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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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善围说道:“还有衡王。太后想要当第二个武则天,掌控权柄,自以为捏住了微臣的把柄,要微臣配合她和衡王宫变……”
    第一步的计划,就是利用建文帝强硬手段削藩,引起了几乎整个皇室不满,但又无可奈何的怨气,找机会把矛盾扩大,让皇室积怨到极点,让皇室萌生换一个善待皇室,愿意和皇族其他成员共享富贵的新皇帝的念头。
    这段时间,衡王会以稳定皇室的名义,在公主姑姑们表现身为侄儿的孝心,以及和边关其他藩王们示好,以赢得支持。总得来说,就是建文帝唱黑脸,他负责唱红脸。
    第二步,明年是建文元年,启用新国号,大赦天下,放大批老宫人和恨嫁的宫女们出宫,以示新帝恩典,然后胡善围借着补充新人的名义,利用权职,将大批衡王秘密收买豢养的死士们弄到后宫待命。
    第三步,太后设家宴,邀请帝后,衡王等等家人团圆,席间死士们喊出为自焚的湘王全家复仇的口号,刺杀建文帝和两岁的太子,然后自尽。
    第四步,按照高祖皇帝在《皇明祖训》里的继承规则,父死子继,若无子,则兄死弟继,太后出面主持大局,支持二儿子衡王继位,由于衡王和皇室关系良好,公主藩王们喜闻乐见温和派衡王继位,必定全力支持衡王。
    衡王登基,立刻恢复庆成郡主的封号,重新封庆阳公主,并且恢复五个废为庶人,囚禁在凤阳的皇叔们——只是恢复封号,赐还王府宅邸和财产,但是王府的府兵制度不会恢复。如此一来,衡王实行温和的削藩政策,稳定朝局……
    后宫西长街地陷,扫地的宫人第一个报给后宫大管家胡善围知道,胡善围赶到现场,发现铁碑刚好陷入大坑,深不见底,于是向太后和衡王秘密进言:
    首先发动亲信在朝野内外制造高祖皇帝九泉之下死不瞑目,以铁碑陷入地基的天象来示警,暗示建文帝德行有亏,不敬高祖,把对建文帝的怨恨气氛搞起来。
    如果建文帝以强硬手段压过此事,那么就开始“补一刀”。
    在宫外铸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铁碑,偷偷放在湘王府遗址,以此再次掀起民间和皇室的怨气,诋毁建文帝的名誉。势必让建文帝从众望所归的皇位继承者,变成众矢之的,就连九泉之下的高祖皇帝都极其失望不满的新皇帝。
    然后衡王出面示好,安抚,以此得到皇室的好感,如此一来,就顺利完成了逼宫的第一步。
    建文帝听完胡善围的陈述,震惊、失望、害怕、愤怒等等情绪,犹如一把把刀子捅向他的心脏。
    原来现在的母慈子孝都是假象,为了迷惑朕、麻痹朕,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朕平生第一次违抗高祖皇帝的命令,为母亲拦住了那壶鸩酒,母亲为何还要致朕于死地?
    建文帝对母亲是有感情的,他本能开始否认,喃喃道:“太子……太子还那么小,是太后的亲孙子啊,她怎么舍得对一个话都还说不清楚的孩子动手。”
    胡善围说道:“因为陛下若驾崩,两岁太子登基,必有马皇后垂帘听政,辅助太子,太皇太后听起来地位很高,其实还不如太后有权。”
    没有丈夫、没有太子,马皇后就只是一个寡妇。
    建文帝还是不肯相信残酷的现实,“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太后手里?居然配合太后和衡王逼宫!”
    胡善围说道:“因为太后对微臣说,高祖皇帝驾崩之前,要范尚宫赐给她一壶鸩酒,以绝后患,但是皇上中途拦截了这壶鸩酒,要范尚宫保密,范尚宫答应了。但是皇上担心范尚宫将他抗旨的事情捅出去,若被天下人、尤其是藩王们知道了,必定会威胁皇上的帝位,为了以绝后患,皇上假意答应范尚宫出宫,制造沉船事故,将她淹死在江中。为了灭口,还逼赐酒的王典正写下遗书,上吊自尽,这样就没有人知道皇上做下的恶事了。”
    建文帝脑子嗡了一声,脸色白一阵,青一阵,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你相信太后的话?”
