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软玉娇香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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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甄紫芝连连磕头,哭得肝肠寸断,叫温鸾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转念想到她在林间与人言语,依依不舍的样子,温鸾闭了闭眼。
    甄紫芝哭着,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连带着还有她与表哥的说不得的那些感情。
    沧州就是甄夫人许氏的老家。
    许家在沧州当地,是个大户。
    历朝历代多有人在朝中为官。族中女儿也时常与人结亲,嫡女作妻,庶女为妾。到底不是什么朝中要员,因此许氏一族从未引起过人注意。但几代人的积累,到了如今当家的许氏族长手中,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甄紫芝的大舅,就是如今的许氏族长。长期在沧州为沧州当地官员提供便利,这里的便利涵盖极多。便是甄紫芝一时也解释不清。
    她只知道,大舅手底下有一群人,专门在沧州当地横行,作威作福,收取保护费。而这些人,不光有许氏一族护着,更有沧州当地官员们的庇护。
    甄紫芝初时只当自己与表哥情投意合,频频行云雨之事,还是因一个意外,才叫她发觉,每日进出自己房间的表哥,并不是同一人。
    她一时气愤,却羞于被人知晓自己已经破了身,等到意外发觉身孕,事情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也许是大表哥的,也许是二表哥……”甄紫芝抽抽噎噎,“他们谁都觉得孩子不是自己的,大夫也无能为力。大舅母……大舅母就说,像我这种可以随随便便就与男人……一定也和别人有过首尾,说不得孩子就是个野种。于是……族人告诉了我娘,说我犯了错,要将我沉塘。”
    温鸾到底忍不住,掏了帕子给她,轻声问道:“后来呢?”
    甄紫芝接过帕子,低声道了句“谢谢”,续道:“后来,我娘说要报官,要两位表哥坐牢。沧州不能告,就去府里告,府里不行就回永安,不信有人畏惧许家,畏惧到连我爹的面子都不肯卖。”
    但最后还是没有报官。
    因为大舅母威胁说,只要报官,就不仅仅是浸猪笼沉塘这么简单,她会到处说甄家女淫.荡、下贱,会让永安城里没人敢娶甄家女。
    甄夫人为了一家人的面子,为了后头还没出嫁的大把女儿,拿银子换了太平。
    可闹到那个时候,孩子已经不能落胎了。
    “……我最终还是在半年前生下了孩子。孩子才出生,我连面都来不及见,就被大舅母抱走。说是既然不知道是谁的孩子,那就先养着,等长大了再看。像两位表哥,就留着,不像就打发出去当个下人。”
    甄紫芝眼泪已经哭干了,到这会儿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我回了永安。娘说要为我找一门亲,有办法叫我嫁了人后,让人以为还是处子。我听话了,可心底对表哥有恨也还藏着喜欢。所以……我忍不住看到他来找我的信,就去和人见了面,就当……是真做一个了断。”
    甄大人一口气涌上心头,想要一脚踹过去,被甄夫人一把拦住。
    甄紫芝这时候又开口了。
    “大表哥还留在城里。老夫人,顾大人,七娘不求还能嫁进顾家,只求你们帮帮七娘!我……要告!告许家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告他们手里还握着一条贩卖私盐的线!”
