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沈辞柔没忍住,“噗嗤”一声:“我记得年前他还和我们抱怨,说这辈子再也不写檄文了,按现下的路数写下去,早晚写到他看见笔墨就想吐。”
想想崔慕栾当年进殿的高傲样子,这话听着是好笑,李时和也笑了一下,继续看下去。
他看折子时不爱说话,沈辞柔有点无聊,又怕吵着他,就坐在边上,单手托着下颌,认真地盯着他。
留下的几个折子都好批,李时和依次写完,放下笔,扭头正好撞进女孩的眼睛里。清澈透亮,暖黄的灯光在她眼底跳跃,她的眼睛里藏着万千星辰,还倒映出他的样子。
李时和心头一颤:“……怎么了?”
“没什么呀,看看你,你好看。”沈辞柔笑眯眯的,“看完了?”
“嗯。”
沈辞柔懒得立即起来,在桌上看了看:“对了,我刚才就想问,这折子怎么分了两叠?这样稳吗?但好像多少不匀呢。”
“是我先前粗略翻过的,少些的那叠是没什么意思,可回可不回。”李时和看了一眼,“这会儿有事,就不回了。”
“可回可不回……”沈辞柔没听过这个说法,有点心痒,“是不重要的意思吗?我能不能看看?”
没想到沈辞柔会这么说,李时和有点诧异。但他并不介意沈辞柔看这个,别说是那叠基本上全是废话的,就算是手头仔细批过的,他也不介意让沈辞柔看看。
知道些政事也不是坏事,他点点头:“随便拿吧。”
“那我拿啦。”沈辞柔抽了最上边的一本,“事先说好,我当时只学了读书写字,没学过这个,要是看不懂,也不许笑话我。”
李时和笑笑:“真有看不懂的,我讲给你听。”
沈辞柔打开折子,略过开头的客套话,刚看到中间,脸上的笑就凝住了。
这折子文采不错,但写得浅显,无非是劝李时和趁早封妃,也好早些立储。折子上倒没明写,但末尾几句,想把自己族中娘子推进后宫的意思昭然若揭,简直是糊在沈辞柔脸上。
沈辞柔当即就有点不开心:“无忧,这个折子我应该看懂了,是劝你封妃的。”
李时和扫了一眼,大致有数:“所以是可回可不回,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拿了蘸朱砂的笔给她:“你想批点什么,就写上去。”
沈辞柔一愣,都不敢接笔:“……我?这不好吧,我怕他们说……”
“不会。”李时和把笔放进沈辞柔手里,“什么都可。”
沈辞柔还是觉得不行:“不了吧。我只是觉得这人讨厌,但我不能在折子上骂他。再说,我若是批了这个,肯定有言官要因此弹劾我,说不定还要说你不好。”
这话说得体贴,李时和没忍住,伸手揽过沈辞柔,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然后拢在她右手上,隔着她的手执笔。
沈辞柔一怔,后背贴上来的热度清晰得她不自觉地脸红,发梢扫过颈侧时整个人都轻轻颤栗。然后她的手就动了,由李时和带着,一笔一画地写字。
折子上字迹朱红,笔迹清晰流畅,风骨自成,就一个字。
——“滚”。
沈辞柔从没想过李时和还会这么写,把手抽出来,凑过去亲他的嘴角:“刚才的酪樱桃好吃吗?”
这问题刚问过,李时和不太明白:“挺好的,只是我不爱乳酪的味道而已,那个甜味倒是喜欢。”
沈辞柔一喜,在他脸上又亲了一下。
接连被亲这么几下,又忍了快一个月,李时和顿时有些燥,但他顾忌着沈辞柔,不敢乱动。他刚想开口,沈辞柔又往他怀里靠回去了。
“既然陛下喜欢……”沈辞柔面上飞红,强忍住羞涩,故意说,“那给奴婢个什么赏呀?”
李时和一愣,忍笑在沈辞柔脸上轻捏了一下:“胡闹。”
沈辞柔顿时演不下去了,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当这个想爬龙榻的小宫女。她轻轻咳了一声,在心里找了会儿状态,干脆伸出一只手,勾在李时和肩后,另一手在他胸前勾勾画画:“反正陛下得给奴婢个赏。”
心爱的女孩坐在自己怀里,撇开故作的娇媚,眼角眉梢真有那么几分不自觉的妩媚,还不怕死地在胸口乱划,痒得他后背紧绷。李时和自认不如柳下惠,当即嗓子都有些哑:“想要个什么?”
……诶,这回这么配合的吗?
沈辞柔做好了准备被李时和捏脸,他这么配合,她一时还有点愣,想了想,掐出甜腻腻的声音:“至少也……封个妃?”