    胡善围先是点头,而后摇头,“微臣只相信一半。微臣在高祖手下效力十五年,知道高祖皇帝的性格手段,要么不动手,要么做绝。太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野心勃勃,想借着生恩,要掌控皇太孙您,高祖皇帝最方案后宫干政,既然下令整个后宫殉葬,那么太子妃也是一并要带走的,只是赐死太子妃没有正当理由,此事需秘密进行。”
    “故,高祖皇帝一定会命范尚宫赐死太子妃。然而,高祖皇帝没有料到皇上一片孝心,对此早有应对。皇上,微臣进宫的时候,您才三岁,是个懵懂孩童,微臣可以说是看着您长大的,您天性纯良,聪敏好学,高祖皇帝认为您是守成之君,于是封您为皇太孙。皇上是孝子,身为人子,虽知母亲犯了大错,惹怒了祖父,但母亲就是母亲,依微臣对皇上的了解,肯定不会坐视母亲四十出头就死去,否则,一生都良心不安。”
    “所以,皇上明知抗旨,还是要拦截鸩酒,劝说范尚宫忘记此事。赐酒和拦酒,这两件事是真的。”
    “这两件事涉及宫廷机密,皇上帝位的正统,触之者死。太后以此要挟微臣,说皇上一旦知道微臣洞悉此事,范尚宫的下场,就是微臣的未来。”
    听到胡善围的分析,建文帝震惊的目光开始慢慢发冷。
    此时沐春已经亲自确认了暴尚书将沉船案束之高阁的事实,唯有皇帝才会让有包青天之称的暴尚书收手。
    再看建文帝眼神,胡善围更加确定他就是凶手——起码范尚宫是他派人杀的。
    胡善围赶紧说道:“微臣也是有父母的,微臣十分理解皇上的做法,如果换成是微臣,微臣也会选择抗旨救母。微臣的母亲死于常遇春屠杀苏州城,母亲为了微臣和父亲,被难民踩踏在脚下的时候,还苦苦呼喊不要管她,要父亲背着微臣赶紧逃命。母女亲情,血浓于水,当子女的岂能坐视父母被杀?”
    听到这话,建文帝的目光方有些转暖。
    胡善围话头一转,又道:“但是,若说皇上为了杀人灭口,派人追杀范尚宫,逼死王典正,微臣是万万不信的。皇上性格纯良宽厚,而太后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当年仅仅因觉得微臣离间陛下的母子关系,就造谣微臣和纪纲有染的谣言。可谓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所以,追杀范尚宫,还有逼死王典正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后自己。太后担心赐死一事暴露,且太后权利熏心,不甘心只当一个安享晚年的太后,她渴望掌握权柄,于是说了掺杂一半真相的谎言,以此来要挟微臣配合他们逼宫。”
    建文帝目光又转冷,“所以你屈服了,以为朕会杀你?”
    “没有。”胡善围迎着建文帝审视的目光,不躲不闪,说道:“微臣从不曾怀疑皇上,屈服太后淫威。但是,太后和皇上毕竟是亲母子,感情深厚。如果微臣当时不管不顾的找皇上告状,诉说太后和衡王逼宫的野心。一旦微臣和太后对质,只要太后坚持不承认,还反咬一口微臣被藩王们所收买,故意污蔑她,离间皇上的母子情和兄弟情。”
    “皇上,到那个时候,您是相信亲娘太后,还是相信微臣这个外人?”
    建文帝嘴唇诺诺,终究没有把“朕会相信胡尚宫”这句违心的话说出口。
    他肯定会相信自家老娘。
    “所以……”胡善围说道:“微臣就想出了这个反间计的对策。先佯装屈服,配合他们完成逼宫的第一步,以此为投名状,让太后和衡王相信微臣,然后再来找皇上坦露实情,衡王偷铸铁碑的地点、还有即将进宫的死士名单都在微臣手里,如此一来,微臣就有了证据,让皇上相信微臣的赤胆忠心。既便于太后对质,微臣也有必胜的底气。”
    建文帝听了,久久不得平静,许久才说道:“胡尚宫心思缜密,绝地求生,实乃女中诸葛,你起来吧。”
    “谢皇上恩典。”胡善围站起来,膝盖都跪疼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微臣听候皇上差遣。”
    建文帝目光结了霜,“此事莫要泄露,你继续和太后衡王接触,开始计划第二步,以此引出他们的帮手和爪牙,朕要将太后党和衡王党一网打尽。”
    第179章 啊……四环,你比五环少一环!