    温鸾心头猛的一沉,就见甄紫芝重重地磕下头。
    一下,又一下。
    磕得头破血流,神情却再没变过。
    作者有话要说:  甄紫芝是没主见,甄夫人是护女儿又胆大包天,想瞒天过海给女儿找门好亲事,说不得就彻彻底底避过了许家那些人。至于甄大人……人还真就是啥都不知情,后宅的事有夫人,他只管前头,要不然他哪里来那么大脾气,跑到顾家逼婚=。=不就是以为顾家做错了么。
    第71章 、〔七一〕正正好
    甄紫芝的决绝,?叫人动容。
    温鸾心底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她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个只会哭哭啼啼,舍不得放弃旧爱,?却又不愿丢下十拿九稳的亲事的一个优柔寡断的姑娘。
    却没想到,甄紫芝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态度决绝,向李老夫人和顾溪亭寻求帮助。
    她一时怔愣,直到听得老夫人一声长叹,这才回过神来。
    “这孩子……倒是个敢下决心的。”
    温鸾不解,老夫人望着抱头大哭的甄家母女俩,?缓缓摇头。
    “莫说她对许氏兄弟还有点心,单就是瞒着这桩事,听从母亲的安排骗婚,?只要她死咬着不承认,顾家就绝不会放过甄家。”
    “但她这时候作出这样的决定,?请我与你表哥救她,又哪里不是在救甄家的声望。”
    老夫人垂下眼帘,叹道:“我盼着能给三郎娶一个温柔娴淑的妻子,?也就是这么看上了她。好在……没成,三郎若是愚孝,?大抵这顶绿帽子就戴定了。”
    甄家最后离开的时候,甄大人满脸愧疚,?为自己没能发觉妻女的事,?甄夫人哭得连路都走不动了,?靠着丫鬟婆子才上了马车。
    唯独甄紫芝,低着头走在最后,临上马车,?还郑重地向听从老夫人嘱咐,特地送到门口的顾溪亭和温鸾行礼。
    她哭得眼睛通红,温鸾心下也没了先前对她的不喜,忍不住道:“你……找个地方躲躲,许氏一族既然能蛮横如此,万一……”
    甄紫芝莞尔:“多谢八娘。”
    目送甄家马车离开,温鸾跟着顾溪亭回松柏堂时,左看右看,不见什么人跟着,这次偷摸问:“表哥要管这件事么?”
    顾溪亭笑:“管。”单就许氏一族手里的私盐,就必须得管。
    温鸾心下明白,甄紫芝这一跪,当真是救了甄家。
    不过三日,沧州的事就由察子摸出了不少蛛丝马迹。
    温鸾不知道,只觉得顾溪亭连着三日没回过顾府,李老夫人忍不住念叨了几回。
    她晓得多半还是因为皇城司的事儿,便越发往老夫人身边跑,时不时还带上九郎。
    姐弟俩一大一小,虽同父异母,可都是一模一样的娇憨,凑到一块儿,直叫老夫人欢喜地笑不停。
    甄紫芝后来又来过顾家。
    一道来的,还有个瘦瘦弱弱的小娃娃,瘦得小脸上,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缩在她怀里,一声不吭。
    温鸾问了才知道,沧州许家眼下已经乱成一团,她们母女俩壮着胆去了一趟乡下,这才把孩子抱了回来。养了好几日,孩子这才好了一些,能带出来见人了。
    温鸾问甄紫芝,沧州如今怎样了。
    甄紫芝说许家那对表兄弟掳了一个过路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不知从何处来,带了家仆和车队,似乎是经过沧州要去投奔哪家亲戚。谁知路过沧州,就被地头蛇许家看上了,连夜摸进落脚的邸店,连人带货全部掳走。
    “我从前知道两个表哥房里人多,以为是长辈的意思。后来才知晓,有一些,是他们兄弟俩靠着各种手段掳来的,打怕了自然就不敢说什么,乖顺得听从安排。就连我……也差点任人鱼肉。”
    温鸾叹气。
    甄紫芝颠了颠怀里的孩子,这时候却笑了:“那小娘子也是厉害的人物。不知是从哪里找的人,几日功夫就招惹来了皇城司的人。”
    皇城卒们的出现打得许氏一族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族人们这些年的账本文书,全都被搜罗带走。
    许氏一族的男丁更是直接被带走下狱,留下的女眷们则被专人看管起来,不许离开沧州半步。
    李老夫人同温鸾一并朝甄紫芝看过去,甄紫芝讲事情又说了说。
    “我家最近也不太平。舅母找了人往我家递消息,说要爹娘在永安城里帮着走动走动,若是不能让长辈们安然无恙地从狱里出来,就要将我的事到处与人说。”
    “可我不怕了。就是名声全毁,我也要许氏一族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许氏的大胆叫人觉得吃惊。
    顾溪亭不与家里说皇城司的事,温鸾便从底下人口中,听说了街头巷尾不少的传言。
    甄紫芝这时候已经不出门了,听说是甄夫人怕许氏一族再出什么幺蛾子,急了拿女儿外孙下刀,将孩子留在了家里。
    沧州的事已然传回了永安。甄家的名似乎有人特意安排,没有出现在任何的传言当中,只许氏一族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睛的。
    “那小娘子有个忠仆,出事之后逃过一劫。见许家有家丁护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他便去了衙门,说自家娘子被掳,请父母官去救,言明娘子一定会有重谢。”
    “不过沧州衙门没管,反而作势要拿那忠仆。那人跑得快,凑巧撞上了正授命在外巡查的几位勾当皇城司,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瑞香说到这里,温鸾就见李老夫人直摇头:“这许氏,只怕头顶有朝中大官罩着,不然哪来的那么大胆子,能叫沧州当地官员纷纷为他们保驾护航。这小娘子若不是运气好,只能同人一样,打老实了,再不敢生出别的心思来。”
    温鸾也有些纳闷:“这样的势力,背后该有多大的靠山在帮着?”
