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却是身后孙裴轻喝了一声:“等等!”
齐渊微微蹙眉,原本面上的笑意也凉薄了几分。难不成他还真要齐渊看风景?
“齐兄,还未看窗外的风景,此处风景甚好。”
这孙裴还当真是个十分有意思的……
齐渊看他,轻笑一声道:“我还以为贤弟知晓呢,我喜欢的风景,便在我跟前了,我正牢牢地攥着呢。”
我听了这话,却顾不得那一阵恶寒,任由齐渊看着我,没有看他的表情都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本来看一眼便好,可有一片刻了,他却似乎还在盯着我看,我急着跟他一起出孙府,可他却许久都未动。
终是忍不住抬了头,却发现他正盯着我的颈子看,眸子眯着,似乎生气了。我猜,是看到了方才孙裴掐我时留下的痕迹了吧……
我悄悄往孙裴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微微低了头,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却是瞧着神色仿佛仍淡定自若,我又瞧了瞧齐渊,他虽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却是额间的青筋有些明显。
突然,我瞧见他的喉结微动,紧接着是他的声音,在我跟前低声道:“你先去门外等我,我片刻就出来。”我能瞧出,他正在极力维持着现下面上的平静。便转了身连忙出来,乖乖的候在门口,此时,我也不敢走远了。
本也没想听墙角,却是只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里头的动静,一清二楚。
先是那孙裴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紧接着便是齐渊的声音,并不冷硬,“我今日且告诉你,我虽动不了你身后的那棵大树,却是你孙家的土,于我来说好松的很。”
孙裴轻咳一声,道:“受教了。”
齐渊随后便出来了,拉着我胳膊的手,力气极大。飞快的将我拉倒孙府大门口,却是出孙府时,又慢下了脚步,手间的力道也轻了些。
出了门直接便上了齐家的马车,齐一正在车前头候着。
我的名声……
却是一路上齐渊都没开口,只闭着眼睛。可我瞧着他却始终仿佛有几分怒意在。
我一时也不敢吭声。
行了许久,我拉开窗帘,瞧着外头已经邻近容府了,他却猛然开了口,对着外头的齐一道:“直接回齐府。”
外头的齐一一愣,“不送容……”
“我说直接回齐府。”齐渊直接打断了齐一的话,冷声道。
我却愣了,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他的逆鳞,道:“等等,不如先送我回府吧?”
这一路上他头一次看我,轻声道:“你颈间的红印子还在,跟我回去敷些药,等好些了再让齐一送你回来。”
本以为他会冲我发脾气,起码说起话来不会这么和顺,却是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温和。
他微蹙了眉,原本看着我的眼睛突然错开,低声道:“我是在气我自己,此番你遭人为难,皆是我的过错。”
却是他又猛的抬眼看我,道:“不过你这小丫头,被人掳了,为何不叫个一两声的。我路过那亭子时,险些就直接过去了。”
“那是孙府,他们那般处心积虑的算计,我便是叫也不会有人理。而且,偏僻的阁楼,里头孤男寡女的,那阁楼里头又有女孩子的叫声……”
他轻叹一声,伸了手便要搂我,我下意识便要推他,他却力气极大……
这一幕仿佛上演过许多遍了,我干脆松了手,任他抱着。其实他的胸膛很是宽阔舒服,而且他的气味,总是能叫我安心。
