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杨首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低声道,“所以,现在圣意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江山,不能乱。”
说完就一甩袖走了。
他两朝为官,入内阁都已经数十年,对贞和帝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
圣意如何?
圣意自然是不希望二皇子为储君的。
以前二皇子只是一个侯府庶子的时候皇帝应该还是属意的,因为皇帝夹在大皇子和四皇子,岑家和温家之间几十年,估计也已疲惫,所以当一个新鲜的儿子出现,背后没有一个朝堂上的老臣在他面前“嗡嗡嗡”,他还是乐意的。
可是当二皇子越来越超出他的掌控,甚至已经对他造成了绝对的威胁之时,心就会慢慢变了,直至此时,他怕是只恨不得他不存在。
不过往日皇帝想要怎么折腾杨首辅他都懒得管。
只要大局在,不引起大乱就行。
其实以往皇帝在政事上还算是靠谱的。
但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越来越疯魔了。
皇家乱了杨首辅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不要天下乱了,黎民百姓受苦啊。
*****
皇帝身体不好,但两日后竟然还拖着病体亲自去探望了已经“苏醒”过来的二皇子赵允煊。
两人都不太会表演父子情深。
第60章 毛病
已经两日, 皇帝在见赵允煊之前就见到了云南督府都督林树啓的折子。
他的确为此十分头疼,且烦躁。
若是在他被众臣逼着立储, 在他得知赵允煊醒来之前看到这个折子他可能不会头疼, 还会觉得这是一个给长子显露才干的机会。
他是打算将岑家给办了,但却没打算办和岑家有姻亲关系的林树啓。
因为他也知道这样可能云南会生乱。
他没有把握。
如此立长子为储, 简直是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是的, 在铲除了岑家之后,在次子赵允煊,长子赵允炀, 和四子赵允炜之间,他的天平已经慢慢偏向了长子。
因为三个儿子中间, 长子和四子都是他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 对他们两个的性格和才能都非常了解。
他也知道四子文弱, 撑不起这江山,但长子却是文武双全, 且又年长, 行事稳重, 还已经有了两个嫡子......原本他不愿立他为储的最大顾忌就是他背后的岑家, 怕他被岑家左右,可现在这个顾忌却已经没有了。
而次子,他却是越来越看不透他。
虽然明知道他的确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透过他的眼睛,他却越来越多的看到翼亲王的影子。
这让他十分的不安又厌恶。
原就不是自己养大的。
哪里能有多少感情?
有的话也不过是缅怀出来的。
在越来越多的猜忌和忌惮之中,那些缅怀出来的微薄的感情早就所剩无几。
剩下的只有陌生和无尽的猜疑而已。
他不了解他的品性, 性格,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手段和暗中势力。
便也不能立一个看不透的儿子为储君。
他不能把这个江山置于未知的风险之中。
可是这个时候次子却偏偏醒过来了。
而只要他醒过来,立谁为储,就根本再由不得他。
例如被群臣逼着立储,他连一个正当且有说服力的拒绝理由都找不到,只能拖着而已。
贞和帝的脸上一阵扭曲,满是痛苦之色。
德庆看到皇帝这般模样十分心疼。
他平素一向都是谨守规矩,非皇帝问起,就很少插言政事的性子。
但此时还是忍不住劝道:“陛下,您就歇一歇吧,这政事是要紧,但再要紧能要紧得过您的龙体去?”
“您养了这满朝文武,不就是帮陛下您分忧的吗?这些政事老奴不敢乱说,但您就交给大臣们议上一议,总会有法子的。而且依老奴看啊,这些地方督府,哪回折子不都是要银子要粮草兵马的?陛下您就教给大臣们去查清楚了再说,实在犯不着现在拖着病体这般费神劳心。”
皇帝听言扔下了折子,冷笑道:“召见那帮子大臣?难道你没看见,那帮子大臣平日里就知道在朝堂上吵得热火朝天,现在倒是不吵了,但却联合起来逼着朕立储,立储!说什么为天下安稳计,难道没有了这个储君,朕就让这个天下不安稳了吗?!”
