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4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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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16年,金建业在工厂最初的工资是每个月24块钱,后来我生下了他的儿子后,偶然听婆婆在外炫耀,才知道他的工资每个月已经涨到了80几块钱。但是,这16年里,金建业每个月给我的家用,只有……3块钱。”
    那些学生们还有些懵懂,想着每个月3块钱,在农村够花了啊。其他人却反映了过来。
    要是刚结婚那会,怀孕还没生孩子时候,每个月3块钱,又是在农村生活,是真的够了。但这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一连生了五个孩子了,还是每个月只给3块钱……这可是一个女人自己带着孩子过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不够的啊!
    要是赚不来钱,那就是命!
    谁也挣不过命!
    可这女人不是说了吗?她丈夫是钢铁厂的人,早期工资最低的时候,也有24块钱,现在更是每个月80几块钱。就这样,每个月就只给这妻儿五个3块钱!
    也亏得这个男人好意思啊!
    都说养家糊口,这男人是怎么做男人的?这连那村子的闲汉都不如!
    最起码,那闲汉知道自己赚不来钱,就自己单个儿过,也不拖累别人。这位可好,自己赚那么多钱,既不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也不拿钱给老婆孩子享受。
    这要是真没儿子,男人藏着私心,勉勉强强,还能说是个理由。可人家现在有儿子了啊!四个姑娘还都水灵的很,手里有茧,人也利落,一看就是勤快的。四朵金花加一根苗,有何不好?
    这老婆也不丑啊!瞧着像是生病了,可人也清清秀秀的,白白净净的,这个年纪了,还生了五个孩子了,女人只要不膘肥体胖,比自家男人还壮实的,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围观的年轻学生也反应过来,顿时脸上显出愤懑之色。
    叶梨还没有说完:“每个月3块钱,我要养大五个孩子,农忙时候必须去上工,公婆家里有事情或生病的时候,我必须要拿东西去看公婆,还要供养五个孩子上学……这3块钱,哪里够呢?
    我几年前曾经来县钢铁厂闹过一次,只是我顾忌着孩子爸爸的颜面,没有大闹。他的领导打电话给他,他说,他要给四个姑娘攒未来的嫁妆,小时候吃点苦没所谓,但是,结婚后是不该吃苦的。这话,听起来是很有道理,很疼女儿。”
    周围就有人道:“严父慈母嘛,这好像也没错?”
    “就是就是,瞧着还是心里有成算的。是个疼闺女的。”
    金大妞却是目光衣衫,哭泣道:“县钢铁厂的领导们也说,是我爸疼我们这些做闺女的。可是、可是,我爸只想着给我们攒将来的嫁妆,我们过去和现在每天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上学的学费书本费,生病时候看病的钱,吃药的钱……这些我爸却是不管的呀!
    上次我妈来我爸工厂里找人,就是我四妹生病了,病的很重很重,要花很多钱给四妹看病。可我爸那时也是坚持说,这是我们姐妹四个未来的嫁妆,生病嘛,农村丫头,熬一熬就过去了……
    我、我就想要问我爸一句,是未来的嫁妆重要,还是活下去更重要?
    我爸究竟是不是故意的,想要每个月给我妈3块钱,然后看着我妈养活不了我们姐妹四个,然后把我们养死了,只剩下弟弟一个了,他才肯回家里来,再用我妈不是个好妈妈的名义,逼我妈跟他离婚?”
    叶梨扭头惊讶的看向金大妞。
    一旁的金二妞也边哭边道:“大家不要觉得我大姐是在胡说。这些话,其实是我妈去年病重时候,我们去爷奶家借钱,爷奶家把我们赶出来后,四妞不甘心,就跑去爷奶家窗户下偷听,听到爷奶说,没想到每个月3块钱,姓叶的都能把5个孩子给养活了。
    早知道就只给1块钱。这么养着,5个孩子能折去2个,建业就有理由跟着姓叶的离婚了!哎,不过现在这样也好,4个丫头呢,到时候,能卖4份彩礼钱,嫁妆一分钱不出,就给几张建业工厂里发的布票,咱们建业啊,就能发财啦~他后面想要娶谁,想要再给咱们生几个金孙孙,都是没有问题的。
    这种情况下,爸爸说他在给我们姐妹几个攒着嫁妆,大家伙信吗?反正我们姐妹,是立刻死了,都不肯信的!尤其不肯信这样的盼着我们姐妹几个死上一两个的爸爸!”