我在心里暗暗思索着,这究竟是不是喜欢,这种感觉同上一世我初见李墨寒时的不同之处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乍见之欢,亦没有得到之后如鸟雀纷飞般的喜悦之感……
突然,他的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顶,叹一口气,低声道:“今日都怪我……此处无其他人了,你若还是害怕,可以先在此处哭一下。”
我瞬时便瞪大大了眼睛,不知怎的,原本心中还有几分惴惴,却是听了他这话瞬时起了几分笑意。
也许,能试着相处一下。
第44章 第43章
便是算上上一世,这也是我头一回来齐渊府。
齐渊将我扶下马车,门口的小厮们连忙迎了上来。
迈进齐府时,才发现这里竟是与想象的并不相同,先前总觉得以齐渊圆滑外露又十分豪气的性子,这齐府该是个金堆玉砌的地方,合该处处耀眼夺目才是,却是不然。
刚入得齐府的大门,便是一堵影背墙。墙身外头包裹着一层浅色花木,四角雕刻着云纹,中间刻的却是绿树青山小桥流水。别有一番闲适的感觉,我瞧着这雕工,并非齐洌或张叔的手艺,那雕法习惯明显与他们不同,却亦是栩栩如生,山间的飞瀑仿佛活水一般,飞冲直下汇入流水中晕开波纹,缓缓流动。
齐渊伸手拉了我往里头去,我却是在般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拉着,明显有几分不适应,毕竟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却是想了想,罢了,他要牵便给他牵着罢。
绕过了影背墙,才看见这齐府的大致模样。梁柱山石,皆是浅色,却是梁上挂的纱帐竟是浅灰色,在风中微浮动着,如烟似画。左右两侧皆有回廊,粗瞧着,很是阔气,每隔不远便有装裱了的画作在上头挂着,似乎有不少我父亲的画作。却是根本不待我看清,齐渊便径直拉着我往厅里头去。
一入厅中,便有不知是哪处的香炉里头便传出淡淡的檀香味。厅里头也是一应的浅色桌椅,摆设倒是十分大气,却是仍没有细看,便被齐渊拉着一路绕过厅中的屏风,出了厅后门,顺着几步台阶下来,便又是一处内庭。
脚下踏着一方方石板,瞧着两旁的假山石景,直接入了齐渊的房中……
“齐一,去把瘀伤药取来。”
“是。”
齐渊将我拉到房中外堂的桌前坐下,随后便自顾将外衫脱了去,顺手搭在屏风上头。
我一时无聊,便瞧着他屋内的陈设。
他屋内的窗户竟是方窗,四边镂空雕刻着式样,外头浅灰色的纱帘微动,竟是有些好看。我其实一向是较为喜欢圆窗的,总觉得方窗子,有些死板,却是今日瞧着这方窗也尚可。
窗下头是个不高不低的案子,上头摆着笔墨纸砚,一侧有些个账本。平心而论,这个人并非只是有天分,他还是个十分努力的。
有些口渴,便低了头,面前浅石色的桌面上头,摆着一套翠绿的茶具。如此看着,颜色倒是十分醒目的。
我轻将那晶莹碧翠的小茶壶提起,里头果真有些汤水的,自顾翻了茶杯,便要倒水喝。
却是被齐渊伸手制止了。
“齐三!怎么茶水还未来?”他微蹙了眉,冲着外头道,随后又瞧着我,轻声道:“这水有些凉了,你再稍微忍耐一下。”
我瞧着他,道:“好。”
他坐在我跟前,脱了外裳,整个人都显得直挺修长。
“我方才瞧着,你府上仿佛没有侍女?而且感觉人很少的模样。”我忍不住开了口。
他轻声道:“有侍女,不过比少些罢了。你瞧着人少,是因为大部分人被我派去打理新园子了。”
果真是个有钱人。
说话间,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过了来,手中拿着账本,却是一过来瞧见了我,便又退下了。
“可否将齐洌叫来,我有些事情想托他办。”我带着一丝试探的口吻,果真瞧见他微微蹙了眉。
两人之间安静极了,我一时竟不知该把手放在何处。
所幸,齐三及时送了热茶进来,醇厚的茶香味缓缓溢出,闻着便叫人十分舒适,手也终于有了去处。
他抿了一口茶,又静了片刻,才转了头瞧着我,开口问我道:“你当我为何要娶你?”