说到后面约莫是说的太急了些,引起了一阵狂咳。
“陛下!”
德庆的眼泪滚了下来。
他道,“陛下,老臣们对陛下都是忠心耿耿的,只是他们不忍陛下您日夜这般操劳,就是立了储君,也不过是为了给陛下您分忧而已,陛下,您若真不愿现在就立储,不若就将这些政务分摊给几位殿下,立储之事将来再议就是了。”
皇帝一愣。
政务分摊给几位殿下.....
他看着手上的折子,脑子里划过什么,先前狂躁的情绪竟然慢慢平静下来。
他是皇帝。
立谁为储祖宗有规定。
但要打发儿子去干什么事,祖宗却没规定。
大臣也不能置喙。
他点头,慢慢道:“德庆,你说的对,就把这些事交给老二他们好了。德庆,还是你最能体谅朕。”
德庆擦了擦自己的老泪。
只觉得无比的心累。
他是懂这个从小看到大的陛下的心思,可是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能理解他,您的身体都这样了,到底在扭些什么呢?
*****
此刻皇帝进了赵允煊的房间。
原本坐在床前装样子的阮觅忙起身给皇帝行礼。
赵允煊也挣扎着起身给皇帝行礼。
约莫是为了试探自己儿子的伤势到底如何,贞和帝就站着那里看他挣扎起身,一直看到他脸色都白了,额上都有汗珠滚下来,才装作是才看见的样子关心道:“好了允煊,你伤势在身,就不必行礼了。”
阮觅见到他那样子真是眼瞎......她可真是再一次深刻见识了这位皇帝的冷血和无情。
就赵允煊,他最可恶的样子恐怕还不及他这位父皇的十中之一。
她想想魏后那样的女子,竟是嫁给了这么一个人......想想都觉得魏后的日子真是让人心恻。
不过她厌恶贞和帝,贞和帝也不怎么待见她。
皇帝扫了她一眼,就道,“你们都退下吧,朕和允煊说说话。”
等众人都退下了,皇帝就在德庆的搀扶下坐到了赵允煊的病床前。
他温声问道:“允煊,你的伤势到底如何?之前听说中毒是怎么回事?”
赵允煊“虚弱”道:“是儿臣无能,让父皇担心了。之前儿臣的确是中了刺客的秘毒,还好几天前元陵大师刚好回京,阮氏请了他过来,才帮儿臣解了此毒,不然儿臣怕是再也醒不来看到父皇了。”
元陵大师,元陵大师。
竟然又是元陵大师。
元陵大师为何独独就对自己这个儿子这般偏爱?
当年他在为储君之位挣扎,甚至为自己的性命挣扎之时,元陵大师可从未曾对他伸出过援手。
贞和帝面上的表情差点没控制住。
勉强才说了一句:“这是吉人自有天相”。
赵允煊扯了扯嘴角,道:“不过父皇,儿臣的毒虽然解了,但这毒伤了心肺,元陵大师说儿臣短时间内怕是再不能动武了。”
贞和帝一愣,重复道:“再不能动武?”
赵允煊苦笑,点头道:“是的父皇,太医说儿臣这皮肉伤倒是还好,养上个月余也就能痊愈了,只是这毒气已经血脉,并不能彻底清除,若是轻易动武,很容易毒气攻心,再入昏迷.......好在只要我不动武,和寻常人也并无二样,并不会有什么妨碍。”
皇帝先是一阵呆滞,接着心绪就是好一阵翻涌。
他几乎是坐不下去了。
一刻也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儿子这里。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胡乱的叮嘱了赵允煊两句“那你好好静心养病”就离开了。
是满腹盘算的过来。
阴沉着脸离开。
阮觅待皇帝离开之后就又回到了房中。
她走到床前刚打算坐下就被赵允煊伸手制止住了。
然后她就看到他对后面的小內监道:“把这里的床单和被子都换了。”
阮觅一愣,低声道:“有问题吗?”
皇帝他不可能亲自过来下毒吧!
赵允煊冷笑,道:“没什么问题。”
阮觅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太监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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