李时和忽然抬手拂开桌上的东西,在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掐住沈辞柔的腰,直接把她放在桌上,垂眼看她:“看你伺候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无故又被cue的单身小崔:你们不要搞我tut
还是感觉要讲一下,太医令当时就说了阿柔调养身体喝药,不影响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但是毕竟把她弄发烧了,无忧瞻前顾后,就怂了_(:3)∠)_已经一个月辽,无忧觉得可以,然后又被刺激了一下才……嗯,不会影响阿柔的身体健康的。
然后,那啥,我设定是长生殿是皇帝寝殿,在寝殿里zgduejdir是不合规矩的,但是皇帝够任性非要sbduehiw的话也没人管。算是给阿柔一个“你说我没规矩,那我干脆没规矩给你看”的爽感,虽然也不是她主观的,她没想到无忧能这么会玩(。)
反正我架空了!谁和我说不可以在寝殿里,谁就和阿晋一样没有小唧唧(什么玩意
第65章 荒唐
这一夜实在荒唐,醒的时候天光大亮,沈辞柔躺榻上盯了半天床帐,没憋住,一翻身抱住被子,把自己往被面上埋。
她去找李时和真没别的意思,也就是想着小半月不见,想见见他;在他桌前演起来也只是因为从小就爱演,小时候和沈棠一起演得也不少,一般互相打趣三四句也就算了。
昨晚沈辞柔是想闹李时和玩,却被他反客为主,结结实实罚了一回。她倒不是讨厌,也不是不舒服,但毕竟是长生殿的书桌,想到他平常在桌前是看折子或是看书,她就越发觉得羞,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
昏礼当晚是有一回,沈辞柔模模糊糊地记得李时和在这档子事上和平常不太一样,却不知道他能不一样到这个地步。
他长得实在很讨巧,清风朗月玉树琼枝,话都不用说,往那儿一站就是个端方君子。但在书桌上,她自己都有点迷惑,她嫁的到底是个端正自持的君子,还是能在书房里拉着侍女寻欢作乐的纨绔。
沈辞柔从来没有想过,李时和也可以这么的,这么的……诱惑。
明明是雅致得如同玉雕的一张脸,他看人时眼尾却点着蚀骨的风情,十足的撩人样子,轻拢慢捻慢条斯理,哄着她迷迷糊糊由他胡来。李时和甚至还抽了没用过的狼毫,用牙尖轻轻磨着她的耳垂,贴着耳朵问她想做画纸还是笔筒。
平常肯定听不明白的话,那会儿被这么控着,沈辞柔灵光一闪,也懂了。她哪儿能答应,又羞又恼,没过脑就抬腿去踢他,想趁机逃跑,偏偏被李时和卡在桌子上,距离拉不开,就算真踢中了也不痛不痒的,更何况她压根舍不得。
沈辞柔不至于为这么点事哭,但她被逼急了,脑子里昏昏沉沉,听着长生殿里灯花爆开的声音,居然恼得眼尾通红,甚至冒出点眼泪来。她记得她说了什么,控着她的男人却像是没听见,极尽温柔缠绵地舐去她眼尾渗出的泪,低头时长发挨挨蹭蹭地抚过她的脸颊,发梢落在桌上,蜿蜒铺开如同流云。
再后边的事儿,沈辞柔就不敢想了。最近的新规矩,也不知道合不合律法,又让她生孩子,又不许她想这回事。生不生得出孩子另说,反正想想也不能,敢想,立马抓进大理寺里。
当时反正也是迷迷糊糊的,怎么样都不知道了,然而现下清醒,沈辞柔越想越羞,从被子里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在软枕上磕了两下,低低地“呜”了一声。
床帐里传出动静,候着的宫人立即上前,撩起床帐扣好,让光透进去:“娘娘可是醒了?”
“……醒了。”沈辞柔有点尴尬,勉强把自己从被褥里扒起来,一看面前的剪烛、夜雨,更尴尬了。
这两个宫人才十三四岁,小脸嫩生生的,看着她时脸上有种茫然的严肃。按理说十三四岁的小娘子,要嫁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沈辞柔今年十八,怎么看都觉得这还是两个没及笄的孩子。
想想面前两个孩子,再想想昨晚的荒唐,沈辞柔面上腾地红了,恨不得一头栽进被子里装死。
“我……我回清宁宫。”沈辞柔翻身坐起来,“我回去了。”
剪烛和夜雨对视一眼,还是剪烛胆子大些:“娘娘,您还没洗漱更衣呢。”
……这倒是,总不能就这么出去。沈辞柔点点头:“那麻烦你们了。”
剪烛和夜雨齐齐屈膝行礼,朝着外边喊了一声,外边立刻进来一队小宫女,和沈辞柔第一次在长生殿宿下时是一样的阵势。剪烛动手,夜雨帮着,没一会儿就伺候沈辞柔洗漱梳妆。
替沈辞柔勒紧腰带后,剪烛后退两步,低着头:“陛下先前嘱咐过,待娘娘醒后就来。娘娘这会儿可有想吃的?”
