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其他人却纷纷附和,“到底是自己的亲爹。平时再怎么生气,眼见父亲伤得那样重。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说起来,沈师兄也只是凡夫俗子而已。”
“肯定的。我在家的时候,调皮捣蛋。我爹常常追在我屁股后面要揍我。但是他上次生了病,我心里也很难过。”
“这就是血脉亲情。剪不断的。”
……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显然都很理解沈青墨为父伤心落泪这事。但是囡囡总觉得这事透着一股子诡异。她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突然,狄虎拍了下脑袋,懊恼得不行,“你们说那箭是不是我射的?”
公孙竹想也不想就否认,“不可能!虽然你箭法在咱们中算是最好的,但是你力道不够,不可能射中那个地方。”
狄虎脸色好了许多。虽然他被公孙竹嘲笑箭法不行,可总比他射中师兄亲爹来得强。
张承天边擦头发边猜测,“我估计是别人射的。那么大林子谁知道有没有其他人躲在里面呢。”
其他人跟着一块附和,“对对对。那围场谁都可以进。又不是只有我们。”
囡囡干巴巴问,“射哪了?”
狄虎指了指自己的脊背,“两只箭刚好射中脊梁骨。这个地方的骨头是最坚硬的,一般人就算射中也不可能把脊梁骨射断。射箭之人一定是个高手。最起码得是先生或是二丫那样的。”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公孙竹拍了他一记,骂道,“你小子乱说什么呢。先生和二丫都没去好不好?”
狄虎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我就是打个比方。我没说是先生和二丫射的。”
囡囡气鼓鼓瞪他,“你打比方也不行啊。你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让沈师兄误会我爹和我二姐。”
狄虎拍了下自己的嘴巴,连连给囡囡道歉,“我说错话了。我认错。”
囡囡放过他了,拧眉沉思,“谁跟他这么有仇啊?居然下手这么狠?”
“也不一定是仇人。打猎时,谁能看得清啊。兴许那射箭之人以为是狗熊呢。谁让他穿着一身黑衣服。认错也不一定。”
众人也觉得是这样,“我听说沈青墨的父亲是河间府人。离京城这么远。真有仇家,也不至于跑这么远来对付他吧?”
“肯定的。”
囡囡听了若有所思,她捏紧手里的白布,胡乱把白布往那把子上一扔,扭头冲进大雨中。
其他人跟在身后喊,“哎,雨这么大,你待会回去也行啊。”
声音消失在雨雾中,囡囡的身影眨眼消失不见。
二进院子,陆时秋正站在廊檐下看着大雨,见闺女在雨雾中狂奔,他唬了一跳,“你这孩子,急什么!等雨小了,再回来也不迟啊。”
囡囡抓住陆时秋的手,“爹,沈师兄的爹中箭了。”
陆时秋脸皮动了动,哦了一声,让她回房换衣服,“快进屋吧。你别管了。”
囡囡看着她爹脸色似乎不怎么好。以为他是心情不佳,不想惹他生气,便乖乖进屋了。
这一夜,大雨倾盆,下得又凶又猛。天空阴沉沉,好似瀑布一般,永远下不尽似的。
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放晴。
囡囡担心沈青墨,非要拉着陆时秋一起去看他,“爹,我担心师兄做傻事。你知道嘛,我昨天听狄虎说,师兄还哭了。”
陆时秋脸皮抽了抽,指开她的手,哼道,“他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先生。不去!”
囡囡见父亲生气了,她只能乖乖陪在他身边,扯着他袖子撒娇,“爹?沈师兄好歹叫你一声先生,你得去安慰他啊。”
陆时秋拿起书,看了她一眼,“你哪用我安慰!”
他冲她挥了挥手,“别在我面前碍眼,忙你的事去吧。”
囡囡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想着天太晚了,不如明天再去。
不成想,明天又下了一场雨。
她只能继续上课,等下一个休沐日再去看他。
十日后,囡囡要去城里,同学们也都知道了。
这些人出不去,便求囡囡给他们带东西。囡囡好脾气应了。
张承天得知,也要跟着一块去。
囡囡倒是想有人陪她一块去,只是她指了指后面,“我爹能同意吗?前院封闭了,不允许学生回城的。”
张承天拍拍胸脯,“没事。我一定能说服先生的。”
说完,他就自信满满找先生去了。
没一会儿,他从后面兴冲冲回来,冲囡囡作了个手势,“先生同意了。”
囡囡有些好奇,“你怎么说服我爹的?”
