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阎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最后一层抽离，现实里的办公桌已经破败腐朽，里面果然摆着一本边缘发黑的日记本。
    点开摆在桌上的煤油灯，室内亮了起来。
    翻开第一页，上面同样写着《贞德日记》。
    又是一本《贞德日记》。
    曲星辰快速的翻看着，随后越来越心惊。
    日记上记载的，是与之前两人看过的《贞德日记》里完全不同的故事。
    我在慈恩医院做志愿者的时候见到了她，她善良可爱，完全不像个病人，我很喜欢跟她交谈，无论是工作上的事，还是情感上的事，只要我跟她说，她总是会安慰我，开导我。
    我跟他快结婚了，我有些紧张，忍不住想要去慈恩医院看她。她住在最里面的病房，依旧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她再次开导了我，并且安慰我，我觉得她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样。
    我终于和他结婚了，就像她说的那样，我们的婚后生活很快乐、也很美好，事实证明我之前那些犹豫和忧愁全是多余的。她说的很对，我们一定会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婚后的幸福让我很快忘却了她，等我再次想起去看她的时候，已经快半年了。我感到很惭愧，很对不起她，明明她一直对我那么好。许久不见，她依旧是那么温柔，住在最里面的病房，笑容恬静而美好，她跟我说，她快出院了，但是需要一个证明人，证明她没有问题，她问我可不可以帮她这个忙。我欣然同意，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我从不觉得她是一名精神病人，她可比我要坚强多了。
    我去了院长室，没想到慈恩医院的管理竟然这么严格，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证明而已，还要惊动院长。院长是个和蔼的老人，他一遍又一遍的问我，是否确定为她做证明人，为她担保，我有些不耐烦，校长的眼神很怪异。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把事情办下来了，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她出院那天，是个非常晴朗的日子。我特意带着我的先生一起去接她，事实上，在我心里，她已经等同于我的姐姐一般的存在。交谈间，我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毕业于那么高等的大学！我很开心，问她要不要来我先生办的学校任教，她答应了。
    她来了，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老师。
    我和我的先生吵架了，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一场该死的校运动会该在哪天举办！还好，还好有她陪着我，安慰我！
    我的先生为了求我原谅他，送了我一条非常漂亮的裙子，我很喜欢，那样鲜艳的颜色和玫瑰花一样娇艳美丽。
    为什么她穿了和我一模一样的裙子？
    她做了小点心给我送来，我没忍住问了裙子的事情，原来这只不过是个巧合，是不是我太过疑心了？
    学校要开校庆，作为非常优秀的老师，她和我先生最近都非常忙碌，两个人经常在办公室工作到深夜不像我这个挂了名的副校长，我是不是太悠闲了点？明天做点好吃的，去犒劳一下他们吧。
    我看见了，他们在办公室里亲吻。
    曲星辰读到这里，停顿了下来，秦雅芝，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他抬头，去看秦阎的眼睛，秦阎似乎对日记里记载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认真读日记的曲星辰身上。
    曲星辰抬头，便与他视线相对，他舔了舔嘴角，问他：看什么？
    秦阎没有任何偷看被发现的窘迫，事实上，他看得光明正大。
    看你。
    曲星辰看着秦阎深邃的眼眸，几乎要沉溺在他瞳孔中的黑色海洋。
    下一刻，曲星辰侧开了头，指尖用力按在书角。
    你不许看我。
    秦阎挑眉：为什么？
    曲星辰唇角牵起讽刺的笑意，下意识披上浑身的刺：你说呢，秦先生？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么看我？
    秦阎薄唇微抿，时隔三年的再次见面，曲星辰变得像个刺猬。
    可这确是他秦阎一手导致的，他无法辩解。
    曲星辰见秦阎再次沉默，再次拒绝与他交流，垂下了眼帘，轻声说：我之前说过的，只要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这话，永远算数。
    秦阎拿过《贞德日记》翻看起来，对此避而不答。
    两个人之间沉默下来，仿佛之之前在狭小的衣柜里，亲密无间的，是其他人。
