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默闻言只觉得一阵尴尬，这些年他几乎没问过霍战庭有关他父亲死亡的细节，当时他是先收到原籍领导的通知，荣获烈士家属、后代的光荣称号，享受了一系列的福利。
    再后来，霍战庭才邀请他来殷城，送了一套房子给他。
    这段期间，他已经完全能接受了他父亲的死亡真相。
    这不得不说是霍战庭的手腕太高杆，让他就算想知道他父亲的死亡，也不好意思过多询问。
    每每霍战庭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他就觉得要是再有什么要求就是他得寸进尺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问不出口。
    男人像是完全看穿了陆默的想法一般，说道：“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亲人的残忍。你认为这些年你自身遭遇、你家人的遭遇，就没有一点霍战庭在背后出手搅局吗？他要是真想帮你，你和你的家人这些年又怎么会越来越差？你的工作数十年没有半点进展，你儿子出生就被人偷了，你妻子不但受了委屈，反而还因此坐了几年冤枉牢，你女儿还残疾了。这些年，你真觉得这么巧合吗？别人家赶上一个已经够呛了，你家是所有事都赶全，你就没怀疑过？”
    陆默听到这里，脸色变得煞白，“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你调查我们？”
    “我要是不调查你们，还不知道你们会发生什么事呢。”男人诚恳道：“说了这么多，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卫灵，专程过来帮助你和你家人的。我父亲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这辈子重情重义，却有人让他装了一辈子哑巴，临老了还是忍不住把心里最深处的秘密给说出来。不但是对他老人家自身的救赎，还能让你和你家人知道真相。就算是冒着得罪霍战庭这只蛰伏的巨兽，我还是义不容辞的做这件事。”卫灵说着郑重地掏出一块怀表。
    陆默目光炯炯地看着怀表。
    卫灵把怀表打开，怀表内有一张已经有些年头的照片。
    是两名穿着军装的人的合照。
    其中一人赫然是他已经多年没有见过照片的父亲。
    他父亲没有留下一张照片给他。
    猛然看到这张照片，陆默的眼泪无法抑制地哭了起来。
    双手颤抖的接过怀表，手指颤抖的扶过年轻的陆赤的脸。
    一声颤抖的哭喊溢出来，“爸……”
    卫灵也以一种悲痛的神情看着陆默，“这是我父亲和陆老先生当年的合照，也是唯一的合照。他们那时候就是一对好朋友，这些事我父亲应该早点说的。但他也害怕霍战庭的报复，硬是忍了几十年，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受了内心的折磨，良心的拷问。我希望，这次的真相不会太迟，请你原谅我父亲当年的懦弱。他也只是想保护他和他的家人。”
    他的这般话好像是一根针一般，把陆默涨成气球的心戳爆了。
    陆默对眼前这个人生起一恨没来由的恨意，“你们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瞒了这么多年不说？看着别人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你们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我父亲枉死这么多年，你们知道真相，却站在一旁看戏。你们的良心都喂狗了吗？看着我跟杀害我父亲的仇人相处了三十几年，把他当恩人一样供着，他们是不是觉得特好笑？”
    卫灵对陆默这种倒打一耙的指责叹为观止，又刻意挑拨道：“不，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你也是个有妻子、儿女的人，你该知道他们的存在会让人的心变软。身为男人，我父亲的第一要务是要保护我们的周全，霍战庭的位置那么高，要是想对我父亲下杀手，简直易如反掌。前些年，我们家一直受到霍战庭的人严密的监视，直到我父亲病倒之后，那些人才少了。最近监视我们的人几乎没有了，我推断是霍战庭遇到什么大事，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我们这边，我才有机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不管你是恨我父亲，还是责怪我来得太迟，我父亲和我都没有什么话说。因为这确实是我们的失职，是我们顾虑太多，才让你现在的立场如此难堪。我父亲跟我说了，只要你想报仇，我们卫家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可以交给你使用，这是我们卫家对陆老先生和你的亏欠。哪怕斗到最后卫家亡族了，我们也没有一句怨言！”
    陆默愣愣地看着卫灵，被这个陌生的男人眼里的赤诚打动了。
    “我没想到我父亲会有这样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一辈子有一个就行了。在这里，我还是真诚的向你道歉，我应该早点过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但之前我观察到的情况让我很犹豫，你和霍战庭的关系似乎很好，我担心你非但不相信我，反而会把我卖给霍战庭。这是我犹豫不决的原因。如今，我看到了你的表现，你连霍战庭送给你的房子都卖了，我相信你是恨霍战庭的。”
    陆默心里最后一点疑虑被打消了，说道：“我和霍战庭誓不两立！”
    “好好好。你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我召集起来的人和为陆老先生雪洗冤情准备的钱，让你心里有个底。我这一次是把所有能召集到的人和钱赎罪的。人活着，除了钱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对人、对己都要一诺千金，我父亲当年没有做到，我是他的儿子，我得做到。只要你一句话，我和我的那些兄弟们就算抛头颅洒热血也眼都不眨一下。”
    “谢谢，谢谢你们。”陆默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卫灵的话曾经让他的血沸腾了半晌，但真正要行动了，他又害怕了。
    霍战庭这些年就像一座高山一样高高伫立在他的面前，他一直膜拜这样的人。
    而他微小如蚁。
    一只蚂蚁连树都很难撼动，又怎么能去撼动高山？
    卫灵说道：“陆老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就是要从长计议的，别心里藏着掖着什么话，不然以后不好合作。”
    陆默为难地说道：“我和你所受到的影响还不一样。这些年，霍战庭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对他的心理阴影很严重。要是没有万全的准备和详细的行动章程，我不会拿你和你兄弟的命去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