    一旁的金三妞和金四妞,默默地点头,一面点头,泪水还哗哗的流着。
    众人哗然。
    叶梨心道,这估计是真的。
    否则孩子终究是孩子,肯定是偏向父母的,不会故意编造出对父母不好的话来。就算是对她们不亲近的爸爸。
    只是这些话,几个孩子可能是不想要妈妈伤心,所以才没有说过。但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怨怪。
    周围人顿时心中复杂起来。
    现在也就是说的人少了,大家被一些事情给吓怕了。可要真回忆起来,这男人最期盼的,可不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吗?
    这个金建业,只怕心里就是盼着能死个老婆,好教他能换个更好的!
    人心啊。
    不要老婆就算了,连亲生女儿,都要少给钱,期盼老婆没钱养女儿,把女儿给养死了的那种,可真真是叫人不耻!
    有人不免就道:“那就去他领导那里告他!这样的人,既该把他手里的钱都拿过来,你自己拿着!要是他不肯,那就请领导给他降职,或者把他赶出厂子去!”
    “什么人嘛!这样的人,怎么配戴在厂子里,有那么高的工资!”
    “话说你们不觉得这厂领导也有问题?几年前人家就去过了,还是为了女儿的病去的。女儿病着,需要钱,那边愣是不给钱,领导还不处罚他?啧啧,搞不定是故意欺负这乡下媳妇啊!”
    “领导也不对!该批斗!戴高帽子!”
    ……
    县钢铁厂的几个围观的人见状,对视了一眼,忙跑去叫人了。
    叶梨眼尖,瞧见了,就只跟人继续借纸笔,还道:“你放心,等我要来钱了,肯定给你送糖。”
    这时候是不兴送钱的。
    那女学生忙道:“不,不用!不就是一张大纸吗?笔你写完了就还给我了,一张大纸,我出得起!就当学雷锋做好事啦。”
    叶梨很是感谢了女学生几句,正想着在哪里写,一个住在附近街面上的,就请叶梨到他家里开着门写大字报。
    大家都跟着看热闹呢。这时候大家上班,发现来的工资其实也买不了粮食,迟到一会也不算什么,于是就都等着看叶梨写大字报。
    叶梨经历多世,什么样的字体都能写得出来。且她还练就了一手仿写的本事。不过,原身已经很久没在人前写字了,所以,她也就不必隐藏太多,写字的时候,带了一些自己的风骨。
    看她写字的人里,有懂行的不禁就叫道:“好!”
    其他人也叫好。
    其实他们并不能看出来这笔字究竟好在哪里,但是,这字确实写的好看,清秀之中又有一股刚劲,就也跟着叫好。
    就见叶梨写的大字报里,不但写了她之前所说的那些,最后还写到要求和金建业离婚。
    因为她生了重病,且是可以治疗好的那种重病。但是她如果不和金建业离婚,金建业一定不会拿钱出来给她治疗。而如果她病死的话,金建业也一定会娶后妻,这对她的儿女来说是不公平的。
    所以她宁可和金建业离婚,分走金建业的一部分工资。
    这样,她既可以活下来,还可以带走金建业不喜欢的打算嫁了换彩礼的四个女儿。
    只是她毕竟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该怎么争取她这个权益。
    毕竟,她几年前就跟县钢铁厂的领导争取过自己的权益,当时那几位领导没能让她得到她应得的权益,她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再向那几位领导争取到她该得到的权益。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如果这几位领导不肯给她应有的权益,让她离婚,并得到相应的婚姻财产,那她就干脆死在县钢铁厂门口好了。
    反正,得不到她应有的东西,抚育儿女16年应有的利益,她会死,那与其死在家里,不如死在不肯给她公平的县钢铁厂的大门口。
    就是提醒大家都小心一些,以后尽量不要和县钢铁厂的男人结婚,省的到时候没有领导帮忙做主云云。
    ……
    这大字报一写完,大家不但是在骂金建业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了,还在骂县钢铁厂,有人还在说,县钢铁厂的领导谁谁谁看着就不是个东西。
    矛盾升级。
    叶梨心道,差不多了,估计她想要的,真的能成。
    拿着手里的大字报,仔细问了借她东西的女同学的名字,就带着大字报去县钢铁厂的门口去了。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早就准备好了浆糊和板凳,待走到了大门口,就问叶梨打算要贴到哪里,他们帮忙扶着。
    叶梨:“……”
    果然还是这时候的八卦太少,逮住一个就不能放过是吧?