    第17章 贞德全封闭学校 谁是谁的猎物，还说不
    曲星辰垂头站在一旁，肩膀耸了下来，像个被主人遗弃的小狼崽。
    秦阎坐在办公桌后唯一的椅子上，曲星辰之前一直是撑在桌子边低头和他一起看，如今曲星辰站在了一边，秦阎握着书角的手轻轻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拍了拍。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也许秦阎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曲星辰抿着唇角，紧绷脸颊，大步走过去，一下子坐在了秦阎的腿上，坐的很用力，秦阎轻笑一声，下意识的环住了曲星辰的腰。
    在秦阎消失之前，三年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只要秦阎拍拍腿，无论两个人之前发生了多么大的争吵，曲星辰都会坐过来，把头埋在秦阎的颈窝里，这是一个求和的信号。
    哪怕分别了三年，身体的记忆不会忘记，这已经形成了刻骨铭心的烙印。
    曲星辰坐在秦阎腿上，将脸颊贴在了秦阎的脖颈间，像以前那样，呼吸间只有秦阎的味道，这是唯一让他觉得有安全感的地方。
    秦阎放在曲星辰腰间的手微微僵硬，随后缓缓放松身体，抬高手臂，一下一下的轻抚曲星辰的后背，就像在安抚一个无助的小孩。
    曲星辰在秦阎的颈窝蹭了蹭自己的脸颊，随后猛然张嘴咬了上去。
    洁白的牙齿深深的陷进了韧性的皮肤里，秦阎闷哼一声，没有动，手臂微顿，随后继续轻抚曲星辰的后背。
    半响，曲星辰抬起了头，唇角带着一丝鲜红，眼眸被落下的卷翘刘海遮挡，看不见神情。
    他从秦阎身上起来，抬手狠狠擦过嘴唇，拽过桌上的《贞德日记》，哗啦啦的翻到后面，大致看完，问：钥匙有没有可能在这里？如果这本《贞德日记》才是真的，那么丁宣琪就是校长真正的妻子，她是副校长，如果校长给了她钥匙，很大可能藏在这里。
    秦阎抬头看曲星辰，曲星辰面色冷静，他知道，这便是之前的事暂时翻篇的征兆。
    他起身，再次翻起了这张办公桌的抽屉，说：没错，钥匙很大可能在这里，我们需要快一点，在秦雅芝解决掉剩下几个转学生跑到这里之前找到钥匙。
    两个人在副校长办公室仔细的找，直到翻的乱七八糟也毫无线索。
    秦阎看着凌乱的办公室沉思，曲星辰站在一边，仔细想着贞德日记里看到的一切，随后两人突然对视，然后齐齐走向之前两人躲藏的衣柜。
    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被挤到了角落，曲星辰一件一件的翻过来，直到看到那条鲜艳的红裙子。
    裙子表面没有什么明显的口袋，秦阎翻开裙子里面，发现在内里，缝制了一个小小的隐藏口袋。
    曲星辰伸手撕开那个口袋，一把小巧的钥匙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闪烁着银光。
    找到了！
    曲星辰立刻捡起钥匙，握住秦阎的手腕：快，我们现在就走。
    秦阎伸手轻轻扶开曲星辰的手，将钥匙拿过来看了看，随后放进曲星辰的手心，帮他握紧：应该没错，钥匙只有这一把，打开学校的大门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你现在顺着学校的边缘走到大门，不要惊动那些混乱的脚印，打开大门就离开这里。
    曲星辰倏地抬眼看他：你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一起走？
    秦阎叹了口气，缓缓低头，将额头抵在了曲星辰的额头，星辰，听话，拿着钥匙离开这里。
    两个人的睫毛几乎缠在一起，曲星辰眨了眨眼睛，问他：秦阎，你是不是有其他的任务？这是你的第几个世界？
    秦阎这次不再回避：第三个世界，梦世界从第三个世界开始，难度成倍上升，只针对于个人，所以第三世界仍旧会出现新人，但之后的世界也许就不会再有新人了。星辰，如果我们组队，世界难度只会按照最高标准来定，也就是按照我的难度，你的第二世界就会开始提升到第四世界的难度，这样你往后的世界要怎么办？
    秦阎话落，突然抬手，一个手刀落到了曲星辰的后颈，曲星辰不敢置信的看向秦阎，下一秒便陷入了昏迷。
    意识消散前，隐约听到了模糊的三个字对不起。
    曲星辰的意识漂浮在黑暗中，起起伏伏，思绪成了浑浊的水，理不清楚。
    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上，周身笼罩在一片荧光之下。
    他站起身，前方是已经打开的学校大门，贞德全封闭学校几个大字仍旧破败灰暗，门后黑漆漆一片。
    曲星辰站在门外，门外笼罩在荧光下，荧光却无法照亮门内的一切，一丝一毫都无法渗透进去。
    曲星辰转身，身后是一片奶白的墙，仿佛是浓稠的液体凝聚而成，荧光就是从这面墙散发出来的。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一张纸条，拿出来，借着荧光，发现上面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出门需要你自己走出去，学校里的东西走不出大门，你在这里是安全的，醒来后，就离开这里吧秦阎。