张承天笑了,“我说我担心你一个人去城里不安全,万一碰到不长眼的,我也好保护你。”
囡囡:“……”
囡囡嫌弃地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那些同窗,这么简单的理由,为什么他们没想到呢。
出了院子,已经有下人牵了那只矮脚马过来。
囡囡上了马车,张承天骑马,一路到了京城。
第146章
囡囡和张承天到了沈青墨租的宅子, 管家领他们进去。
沈青墨正在父亲床前服侍,他眼底一片青黑,显见是熬了好几个通宵。
囡囡拧眉看着沈青墨,她在家一直提心吊胆, 生怕他干出什么糊涂事来, 他居然在这当他的孝子贤孙?
开什么玩笑?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沈青墨吗?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张承天推了下她,“哎,看啥呢。跟人家打招呼啊。”
囡囡赶紧回神, 这才发现李元宗正躺在床上笑赢赢看着她。
李元宗脸上有些憔悴,但他似乎极为高兴,客气邀请他们会下,“多谢你们过来看我。上次我匆匆一别, 也没有机会聊聊,快坐下。”
囡囡和张承天点头, 随意找了椅子坐下。
李元宗叹了口气, “青墨小的时候就走丢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我没尽到父亲的责任, 可是当我成了这样, 青墨居然摒弃前嫌,还愿意照顾我。我真的很汗颜。”
沈青墨端着药碗, 试了下碗壁,面无表情提醒他,“爹, 别说这个了。也不是你的错。”
囡囡:“……”
她总觉得这屋里有一阵妖风吹过,她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串犹如银铃般的笑声,“哎哟,是青墨同窗来了吧?”
说话间,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她容貌艳丽,乌发如墨,美丽白皙的面孔犹如一块上好的美玉。她盘着妇人头,头上戴着翡翠头面,手戴玉环,眼尾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成□□人特有的风情。
这是完全陌生的女人。
“这是我继母。”沈青墨淡淡介绍。
囡囡大惊失色。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沈青墨,却见他眼底平静无波,并不与她对视。
这妇人似乎并不介意沈青墨说自己是继母,反而善解人意地冲囡囡和张承天笑了笑,“这孩子是害臊呢,连声娘都不肯叫。他啊,就是这个脾气,你们别见外啊。”
囡囡一层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杀母仇人,沈师兄居然跟仇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看两人举止,似乎沈青墨只是闹了一点小别扭。到底是她太幼稚,还是师兄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留他们住下?
张承天却没有囡囡那么多想法,主动跟这妇人打招呼,“没事,沈师兄的脾性,我们都清楚。夫人不必客气。”
妇人拢了拢头发,“对了,你们想吃什么?我让厨下给你们做。”
囡囡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只是过看看伯父,一会就走。”
妇人似乎很失望,遗憾道,“这么快就走啦?难得青墨的朋友来看他,我还想尽尽地主之谊呢。”
沈青墨看向张承天,“张兄弟,不如你晚点再走吧。上次先生考我们的兼并之法,我最近想出好法子,想跟你探讨一二。”
张承天是个学痴,听到他有更好的法子,眼前一亮,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没问囡囡的意见,看向囡囡,“要不,你也留下来吧?”
囡囡有些迟疑。说实话她确实想留下来看看师兄搞什么鬼,但是……
沈青墨似乎猜到她所想,“先生同意你在这边留宿了吗?你到底是姑娘家,千万别让先生担心。”
陆时秋对囡囡很纵容不假,可是他对女儿的名誉也很重视,绝不会同意她夜不归宿。
囡囡想到来前父亲似乎很生气,果断拒绝,“不了,我得回去了。你放心,外头有下人送我,我一个人没事的。”
张承天见她打定主意,只能随她去了。
囡囡看向沈青墨以及他继母,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居然感觉到两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这地方太诡异了,更诡异的是师兄的态度非常坦然,她居然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没有毛病才是有毛病。面对杀母凶手,沈师兄应该像狼一样恨不得把这妇人生吞活剥,怎么会现在这样清风细雨呢?
沈青墨看着他继母,脸上挂着一抹浅笑,“我送她出去,麻烦你来照顾父亲。”
妇人点头应好。
沈青墨送囡囡出来,张承天跟在两人身后。
到了门口,囡囡看着沈青墨,隐晦提醒他,“你别做傻事。”
沈青墨笑了笑,拍拍她肩膀,“没事。我自有分寸。”
囡囡定定看了他半晌,他却依旧笑盈盈看着她,囡囡心头涌起一股邪火,忍不住刺了他一下,“沈师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笑得一点也不好看。”
其实沈青墨长得很好看,剑眉星目,带着贵公子的矜贵与清雅。往日他的笑给人一种疏离,现在却是虚伪,怎么看怎么虚伪。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劝不住他,却又忍不住想要劝他。
沈青墨看着她愤愤离去的背影,小小的人儿明明应该是无忧无虑,她却聪颖过人。想到刚刚她像一只野猫伸出利爪,他低低一笑,眼角竟是迸出一丝泪花。
站在他旁边的张承天尴尬死了,这陆令仪是吃错药还是怎地,居然这么不给师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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