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颜白醒来了。
    第一眼就看见原随云坐在她身边，脑袋已经垂到胸口了，正在打着瞌睡。
    她也没惊动他，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他打盹。
    只是没看多久，原随云脑袋一点，人就醒过来了。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人，颜白轻笑一声，示意她已经醒过来了。
    “醒了？没事了？”
    “好多了。”颜白说，“内力也恢复了四成。”
    “那就好。”原随云也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对她道谢道：“这次谢谢你，要是没你，我只怕埋身于大漠了。”
    “是我要带你出来的，自然要将你护好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原随云真的很想知道。
    即便是卖命给无争山庄的人，也未必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何况颜白不是。
    她一直都是自由的。
    颜白后仰着头，看着深蓝的夜空。舒展着身体，姿态很放松。
    “给你说个故事，想不想听？”
    “你的故事吗？”
    “这得要你自己去判断。”颜白没承认也没否认。
    “想听。”
    劫后余生，又是这样一个环境，她说的应该不会是和她毫不相干的故事。
    也许是说她的过去，原随云想。
    而这也是他一直以为最为好奇的。
    可颜白一开口就是，“在远古的时候，天地初开……”
    “等等，远古？”
    “对啊，不想听了？”
    确实兴趣大打了折扣，但反正也没事，原随云也倒了下来，与颜白并排躺在一起。
    “你继续说。”
    “神界有一位尊神，是掌管天地尺度、自然法则的雪神……后来她带回了一个小男孩，成为了赏罚之神……雪神消散了，元神流落在天地间……赏罚之神一直等着雪神归来……他们经过了很多世，视彼此为羁绊……”
    略去了时空站相关内容，颜白对原随云讲述了雪神和赏罚之神的故事。
    而对方也确实拿这个当神话故事听听，但好奇心还是不缺的。
    “雪神和赏罚之神，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你认为呢？”颜白没答，反问起了他。
    “赏罚之神对雪神，应该是爱情，他真的很爱她。”原随云认真思索着说道。
    颜白转头，原随云空洞的眼对着夜空，极有涵养的他哪怕倒在沙地上也是规规矩矩、一点都不东倒西歪。
    “我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却了解男人。能够让一个男人这般执着，生生世世也不愿放手，除了爱情，我想不到别的。”
    颜白在听着。
    “至于雪神，恐怕会让赏罚之神失望。”原随云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但凡雪神懂赏罚之神心意，对他也抱有同样感情，最后就不会成为那样子了。”
    “如果你是赏罚之神，你会怎样做？”
    此情此景，在这个知道他真实模样的人面前，原随云也没必要再继续自己的表演。而是很自在的与颜白聊起了天，说出了他的一些真实想法。
    “我不会像赏罚之神那么死心眼。”原随云轻快道。
    颜白却笑了起来，是发自真心的那种笑。
    “你刚才还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但我却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再怎么深的感情，纠缠了这么多世，也够了。也亏得这赏罚之神，还没感到厌烦。”
    “有道理。”颜白点点头。
    “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赏罚之神不甘心。”
    “怎么说？”
    “他要是早早得到了雪神的心，你相信么，那就没有后续的故事了。就是因为始终得不到，才会变为可怕的执念。男人的好胜心是非常可怕的，尤其在女人的事情上受挫。那以后不管他获得了多大的成功，他心里始终有一处不满足。”
    “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赏罚之神并不是你想的这样。他对雪神是认真的，这一点无需怀疑。”
    “那他就是个傻瓜。”
    “傻瓜……么。”
    “老师是女人，有些话我说出来你可能会不高兴，但我只对你说。在其他人面前，我是不会说这些的。真正有野心有抱负的男人，女人和爱情始终都是可有可无、锦上添花的东西。而那些为了爱情欲生欲死、念念不忘的人，注定不会成大器。作为女人的老师，是更爱前者，还是更爱后者呢？”
    是喜欢功成名就但心里注定不会多在意你的人？还是满心里都是你却没什么大用的男人？
    说得直白点，原随云就是在问她这个问题。
    “我都不要。”颜白却干脆道。
    “哦？”
    “因为我是你啊。”
    “……什么意思？”
    “你不也说了，爱情可有可无？虽然我们俩想的东西不同，理想抱负也完全不一样，但在这一点上还是一致的。还有，我不赞同你刚才的那个观点。这世上的男人并不是只有你说的这两类，少主，这方面你着实见识浅了些。”
    “你说我见识浅？”
    “别不高兴，这世上有情有义的人还是很多的。他们或许不像少主想的那样是一代英雄或枭雄，却绝不是少主说的那般没有大器之人。何况，人的选择多种多样，想要的东西也不一样，谁也不能自以为是去定义别人的人生是成功还是失败。”
    “那老师所理解的成功人生是什么样的？”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在我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爱自己想爱的人。坦坦荡荡、无愧于心，这样便够了。”
    听着颜白这些话，原随云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他累了，想要休息了。
    临睡之前，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老师，为什么会忽然跟我说赏罚之神和雪神的故事呢？”
    颜白没有回答。
    原随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便睡过去了。
    直到这时颜白才轻轻说道：“因为你就是赏罚之神，而我就是雪神啊。”
    翌日，两个人终于走出了大漠。
    经过这次的事后，原随云对颜白明显信任许多，无形中甚至有些依赖她。
    但让原随云记忆最深刻的却还是颜白跟他说的赏罚之神和雪神的故事。
    他感到很奇怪，一个无关的神话故事，为什么却能这么牵系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