母亲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母亲心里总是记挂着的。
    “阿越，最近股市……真的没有涨的希望了，是吗？”
    在林小容离席之后，苏云梁沉默了一会，也忍不住问道。
    苏越看着父亲，一愣，问道：“爸，您……不会也投钱了吧？你以前不是对这些没兴趣的吗？”
    “我确实没兴趣，也看不懂。”苏云梁说道，“我是替你钱叔他们问问。”
    苏云梁眼见儿子没什么反应，似乎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人，解释道：“就是以前厂里的同事，听老钱说，许多人都亏了不少钱呢。”
    “他们亏的，可都是血汗钱。”
    “人家问到了我的头上，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就想问一问你。”
    “爸，抱歉，这意见，我可不能随便出，不然……咱们家的门槛，都得被人挤破。”苏越说道，“不过……天下没有随随便便就能赚钱的事，表面上，看似不劳而获的事情，其实代价也是最昂贵的。”
    “这倒也是。”苏云梁点了点头，已然明白了儿子话里的意思。
    五分钟以后，林小容转回，高兴地对儿女和丈夫说道：“大哥、二哥还有三姐，他们明天会带着妈一块来我们家，今年过年，我们不用再回去了，就在我们家里过。”
    苏越看着母亲，只见她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睛里一片激动，心里也很是替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