    皇权这种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一旦粘上,就欲罢不能了,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宁可去死,也不会放弃。
    如果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能够穿越到过去,现在的建文帝不会去阻止那壶鸩酒。
    母子两个都是演戏的高手,往后的日子,建文帝依旧得空就去慈宁宫问安,继续上演母慈子孝,但是他命胡善围将两岁小太子身边人的底细重新摸排一遍,将宫外有丈夫孩子的奶娘打发出宫,因为有了牵绊,就是致命弱点。
    毫不知情的马皇后难得质疑丈夫的决定,“皇上,虽说太子早就不吃奶了,但是他才两岁,对三个奶娘很是依赖,午睡都要奶娘哄着,突然之间都没了,恐怕太子会伤心难过。好歹留一个,等太子渐渐适应了,年底再打发出宫也不迟。”
    瞧瞧,都是当母亲的,差价咋这么大呢?皇后一心一意为儿子着想,而我的母亲却要杀了我……
    建文帝暖声道:“长于妇人之手能有什么用?何况太子不是普通的孩童,他是储君,就要按照储君来培养。奶娘能够教他什么呢?不如给他选几个德才兼备的启蒙老师,然后从书香、勋贵门第里择五岁左右的男童进宫,给他当玩伴,每日让夫子教几个字,先不用学写字,认识就行了,孩子们一起学,千万不要让他和目不识丁的小内侍们玩耍,移了性情。”
    马皇后是贤妻良母,想想丈夫说的也是,只得同意了,说道:“那就等太子午睡的时候要奶娘们离开,切莫让他亲眼瞧见了,小小年纪就要遭受离别之苦。”
    建文帝揽过马皇后的肩头,“朕知道,胡尚宫熟悉京城各大家族的情况,梓童和她一起挑选家中有适龄男童的夫人进宫,要她们带着孩子一起进来,设宴招待他们,观察孩子的品行和脾气,留下合适的陪太子读书玩耍,小男孩还是愿意和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在一起,过不了几天,太子就会忘记奶娘了。”
    马皇后听了,晓得儿子必定要经过这个阶段,迟早的事情,虽有些舍不得,也只能放手。
    建文帝说动了马皇后,又吩咐胡善围,“这次选男童当伴读,你要确定把吕家族长的孙子选上,还有京城各大豪门权贵的承嗣之孙也要选入宫廷。”
    胡善围一听,就晓得建文帝是何意,说是伴读,其实是变相的“人质”。这些出身高贵、寄于了家族深切希望的男童和太子同吃同住同玩耍,如果有人要下手,就要考虑殃及池鱼、以及承受这些男童背后家族的复仇怒火。
    建文帝目前只有一个儿子,他不想儿子有半点差错。
    “是。”胡善围应下,又问:“皇后那边……要一直瞒着她么?如果告诉皇后,皇后平日也会有所防备。”
    建文帝摇头,“皇后……不是以前的孝慈皇后,以她目前的能力,还是不知比较好,否则皇后那里一旦露了馅,我们由暗转明,就陷入被动了。”
    马皇后是高祖皇帝“选秀民间、联姻畎亩”新政策下选出来的平民皇后,她自有平民阶层的好处,温柔贤惠,不惹事不揽权,夫唱妇随,但是她也有自身阶层的局限性,没有任何政治斗争的经验,在残酷的权力的游戏里,她能协助丈夫的十分有限。
    马皇后是胡善围亲手选出来的,肯定要为她说好话,胡善围说道:“没有谁生下来就能游刃有余的当皇后,皇后尚需历练,目前不出错就已经很好了。相信经过此事,皇后会很快成长起来,和皇上并肩而立,承受住压力。”
    建文帝有个控制欲超强的亲娘,就需要有个听话的皇后,否则两面夹击,纵使铁人都受不了,马皇后自有她的妙处,所以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马皇后的缺点在建文帝看来不成问题。
