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若若抬眸,见四皇子临御眉梢飞扬,得意地抹了抹鼻翼,意气风发道:“你还挺机灵的,来做我的随从吧!”
“诶?”
若若抱着小书卷,往后一步。
他此地无银地挠了挠脸,移开目光道:“我可不是看你可爱才这么说……”
话至一半,却被三公主临薇从一侧挤掉了。
临薇扶住若若的肩头,满脸正色道:“你别听他的,他是鹿鸣书院里最蠢的蠢蛋了,跟着他会变笨的!”
“你说什么!”临御憋红了脸,嚷道:“别以为你是姐姐就能欺负我!我不蠢!”
“你就是蠢!”
“三公主!四殿下!”
见二人吵了起来,随行的宫人们顿时慌忙劝架。
若若左瞧瞧,右瞧瞧,头疼道:“今日我要去找表哥,来日再与你们说罢。”
话落,拔腿就跑。
正在扭打的临御和临薇停了停,异口同声问:“她表哥是谁?”
表哥谢淮,冷漠无情,习于蝉鸣内院。
只要沿着这条廊道笔直朝前走,很快便能到蝉鸣院了。一路上翠竹清然,和风朗朗,远远便见,立于青松嶙石旁的书阁。
若若心中浮起几分雀跃,蹬蹬蹬奔到阁前,拉开那道山水屏门,笑道:“表哥!散学了,一起回……家吧。”
阁中,几十位晋安少年郎与小姑娘们齐刷刷地抬眸望来,眸中,几分错愕,几分惊讶,几分惶恐。
窗棂旁,谢淮眉间隐忍地动了动。
若若:“……诶?”
不是到了散学的时辰了么?!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
一道暗哑晦涩,如老树磨皮般的声音响起,宛若地狱修罗般令阁中诸学生面色白了白,不敢言语。
若若抬眸,循声望向这位俯视过来,一身灰褐长袍,鬓发微白,面容古板而隐约阴沉的老夫子。
确认过眼神,是会拖堂的人。
“我……”
老夫子一步一步逼近,若若一步一步后退:“我走错……”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
老夫子却一把将她举起,晃了晃,面色突变,和煦非常,笑容满面道:“这么小一点,是绵雨的学生吧!山长素来偏心,教慕远之教绵雨院,却将蝉鸣院这一窝臭小子交给老夫,真是气煞人也!”
蝉鸣院的臭小子们:“……”
老夫子仍举着若若,笑眯眯道:“今日一见,还是绵雨院的学生可爱。对了,你来此作甚?”
若若望着他那清瘦的手腕,仿佛随时都能将她摔下去,小心翼翼道:“我来寻我表哥。”
“哦?表哥?”
老夫子正色几分,恢复严厉神情,沉声问阁中学生:“这丫头是谁的表妹?”
阁中的少年们纷纷议论:
“是你表妹?”
“不是,我表妹没有那么可爱。”
“是你的?”
“虽然我也想,然我没有表妹。”
“……”
“我的。”
一道冷漠而平缓无波的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谢淮已起身行至老夫子身前,抬袖要接回若若,冷冷道:“还给我。”
阁中寂静一瞬,如针落可闻。
老夫子讶异地望了望若若。
若若生怕他抱不住自己,连连点头。
“你是新来的学生谢淮罢。”老夫子把她还到谢淮手中,疑虑道:“你们是表兄妹,那这小丫头便是安国侯的幼女了……你们可真是半分也不像。”
书阁中,有人却悄悄推了推身侧沉默寡言的少年:“五殿下,是安国侯家的,那不也是你表妹吗?”
那少年闻言一笑,笑中却藏了几分黯淡。
“罢了。”
老夫子摆手让谢淮抱着若若退回席中,竟又执起书文,正色道:“今日还剩一些未讲完,得抓紧时间才是。”
那你还抱着人家玩呢!
小少年们心中暗语,却也无可奈何,唉声叹气地拿起了书卷。
轩窗旁,谢淮淡淡斜了身侧的若若一眼。她无辜地眨了眨眸,他面色微顿,知晓自己拿她不得,便冷冷别开目光,不再理会她。
这边,老夫子徐徐念着书文:“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
突然,他话峰一变,道:“可有谁来解释一二?”
“……”
还未学到这一章呢,谁会知道!
诸少年郎纷纷闭嘴不言,埋首书中。
老夫子目色锐利地一一扫去,忽然,他一笑道:“安国侯的小丫头,你来!”
为何要伤及无辜!
若若心中大惊,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然后,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望向谢淮。
谢淮一定知道!他们这么深的情分,谢淮一定会帮她的!
然谢淮挑眉,冷眸敛起,漠然无比道:“看什么,我脸上有释意?”
阁中寂静一瞬,爆发出哄然笑声。
若若:“……”
表哥冷峻,书中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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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青梅竹马时
蝉鸣院中,经历了方才那一番闹剧,老夫子终于散了学,院中学生如释重负,纷纷提卷而出。
谢淮神色淡淡,独自移步长廊。
“表哥!等等我!”
身后传来小表妹的呼唤。
谢淮回首,望着腿短的小表妹,眉间虽隐约沉冷,却也并未再提步前行,而是立在原地等她。
谁知“啪——”的一声,翠纹清竹的斗篷在空中翻腾起伏,随后蓦地覆在地上,散成小小的一团。
谢淮唇畔微咧,难以忍受地盯着地上的人——是蠢货吗?分明没有青苔,也能摔倒。
真疼啊……若若伏在地上,呜咽一声,然后从斗篷中露出磕红的鼻翼,玉眸雾蒙蒙地望着谢淮。
这是双灵动的、会说话的眼眸。
——扶我嘛。
谢淮读到这一句撒娇似的话,冷哼一声后,亦不作言语,敛眸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眼神。
——自己爬起来。
若若从谢淮淡漠的双眸中读出这几个字。
“真绝情!”
若若小声编排他,就要自力更生地爬起来。谁知一只沉稳有力地手却托住她的衣袖,将她稳稳扶了起来。
惊讶仰首望去,见扶她起来的少年拥了淡青色斗篷,面容清朗,却沉默寡言,只是微微笑着望她。
“谢、谢谢……”
若若愣愣道,正想问他姓甚名谁,谢淮却忽地将她从那人手中一把夺过,神色难辨,惜字如金道:“回家了。”
说罢,便拖着她的斗篷帽檐往离去。
“表哥,方才那人是谁?”
“……不认识。”
谢淮与若若的身影渐渐远去在迂回的廊下。
淡青色锦衣的少年却仍是无言立着,身形稍显寂寥,目光微黯地凝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
“五殿下,您瞧什么?”
蝉鸣院隔壁书阁的阮青瑜正好行到此地,遇见了他,便好奇问道。
少年回神,温声笑道:“青瑜,唤我,临徽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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