我被他问的登时愣住,瞧着他很是郑重的神色,我竟有些慌张。
我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大约,我比较好用?毕竟与寻常姑娘家相比,我懂些商事吧……”
“像你这般懂商事的男子,我手里有一大把,我何必用一个时时事事办事都不方便的女子?”他错开了脸并不看我,微微低头,抿着茶水。
我瞧着他的侧脸,额头、鼻梁、嘴、下巴,线条英挺有力却又不那般逼人,甚是好看,如同墨笔勾画的一般。
“物……以稀为贵?”
这话一出口,我便瞧着他明显的怔了一下,眉头也缓缓的蹙在一处,便是不高兴了,这个男子依旧好看。
“你倒是会说……”
他的话还未说完,齐一便拎着一个大大的药箱子过来了。站在门口,拎着药箱子有几分赧然,道:“老爷,不知您说的是哪种瘀伤药,我便都拿来了。”
“恩。”
齐一将木箱子放在桌前,转身便飞速地退下了。
齐渊起身将小木箱打开,我瞧着,里头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约有十来个。齐渊从里头拿出了一个黑瓷盅,将椅子往我跟前拉了拉,坐在我面前。
那黑盅的盖子一打开便有一股明显的薄荷味,闻着便有丝丝清凉意,沁人心脾。
此刻他靠我极近,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轻易就能闻得十分清楚。不知怎的,我面上突然就燥热了起来。
我本想伸手接过,却是齐渊轻轻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扬起。瞧了两眼,却又将拨药的木片放下,直接伸手将药膏搽在我颈间。
不知为何,他的手指触到我皮肤的那一刻,引得我一阵战栗。
他猛地将手撤开,“还疼吗?”
本就不疼了,或许是太久未与异性这般亲近,一时有些不适应吧。我眯眼看着他,心中却暗暗决定:终究是他害我这般,总是要他内疚一回的,便让他以为是疼罢。
“你把头抬起来,这次,我再轻一些。”
我抬了头,眼缝里仔细瞧着他,他长睫微动,细细地盯着我的颈子,轻轻搽药,每每搽完了,还要吹上一吹。
却是这药本就清凉,叫他一吹,竟生出些冷意来,我忍不住地缩了脖子,战栗了一番。
他瞧着我这般,将药盅放下,伸手将我揽住。“都是我不好,你果真还是早些嫁给我罢,不然我总是不放心。”
我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去也是在想他方才的问题,他究竟为何要娶我?总不会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否则他不可能放过容韶,我也自知,没有叫人神魂颠倒的资本。
我思考了许久,仍是不得其解,轻声问他道:“你为何想要娶我?”
他轻轻放开我,瞧着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虽与你接触不多,却总有一种熟悉感,而且你总是能轻易的影响我的情绪……”
我蹙了眉,这其实是我最不愿听到的。因为这种熟悉,是上一世我同他合作了许久才积攒下来的,能够影响他的情绪,亦是因为上一世合作许久,我知晓他的脾性。
他误以为自己喜欢我,可这种假象,皆是我不经意间的利用造成的。
我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我自己心中亦是一团乱麻,十分困惑。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微微垂了头,轻叹一口气。
耳边他的声音响起:“我记得你方才找齐洌,是何事,大可直接告诉我。”
我微微凝眉,抬头看着他认真的神色,那一刻,我心中从未如此清楚,若是你情我愿、彼此皆能获利的商事,那都好说。却是这个人的感情,是我不愿利用的。
我心中暗暗肯定了,立起身,微笑道:“我脖子上的伤,约是好得差不多了,再不回容府,我母亲就该担心了。谢谢齐公子,今日之事,虽然是因你而起,你却也救了我。”
他也猛然立起身,面上带着些意外。
我抬眸看着他的神色,继续开口道:“就当是扯平了。”
他的眸子也直直的看着我,我能瞧见,那里头似乎带了一丝慌乱,“已经有人去叫齐洌了,快到午时了,中午我们三个便一同在这里用饭吧。”
我低了头,心中更是内疚,只好强笑道:“不必了,改日再说吧。谢过齐公子的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