沈辞柔估摸着她这一觉睡过午时了,不尴不尬的时候,尚食局呈什么都不对。她也不想为难人:“就粥吧,配几个小菜就行了。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剪烛应声退出去,过了会儿领着人把饭端上来,还是满满一桌。沈辞柔要的粥就有三例,白粥一份,甜口的是绿豆,咸口的滚着虾仁和鱼茸。小菜也像是卯足了劲儿做的,从最常见的醋胡瓜到活炙的虾,居然还配了乳酪和糕点。
沈辞柔服了,但东西都呈上来了,她总不好开口让退回去,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在剪烛拿长筷子之前说:“不用麻烦,我自己会吃。”
剪烛一愣:“娘娘……”
“都下去吧,吃饭这种事,我不用人帮的。”沈辞柔笑笑,“对了,记得和尚食局那边说一声,下回若我还要膳,简单点就行,也不用这么多。”
尚食局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得宠的后妃那边自然紧赶慢赶着贴上去,夏天想吃冬笋都得找法子做,不得宠的就抱歉了,要碗酸梅汤得在外边等着。轮到本朝,后宫里就沈辞柔一个,偏偏她还向来随便,有什么就吃什么,难得主动提一回要求,尚食局当然玩命做,只想着能讨她欢心。
宫里的人大概也都知道这暗地里的规矩,只有看着满桌菜开心,暗暗炫耀的,没有觉得菜太多,让人去拒的。
剪烛哭笑不得,但这是皇后亲口吩咐的,她也不好拒,只能点头:“奴婢明白了。”
“那都下去吧,过会儿再进来收。”
宫人们再行礼,依次退出去。
沈辞柔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刚想夹片醋胡瓜,屏风外边又绕过来一个人。一身青色的大袖,修长挺拔,眉眼雅致,是难得一见的漂亮,沈辞柔却吓得手一抖,筷子差点没抓稳。
她慌忙握紧,看看李时和:“你……”
看她这个样子,大概是有点害怕,李时和也不敢再上前,迟疑着低声叫了一声:“阿柔。”
“……嗯。”沈辞柔应声。本来就是夫妻,她没想着和李时和为这事闹脾气,就是本能地慌了一下,看李时和现下进退两难,她也有点不好意思,犹豫着问,“那个……你吃饭了吗?”
李时和点头。
“哦……那就好。”
一时无话,沈辞柔坐着,李时和站着,双方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憋了一会儿,沈辞柔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主动往边上让了让:“那你过来。反正是粥嘛,再陪我吃点。”
“好。”李时和上前,到她身边坐下,习惯地伸手去扶她的腰,让她能坐得舒服点。
昨晚折腾得太过,手刚贴上后腰,沈辞柔整个人都绷起来,腰上却一阵酸软。她缩了缩,声音都有点颤:“别……”
这声软而甜,李时和听得喉头一紧,他赶紧收手,垂下眼帘,密匝匝的睫毛轻轻颤着:“是我无仪。”
沈辞柔最恨听他这么说,看他垂眼的样子又觉得心疼,思来想去,换用了勺子,舀了只虾仁塞嘴里嚼。
虾仁去了虾线,调味恰到好处,筋道得能嚼好几下,但又不显得硬,每嚼一下都能嚼出点藏着的鲜味。沈辞柔憋着,故意不和李时和说话,又舀了一勺混着鱼茸的粥。
她吃得面无表情,李时和在边上如坐针毡。毕竟憋了快一个月,昨晚让沈辞柔一撩拨,他脑子里霎时一团混沌,做事全靠本能,看着女孩哭出来,一半心疼,一半却是异样的快慰。
晨起时他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过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沈辞柔道歉,现下看着她一勺勺喝粥,抿抿嘴唇:“昨晚……”
沈辞柔一口粥差点呛出来,胡乱咽下去,面上飞红:“不许说!”
剩下的话被堵回去,李时和乖乖点头,不说话了。
沈辞柔眨眨眼睛,回过头继续喝粥。她是这么想的,若是提起来,双方都很尴尬,那还不如不提,不提的事就是没发生过。
她咳了一声:“才没什么事呢。听见没有?”
李时和从善如流:“好,没什么事。”
沈辞柔顿时心里一松,觉得碗里的粥都更鲜美,夹了点酸甜口的配菜吃,再回去舀虾仁时想了想,忍痛割爱,把勺子凑到李时和边上:“尝尝这个,我觉得这个虾仁很好吃。”
态度变得太快,李时和莫名其妙,低头咬了虾仁。味道确实不错,但他对吃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顶着沈辞柔期待的目光,点点头:“是好吃。”
“那下回我还想吃这个。”沈辞柔放下勺子,转向李时和,“无忧,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听着。”
“是这样的,先前,霍乐师……那会儿我闷了很久,每天都不开心。”想到霍衡,沈辞柔不自觉地忧愁,但她努力调整一下,朝着李时和露出微笑,“但我想过啦,生老病死,世间诸苦,想逃也逃不掉。按霍乐师最后的意思,他大概也不想看我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