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比他更有心计，也更有胸襟。
    她可以不介意别人在她面前耍些小聪明小把戏、更不在乎是否便宜了别人、给他人做了嫁衣。
    为了达到最终的目标，曲折一点又有何妨？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
    “那第二呢？”原随云又问。
    “第二，还是那话，少主还太小了。”
    这一次原随云没有不满，只是抿起了嘴唇。
    “无论少主多有才干和能力，事实就是十三岁的你，尚不具有让那些人全然信服的能力。”
    颜白又剥了个橘子，郑重放到了原随云的手上。她的手没有收回，就维持着握住他的姿势。
    “少主，耐下心来，你还很年轻，也还有许多的东西让你去学习。鲜少经历江湖风雨的你，也并未得到真正的成长。现在的你，真的有信心能挑起无争山庄的重担吗？”
    原随云内心静默了。
    过了一会儿，指尖微微颤动。
    他仰起头，没有焦距的眼瞳转向颜白所在的方向。
    “老师，那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颜白温柔笑了。
    “我说过，只要少主堂堂正正，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
    原随云紧紧攥住了颜白的手。
    “老师，这话我记住了。你也别忘了，你今日答应我的。”
    “好。”颜白认真答道。
    第二天，原随云就一改态度，同意主持武林大会。
    有了无争山庄出面，武林大会得以顺利召开。经过激烈的角逐后，武当昆阳真人击败了华山派的枯梅大师最终成为了正道联盟的盟主。
    枯梅大师。
    颜白在看到这个人物出场时，有那么一刻面上是绷不住的。
    武林七大剑派，只有华山派的掌门人是女子。自从南阳徐淑真接掌华山以来，担任华山派掌门的便都是女子了。
    与无争山庄一样，最近几十年华山派也有些人才凋零、状况大不如前。
    可即便如此，华山派这个女子执掌的门派，也绝无败类。
    因为这些女掌门人都谨守着师祖徐淑真的遗训，择徒极严，宁缺毋滥。
    严格到什程度？
    华山派最繁盛的时候门下弟子曾多达七百余人，但传至饮雨大师这一辈时，弟子就只剩下七个了。
    枯梅大师就是饮雨大师最小的一位入室弟子，她拜入华山门下时是十三岁，与如今的原随云差不多的年纪。
    相传她为了让饮雨大师收她为徒，寒冬腊月里曾在华山之颠冒着风雪长跪了四天四夜。等饮雨大师被她的诚心打动，决定收她入门下时，枯梅大师全身已经埋在风雪中，差点回魂无术。
    枯梅大师的倔强心性，打小就可见一斑。
    而真正让她名扬江湖的，还是她二十岁的时候。饮雨大师赴南海拜会好友，枯梅留守华山。恰巧太阴四剑为了报当年一掌之仇，杀上门来，还扬言要全歼华山派。
    枯梅大师一人力战太阴四剑，身受三十九处伤，眼角还被划了一剑、伤了一只眼睛。就是在这样极其不利的境况下，枯梅大师还是浴血苦战。她以命相搏，最终将太阴四剑四个人的命都留在了华山。
    这一战，让枯梅名震江湖。
    江湖上的人，还给她取了个名号，叫铁仙姑。
    又过了五年，青海的冷面罗刹往华山送来战书，要和饮雨大师决战泰山之巅。如果饮雨大师败了，那华山以后就得归属于罗刹帮。
    这一战可谓关系着整个华山派的生存存亡，可偏偏饮雨大师在这个时候走火入魔。
    堂堂华山派，自然没有避而不战的道理。这一次，挺身而出的还是枯梅大师。
    她知道自己敌不过冷面罗刹，去的时候就抱了必死之心，希望能和他同归于尽。
    她提出赌局，问对方敢不敢和她赌。
    没将她放在眼里的冷面罗刹应下了。
    然而枯梅大师竟然将自己的手放入了烧得滚烫的油锅。面色从容、还带着笑说：“只要冷面罗刹也敢这么做，华山就认败服输！”
    这一幕震撼了所有人，也让冷面罗刹面色大变。
    他一跺脚，便带着底下人离开了华山，再未踏入中原一步。
    敌人逼退了，枯梅大师的一只左手，也变成了枯骨。
    这也是枯梅两字的由来。
    经历了冷面罗刹一事后，枯梅大师在江湖上威名更甚。再加上饮雨大师走火入魔，她便接任了华山派的掌门。
    这一年，枯梅大师二十九岁。
    而如今，枯梅大师执掌华山，已经快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里，她的门下弟子也从未见过他们的师父露出笑容。
    颜白近距离看着这张脸，确实吓人。
    倒不是那被毁去的容貌，主要还是枯梅大师太过严厉。
    颜白怎么也想象不到，像铁仙姑这样的人，竟然有一天会为了原随云背叛了她看得最为重要的师门。
    江湖一干小辈畏她如虎、恨不得看到她都要逃。
    她却和原随云有着最为神秘的关系。
    花甲之龄的枯梅大师，二十多岁的原随云……
    颜白当时看这个系列的时候，也曾思考过这两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古龙虽然没有明说，但无外乎两种，情侣关系或母子关系。
    前者看似是最滑稽最不可能的，可经常看古龙书的人便知道，前者才是更有可能的。
    这样惊世骇俗的关系更能揭示出他想要表达的主题。
    原本颜白还不完全确定到底是哪一种，直到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原随云亲生母亲的画像，画像中人与原随云长相有六分相似。就知道他亲生母亲并非枯梅，那么就只剩下第一种了。
    “老师？”
    颜白心思都在未来的原随云和枯梅神秘关系上，周围又很嘈杂，以至于都没有听到原随云在唤她。
    “老师——”
    “额，怎么了？”
    “老师在想什么，想得好投入。”
    “我只是在想……枯梅大师。”
    “枯梅大师？”原随云不解，“她怎么了？”
    “早就听过铁仙姑的大名，今日得见，还挺让人感慨的。”颜白想搞清楚这个时候的原随云，是否曾经见过枯梅大师，两人之间是否又存在一些她不知道的联系。
    因为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