    提到妻子,建文帝冰冷的眼眸里有些许暖色,叹道:“身为丈夫,理应为妻儿遮风避雨,朕私心皇后永远这样恬淡下去,外头的妖魔鬼怪,都交给朕来打便是了。可惜身在帝王家,纵使朕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时候,皇后要有自保的能力,可认清现实,又必然受到伤害。唉,朕也矛盾,希望皇后不要那么快成熟,又希望她早点成熟。就像太子,朕希望他早点长大,又希望他不要长大。”
    最后一句触动了胡善围的母性,她思恋女儿阿雷,不禁说道:“是啊,当父母的心思都差不多。”
    说完,胡善围立刻后悔,心想千万不要露陷啊。
    幸好建文帝的关注点一直都在自己身上,没有觉察,他目色又转冷,“可是有些父母根本没有资格为人父母。”
    自然指的是太后了。
    铁碑惊现湘王府事件,建文帝以装神弄鬼,危言耸听,若有蛊惑人心传谣者,严惩不贷给强压下去。
    同时,为了转移“火力”,建文帝故意把皇宫地陷,是要迁都,还是在另择风水宝地另建都城抛出去,要群臣们讨论。
    双管齐下,铁碑风波方告于段落,怨气再次蛰伏,等待更猛的爆发。
    接下来秋冬的季节,胡善围和马皇后办宴会,给太子选陪读,除了吕氏家族的嫡孙,最后还选了魏国公徐辉祖的嫡长孙徐显宗、黔国公沐晟幼子沐僖、长兴侯耿炳文之孙、江都公主的儿子耿钧——江都公主是建文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洪武二十七年下嫁长兴侯世子,所以耿钧也是太子的亲表哥、曹国公李景隆之嫡孙李璇。
    这四个小伴读就是京城四大豪门的未来,除此以外,他们还都是亲戚,全部都是沾亲带故的表兄弟关系——江都公主之子耿钧是太子亲表哥、魏国公府已故的二夫人沐氏是黔国公沐晟的姐姐、而黔国公太夫人耿氏是长兴侯的嫡长女。
    裙带关系就像一个圆圈,高祖皇帝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用金箍棒给手无缚鸡之力,像唐僧似的建文帝画了个圈,将四大家族作为力量环圈在一起,只要这四环连接的圈不破,就可以保住建文帝的皇位。
    胡善围和马皇后敲定了最后的陪读名单,暗道高祖皇帝真是深谋远虑,每一桩赐婚都大有深意,为了将来的四大顾命大臣做好准备,四大家族盘根错节,最后的利益都归于东宫。
    其实高祖皇帝留下的是五环——武定侯郭家因为一来后继无人,没有出色将领,而来因为郭大姑娘嫁给了藩王郢王、郭二姑娘抬进了燕王府当了世子侧妃,连续两次站错队,到处下注,因而被建文帝所不喜,所以郭家没落,不受重用,五环只剩四环。
    建文帝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出了两个侯爵、还有一个驸马的郭家。郭家虽远不如从前,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郭家各种沾亲带故、旧部朋友,几乎遍布大明军队,纪纲乘虚而入,暗中拉拢郭家。
    郭家见建文帝都懒得“抢救”一下自家,就这样当一块破布给扔了,心下不爽,加上郭二姑娘在燕王府当世子侧妃,世子、世子妃都待郭二姑娘很好,虽只是侧妃,但地位超然,和世子妃张氏以姐妹相称,类似平妻的地位。
    郭家是靠什么发迹的?
    靠献美人啊。当年郭家祖宗慧眼识英雄,除了要两个儿子跟随高祖皇帝打天下,还把端敬贵妃郭氏送到朱元璋房里暖床,由此来显示忠诚,郭家两个儿子一来能打,二来有妹妹的裙带关系做保证,朱元璋放心大胆的用郭家兄弟,郭家才有后来的显赫地位。
    郭家心想,当年老爷子堵了一把,赌赢了。轮到我们这代人下注,不如学老爷子,再赌一把,于是郭家在纪纲的牵线之下,归于燕王,成了内应。
    高祖皇帝留给建文帝的五环立马少了一环。
    啊……四环,你比五环少一环!
