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大熊费力地把头套摘下来，不是哥们，是姐们。
    但没关系，北方人都是很热情的。
    她问：“帮什么？”
    十几分钟后，本来应该下班的玩偶熊，又重新出现在了卖场里，手里抓着一堆传单，跑来跑去，敬业又卖力。
    林竞带着弟弟妹妹们坐扶梯下楼，被吵得头昏，满心只想快点去停车场。结果三楼偏偏还冒出来一只活泼玩偶熊，正在蹦蹦跳跳和顾客逐一互动，小朋友都是喜欢凑热闹的，于是他们开开心心地跑下最后几级电梯，全部举着手要抱抱。
    林竞：“……”
    玩偶熊很有耐心，和小朋友握完手后，又跑到林竞面前，冲他大大地张开胳膊。
    忐忑的，欢喜的，眼睛里闪着光。
    你看，我到你面前了哦，想提前给你一个新年的拥抱。
    林竞：“不了谢谢。”
    季星凌：？
    玩偶熊蹲在地上闹脾气，又耍赖地冲他伸出一只手。
    围观的顾客都在笑，林竞也被逗乐了，把他拉了起来：“对不起。”
    玩偶熊再度张开手。
    这次林竞没有拒绝，轻轻和他抱了抱。
    “新年快乐。”
    在分开的一瞬间，林竞微微侧过头——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可能是好奇吧，总之就很认真地透过头套上的网纱缝隙，往里瞄了一眼。
    季星凌没留意，冷不丁和他来了个对视，差点惊得后退一步。
    林竞也一愣，其实头套里是很黑的，他并没有看得很清楚，但总觉得……
    季星凌单手抓住头套，敷衍地向顾客摆手再见后，就慌张地跑上了扶梯。林竞脑子有些懵，直到被小阿姨拉着下了两层楼，还在想刚才的玩偶熊，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但……世界上是有妖怪的，不是吗？
    “哎小竞，你去哪？”小阿姨诧异地问。
    “等我五分钟！”林竞步履像风一样，他一把拉住保安，“叔叔，请问刚刚那只玩偶熊呢？”
    保安刚从别的楼层巡场回来，不知道他具体在说哪个，就笼统地往楼上指了指：“他们快下班了吧，应该都在七楼的员工休息室。”
    这时候商场已经在播放闭店音乐了，所有顾客都在下楼，只有心脏“砰砰”狂跳的少年，抱着那么一点点又奇幻又疯狂的念头，拼命大步往楼上冲。
    七楼更衣室，季星凌把玩偶服还给之前的姐姐：“谢谢您。”
    “没事，抱到你喜欢的人了吗？”
    “嗯。”
    姐姐笑着把东西收拾好：“那我也下工了，祝你新年快乐。”
    她是外包公司的员工，得负责把所有东西都搬回车上，在抱着大头套和同事一起下楼时，刚好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正向这边跑来，气喘吁吁而又满脸焦急，像是在找什么人，却在瞥见自己怀里的道具服时，猛然停下了脚步。
    姐姐有些诧异地想，原来……是男生吗？
    林竞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工作人员挤进了升降直梯。
    他没有凑上去问，只是有些茫然和失落，思绪也是乱的，低头无意识地摆弄了两下手机，就有保安上来催促：“小伙子，我们要闭店了。”
    “哦，对不起。”林竞回神，“我马上就走。”
    大年三十，商场对安全问题总会格外上心些，所以就算面前的男生看起来不像小偷扒手，保安也还是尽职尽责按下电梯，亲自送他去了负三楼停车场。
    季星凌独自靠在员工休息室的走廊，也一直看着那部直梯的顶端显示屏，看着数字从7变成1，最后停在-3。
    他轻轻松了口气。
    为了避免商场查监控时发现异常，季星凌没有用雷雾的原身直接离开，而是在确定林竞已经坐上车后，才反扣着帽子和口罩，匆忙走出了商场。
    锦城，城北老宅。
    葛浩正紧张地盯着闹钟，已经五点零一分了，星哥为什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好的五点吗！
    五点零二分了！
    五点零三分了！
    五点零三分五十秒！
    不行，我要想办法营救星哥！
    忘忧草猛然站起来，还没想明白要从哪个方面着手“营”起，窗外就“砰”地出现一团电光黑雾。
    “星哥！”
    季星凌重重坐回床上，额发被汗浸得半湿，心里还有些残存的慌乱。
    葛浩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一分钟：“星哥，你是去对抗恶兽了吗？”
    季星凌没心情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随口应了句：“嗯。”
    葛浩兴奋地一拍桌子：“我就知道！”
    我星哥，牛皮！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季星凌又被惊了一跳，葛浩赶紧在他背上抚了两把，又拧开一瓶价格高达十八块钱的高级果汁，尽可能让大哥享受荣耀英雄待遇。
    电话是胡媚媚打来的，催促他快点回家。