    但这对她是有利的,谢过大家,就真的选了一处位置颇好的地方,贴了大字报。
    说是大字报也不准确,其实就是一封投诉信,投诉的是原身的丈夫金建业。
    只是对这个年代来说,这就是一张大字报,妥妥的。
    而大字报,是不能随便揭的。叶梨贴了,县钢铁厂的领导们就不能随便揭。
    那几位领导没多久也到了,原本单单是听跟他们报信的人说的,心里其实没有多大反应,毕竟,这个金建业的乡下老婆,他们早就见识过了,知道没甚水平,糊弄糊弄就过去了。不是很放在心上。
    可等再次见面,先被人群推搡着,看完了这大字报的内容,心里就是一凉。
    这根本就是不但要指责金建业,还要迁怒上他们!更加希望他们能因此再迁怒金建业!
    可哪怕他们知道这位是故意的,他们还是打心眼里的迁怒上了金建业!
    厂长定了定神,就对叶梨笑得很是和蔼可亲:“叶同志,这件事啊,你要说是公事,也是公事,要说是私事,夫妻之间嘛,你和金建业同志是不是很久没联系了?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我们这些领导不好掺和太多,也是担忧我们这边给你们调节离婚了,你们转头床头打架……又和好了嘛。”
    就有人哄笑了一下。显见是听懂了这厂长带着恶意的调侃。
    叶梨面不改色:“可我快要死了。”
    她目光深邃的盯着厂长,有一瞬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字一顿:“我、快、要、死、了。”
    厂长:“……”
    众人:“……”
    和一个就快死的人,开那种带着恶意的黄色玩笑,你有脸吗?你好意思吗?
    果然就有女同志“呸”了好几声,有那年纪大的,就冷笑道:“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那金建业都坏成那样了还不人管,原来是这县钢铁厂的厂长就是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也通知革委会,让他们看看这种人,该不该批斗?要不要批斗?”
    其实并不止于。
    但那厂长还是瞬间变了脸色。
    他自己就舍弃了一个乡下老婆,对于金建业的乡下老婆,心有恶感,自然不奇怪。
    只是叶梨现在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大字报写了,病例也给大家传阅了,显见这一位是真的病重了,是病的要死的那种,但是,是那种只要花钱去治疗,就能治好的那种。
    偏偏金建业这个家庭支柱,每个月只给他的妻子3块钱的家用,让妻子养活5个孩子,供5个孩子上学。在一个女儿生病的时候,都不肯拿出钱来救治,在这个妻子快要死的时候,怎么肯拿钱来救治?
    这就是个比封建大地主还要可恶的人!
    那封建大地主,还知道要对自己的大老婆尊重,知道要把自己的钱和钥匙,给大老婆管呢。
    这一位倒是好,心眼小的比针尖儿都不如,每个月就给妻儿3块钱?哈,打发叫花子都不能这么小气的!
    金建业的确是可恶,该骂,但这县钢铁厂的领导就不该骂了吗?
    他们也是可恶的紧,这位叶同志没来告过状也就算了,偏人家来告过了,这些领导就随随便便把人给打发走了,一点都没帮着人做主。这次来第二回 了,竟然还要胡乱把人给打发走?
    有人就小声道:“走!果然得去告诉革委会去!”
    厂长的额头一突一突的跳,只能对厂里的唯一一位女领导示意。
    女领导才不管!
    几年前这位叶同志来的时候,她就说不能这么办。既然男女地位一体了,这妻子还养着五个孩子,那就干脆把金建业的工资的一半,每个月都直接给这位妻子好了。结果厂子里的其他领导都不同意!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都不同意,那你们继续处理啊!她才不管这事儿!
    女领导不搭腔,男领导们只能互相看,最后一个身材微胖、脸上见人就带三分笑的领导才对叶梨道:“大家放心,今天这事儿,我们一定会给叶同志一个交代!
    叶同志看病不是缺钱吗?金建业的工资应该都没花!我们这就想法子联系他,让他把工资都给寄过来!他要不寄过来,我们就从他以后的工资里面扣,保证一定不会让叶同志连治病的钱都拿不出的!乡亲父老们,大家放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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