    反正建文帝觉得无所谓,四环足够用了。
    沐春见建文帝此举,大失所望,这简直是以败家子的速度自毁长城,郭家这么重要的军事家族,高祖皇帝既然没有像灭常家、冯家那样一口气灭满门,而是留下来作为京城凤毛麟角的老牌勋贵家族,肯定有原因的,否则高祖皇帝早就连根铲除了郭家。
    这么重要的家族,不牢牢抓在手心里,为我所用,反而冷落,束之高阁,被燕王给拐带走了。
    本来沐春还两面摇摆,觉得谁上皇帝都是老朱家,他坐山观虎斗便是了,可是现在看见建文帝昏招频出,根本不堪为君,纵使他借着皇位的天然优势铲除了所有皇叔们,他也是坐不稳皇位的,就这样把高祖皇帝留下来的基业糟蹋下去,迟早北元卷土重来,中原会再遭浩劫。
    孝陵。
    在怀庆大长公主的安排下,沐春和胡善围夫妻得以相聚。
    沐春对妻子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以前觉得两面下注最保险,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决定为范尚宫复仇,在太后和皇上母子之间当两面人,这已经站在皇上对立面。况且依照皇上说服范尚宫放弃赐鸩酒,完事之后,又暗杀范尚宫于沉船之上,将来皇上一举铲除太后和衡王势力,矛头八成会对准你,你就是下一个范尚宫。”
    “你是我妻子,你站在那一边,我就站在那一边;你指那,我打那;你要复仇,我就给你递刀子;仇人要杀你灭口,我就和仇人的仇人联合去救你,借着这份从龙之功,将来保我们一家三口的安宁。”
    “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将来阿雷能一生安宁。否则将来昏君当道,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云南也会大乱,我在云南付出的心血岂不都白费了?我们暂且忍耐两年,完成使命再回去和阿雷团聚,岳父很会照顾孩子的,你莫要担心,目前昆明比京城安全。”
    胡善围要复仇、要为改变女官总是受制于人,沦为炮灰的现状;沐春始终放不下云南这块好容易将蛮荒改造成的沃土,还有二百五十万新移民,他为之付出了整个青春。
    夫妻两个终于确定未来的方向,始终保持一致,可是一想起阿雷,夫妻两个都心疼愧疚,沐春嘴上劝妻子要宽心,其实他自己一直牵挂着女儿,只是妻子面前,他只能做出轻松的态度,不让她看到自己焦虑忧心的一面。
    胡善围也在克制住自己,不要放任焦虑,纵使夜里梦见阿雷,哭湿了枕头,当着沐春的面,她总是表现的淡定从容,不让丈夫看到她一滴眼泪。
    这次见面,她其实是想劝丈夫回昆明陪着阿雷,她在名利场中斡旋,游刃有余,即便没有丈夫帮忙,她也可以独当一面。可是话没说出口,沐春就先说明他的打算,他不想在大明出现乱象的时候继续退隐,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是参加过北伐和南征的将领,虽退隐三年,军人的热血依然未冷。
    胡善围决定去扬州调查范尚宫之死、到进宫继续当尚宫、到决定当双面间谍借力打力,挑拨太后和建文帝内讧,为范尚宫复仇,无论胡善围作何决定,沐春都没有用母亲天职之类的话来道德绑架她回家照顾女儿。
    因为沐春知道,胡善围虽嫁了他、生了女儿,可是她除了是妻子和母亲,她也是她自己,她有自己的事业和理想,有她自己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原则。
    哪怕是五百年后的今天,一个母亲如果选择暂时离家完成事业和使命,都会被指责“狠心”、“不顾家“、“不配当母亲”等等骂名,何况现在是女人相夫教子乃是唯一天职的封建时代。
    胡善围为之感动,她和沐春相爱,起因是两人是知己,互相体谅难处,能够同情。就像沐春当了父亲之后“越活越回去”,像个孩子的逗阿雷疯玩,胡善围也从不阻止,反而就像宠阿雷一样宠着他、由着他,因为她知道沐春是用阿雷的童年来治愈他自己童年的遗憾。
    故,胡善围把事先准备好要沐春回家照顾阿雷的说辞咽了下去,说道:“好,你尽管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我们都要好好的完成任务,然后一起回家陪阿雷,我们要短暂缺席她的幼年了,希望不要错过她的童年。”
    人生得一知己,还结为了夫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这大概是爱情最美丽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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