    “知道了。”季星凌把手机装回裤兜，草草洗了把脸，在离开之前又丢给葛浩一枚妖怪币，“谢了。”
    “星哥你不用给我钱的！”
    “酬劳。”
    酬劳？
    葛浩握着那枚金闪闪的妖怪币，内心比较激动。
    原来是来自妖管委的工资吗！
    那我也算是参与过大任务的妖了！
    季星凌在六点前顺利赶回了浣溪别墅，客厅里一大群亲戚，他规规矩矩打完招呼后，就回房换衣服加躲清闲。林竞刚好发来一条消息，没提下午的事，只是拍了张年夜饭的空桌子。
    可达：我好饿，这家店为什么连个冷盘都要好久才上！
    星哥：我家也还没开饭呢，一屋子的亲戚，闹得慌。
    两人和平时一样，腻腻乎乎聊着各种琐碎的事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又或者是……林竞有那么短短一瞬间，其实曾经模糊地猜到过什么，却因为想法实在太疯太嚣张，连自己都不敢往下继续，所以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用指尖戳戳手机屏幕上的准男朋友，轻轻笑出声。
    季星凌，除夕快乐。
    第53章 我他妈又没有暗恋你，为什么还要专门截个图？
    电视里的春节晚会一如既往喜庆又无聊，不过反正大家也就听个响，无所谓节目内容。季星凌窝在单人沙发里，刷到好玩的微博段子就发给小林老师，顺便再瞎撩一下，整个人比较荡漾。其中一条微信还不小心发错了，发到了于一舟手机上，于大少爷正在家好好打着游戏呢，手机突然就蹦出一条消息，点开一看——
    星哥：亲亲~~~~~~~~~
    于。：？
    于。：你真是骚爆了。
    星哥：操！
    季星凌手忙脚乱秒速撤回，想了想依旧不放心，于是干脆打了通电话过去：“你有没有截图？”
    于一舟心情也很一言难尽：“我他妈又没有暗恋你，为什么还要专门截个图？”
    “……”
    “……”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另一头，林竞装模作样帮商薇包了几个饺子，然后就找借口溜回卧室，给未来的男朋友打电话，开头几个一直提示占线，最后一个才被接起来。
    “是于一舟。”季星凌主动交代，“我们打了两把游戏。”
    “我刚在包饺子。”林竞问，“你们家要不要守岁？”
    “要吧，就象征性守过十二点，吃点东西什么的。”季星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其实妖怪过年和人类差不多，无非就是吃吃喝喝走亲访友，没什么特殊环节。年兽一族也早就不再到处吓人了，他们每天准时上班打卡，和普通的妖怪、或者人类并没什么两样。
    季星凌又问：“你在敲键盘吗？”
    林竞的动作稍微停了一下，心虚地回答：“嗯，查个资料。”
    搜索网页停留在“红色眼睛的妖怪”上，几分钟前鬼使神差刚刚敲进去的。今天下午在锦贸商场的那只玩偶熊，就算林竞回家后已经在心里默念十几次，不可能的，那绝对不可能是长着红色眼睛的季星凌，但还是不死心地想要查一查，结果当然一无所获，只有一些七拼八凑的小网站引流文章，狗屁不通。
    林竞看两眼就没了兴趣，自我反思可能被亲戚家的小孩吵懵了，竟然会冒出这种鬼扯的想法。于是把笔记本电脑丢在一边，继续黏糊糊地和准男朋友聊天，从十一点聊过凌晨，互相说完第一句“新年快乐”，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窗外一直在下很大很大的雪。
    林竞穿着短袖t恤，趴在床上困意全无，生平第一次，竟然还有点羡慕锦城九中——听说他们大年初八就开始上课了，宁三也是，初九开学，为什么山海就要固执地过完正月十五，我不需要放假！
    早恋学霸发出无声呐喊，把脑袋整个埋进被子里。
    我！要！回！去！学！习！
    商薇站在门口，疑惑：“儿子？”
    林竞迅速坐直：“妈。”
    “你没事吧？”
    “有事。”林竞指了指电脑，“李陌远发给我一套数学卷子，第一道题就不会做，所以内心崩溃。”
    商薇被逗得直乐：“下楼来吃饺子，明天再继续做题。”
    林竞答应一声，站在桌边犹豫片刻，还是关闭了“红色眼睛的妖怪”。
    其实连季星凌本人都不知道，在那个对视的瞬间，自己曾经出现过短暂的兽化——未成年小妖怪的灵力不稳定，在极度紧张时，就容易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这也是广大妖怪家长们要千方百计帮幼崽控制灵力水平的主要原因。
    新年第一天，大麒麟照旧叼着崽，去天上雷电滚滚地“砰”了一圈。小麒麟对此其实是没意见的，反正从小这么玩到大，但问题就出在，他中途居然在一团厚厚的云层里，看到了正亲昵而又纯洁地靠在一起晒太阳的甪端和腓腓，于是油然而生一股“为什么连李陌远都可以光明正大和班长搞早恋而我却只能被亲爹架在背上像傻子一样飞来飞去”的悲凉感，整只麟都很蔫，耷拉着尾巴和四只蹄，一句话都懒得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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