    温鸾这儿还纳着闷,顾溪亭已经从沧州回来进宫,给圣上禀告了从沧州发现的私盐等事。
    圣上起初沉默,等听顾溪亭规规矩矩把事情全部说了一遍,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确定属实?”
    就这么凑巧,因了一个被掳的小娘子,挖出沧州当地这么大一桩案子?
    沧州许氏,圣上记得,朝中的确有他们的人,可也不过才六品,沧州的那些混账东西就这么捧着他们?
    顾溪亭低头拱手:“说来,的确不是这么凑巧。”
    顾家没落,偏生出了顾溪亭一个六元之才。他也算是圣上看着长大的,哪还不了解他这模样一看就还藏了话。
    圣上将身边的宫女太监屏退,道:“令端,你可是还有什么事要说?”
    “回陛下。此事说来还是因为微臣的一门亲事。”顾溪亭将顾甄两家的事情说了说,“为此,微臣特地命人去查,果真顺藤摸瓜,发觉了许家手里的的确确握着一条贩卖私盐的线,不光如此,还有铜铁。”
    私盐,铜铁。
    哪一样出来,都是能叫阖族下狱的大事。
    “这些私盐、铜铁,为许氏一族换来了无穷尽的金银。族中女眷出行,坐的轿子据说都比永安城中的皇族更为奢华,八人大轿,镶金嵌玉,规格已然逾矩。”
    “沧州出的是矿盐。负责几个盐场的官员,家中多有许氏女,为妻为妾,甚至还有甘为外室的。那些盐除了每年照着规矩送往永安和各地的,大多入了许氏的口袋。许氏再通过自己的线,变卖套现。尤其是沧州当地,官府指定的盐铺从不开门,生意都是由许氏做,如今沧州当地的盐价已经是永安城的三倍。”
    顾溪亭说着,突然郑重道:“陛下,不光如此。许氏的铜铁流向更是不明,且从账本上看,一年比一年往外送得多。这些铜铁,若只是铸造寻常铁器,只怕够一个地方用上几十年。但倘若不是……这里头怕是还藏了惊天秘密。”
    圣上很是气愤:“又是禹王?”
    他背着手,在殿内踱步:“朕拿他当兄弟,留他在永安,他的手却好像从来就没有短过。”
    顾溪亭不语。
    圣上低吼:“朕的长子,大承如今的太子爷,可是将他这皇叔的话,视作金科玉律,便是朕和皇后说什么,他都从来不听。反倒是禹王,说东便是东,说西就是西!”
    “朕只想要他当个守成之君,他倒是快把江山都送给他皇叔了!”
    圣上越是骂太子,顾溪亭越是不发一声。
    等圣上骂够了,他这才道:“太子仁善,只是有些不闻窗外事罢了。”
    圣上冷哼一声:“你倒是聪明。听说宁王府又有妾怀了身子?”他伸手,点点顾溪亭,“你看看老四,嫡子庶子生了一堆,你却连个暖床的都没有。”
    后面的话,就显得有些家长里短。
    顾溪亭一应接下,只作是长辈给与的提点。
    圣上也知道他脾气,说得嘴都干了,连连摆手把人赶出大殿。
    殿外,天生一副笑脸的老太监张德走上前来,送他出宫,边走边笑:“顾大人什么时候才肯饶过老奴?顶着皇城使的名,老奴可是替大人背了不少骂名。”
    顾溪亭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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