    曲星辰看完，立刻将纸条捏紧在手心死死攒住，纸条的菱角刺痛了手心，他却毫无所觉。
    这时，一声呼唤传来。
    曲星辰？
    曲星辰回头，就看到了一身脏污，拿着手机站在学校大门口瑟瑟发抖的袁雪。
    袁雪身上虽然脏污，但好在没有伤口。
    她正焦急得叫着曲星辰：你怎么站在那里？那里太危险了，快回来！
    曲星辰将皱巴巴的纸团塞回口袋里，视线轻飘飘的落到了袁雪身上：我站在哪里？
    袁雪皱了皱眉，脸上焦急害怕的神情更甚：你身后没有路了呀，那里是断裂的悬崖啊，掉下去就完了，快回来呀，星辰。
    袁雪焦急的催促着，脚步却稳稳的留在了大门里，半点都不曾迈进来。
    曲星辰有些玩味，脸上换上了胆小怯弱的神情，声音带着颤抖：是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好害怕，你等等我，我这就出去！
    说着曲星辰慢慢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袁雪看到曲星辰的靠近，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神情，随后堪堪收拢，导致面部表情变得扭曲可怕。
    曲星辰低着头，小步走着，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嘴角讽刺的勾起。
    谁是谁的猎物，还说不定呢。
    第18章 贞德全封闭学校 找到你了，亲爱的。
    当曲星辰终于走到了袁雪的面前，袁雪一把伸出手拽住了曲星辰的手腕，用力很大，掌心冰冷。
    曲星辰挣了挣手腕，袁雪便越来越用力，星辰，我们快回去，回教学楼安全些！
    曲星辰轻笑：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跑，拽这么紧干什么。说着晃了晃手腕。
    袁雪脸部表情扭曲一瞬，这才慢慢放松力道，却仍旧不肯松开，视线时不时瞄过曲星辰，带着恶心的贪婪。
    此时的学校一片寂静，叫嚣许久的警铃声不知何时停歇了下来，但黑暗仍在继续。
    地上混乱的脚印窸窸窣窣，但只能走到校门口便无法再前进分毫。
    曲星辰在这时突然发力，反手用力握住袁雪手腕，将她大力拽出了校门外。
    如同粘液分离的粘稠声传来，在袁雪的身体被拽出大门后，数根红丝从她的身体内抽离，曲星辰松手，袁雪软倒在地上，面目惨白呼吸微弱。
    校门内，一身红裙脑袋歪斜、长发披散的厉鬼站在那里，红裙角滴滴答答流淌着鲜血，凸出的眼球死死盯着曲星辰看。
    这时软倒在地的袁雪轻哼两声慢慢转醒，睁眼便与站在校门内的女老师对上，即将出口的尖叫被强硬咽回了喉咙里。
    她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看到了身后乳白色散发着微光的出口，惊呼：门！是世界出口！
    曲星辰双手插回口袋里，指尖轻轻扣着内里一把美工刀的锁扣，视线却紧紧等着门内的红衣女鬼。
    你先走吧。他对袁雪说。
    袁雪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望向曲星辰，有些迟疑：你不走？
    曲星辰走向学校大门，与站在门外的可怖厉鬼几乎面贴面，他轻声说：我有很重要的私有物落在学校里了。
    袁雪开口想要劝阻，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走到乳白色的世界出口面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曲星辰，目光微微复杂，抬手将手里的手机扔向了曲星辰，随后走进了出口内。
    袁雪的身体陷进乳白色的门内消失不见，只留校门外的曲星辰和校门内的红衣厉鬼丁宣琪对视。
    曲星辰并没有万全的把握，他并不确定物理攻击是否对这些世界内的厉鬼有效，但至少秦阎曾经拿消防斧对付过半人不鬼的许峰，出现在十三楼阅读室里假扮过秦阎的东西也可以被美工刀伤害，这证明他口袋里的美工刀总会有点用处。
    这时，校内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巨响，仿佛无数的玻璃同时破碎。
    丁宣琪站在校内的鬼影有些动摇，头部旋转到后方，发出骨骼摩擦的声响，身子却仍旧面对着曲星辰，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丁宣琪的身影慢慢消失，如雾气般飘散了。
    曲星辰却仍未放松，他盯着漆黑的校内看了许久，抬步缓缓离开所处的光明，踏进了黑暗中。
    他从来都不是听话的人，秦阎还是小看他了，他的执着，远比秦阎以为的还要可怕。
    袁雪曾在教学楼与女教师丁宣琪意外相撞重合之后，就有了被附身的可能。
    如之前所看到的，丁宣琪的目的是他，也并不仅仅是他，包括袁雪在内，都是她的目标，都是她所想要得到的替身。
    刚刚来自校内的一声巨响
    能够造成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是秦阎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