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节
在妖蛮的眼里可不在乎什么虚圣,只有其主和文位高的读书人才值得他们尊重。
方运笑了笑,随手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也不拿正眼瞧耿戈,只是望着远离耿戈的方位,缓缓道:“本圣的龙马桀骜不驯,有些暴躁,耿司正可要小心。”在说话的过程中,方运不动声色扫了敖煌一眼。
耿戈站在车头,外放出一境的文胆之力,俯视方运道:“不过是马匹而已,本官自有驾驭之法。”
敖煌看了看方运,两颗大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暗中外放龙力。
十八头纯血龙马瞬间疯狂。
纯血龙马虽然是兽类,但相当于王族妖帅,也就是巅峰进士,不仅能御水飞空,更是有着强大无匹的破坏力。
“咴咴……”
十八头纯血龙马突然齐声大叫,这蕴含极浅龙力的声音立刻让在场的读书人感到心神摇曳,难以聚精会神,那些在进士以下的读书人甚至感到恶心。
就见头马笔直向上空飞去,而其余十七匹龙马跟随头马,直飞向上。
耿戈原本站在马车上,但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整座马车被十八匹龙马带飞到半空,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本能抱住车头防止掉下去。
所有人仰着头看着笔直向上飞行的龙马豪车,这何止是暴躁,谁家的龙马也不可能这么飞啊。
不过,龙马豪车不算什么,可堂堂翰林跟溺水的普通人一样死死抱着车头,这场面实在有些滑稽。
好在耿戈反应快,立刻口诵翰林疾行诗,但在诵到一半的时候,所有龙马猛地转身,瞬间由上飞逆转为向下加速冲刺。
“哎呦……”耿戈终究是人族不是妖侯,哪里经得起如此剧烈的变化,牙狠狠咬在舌头上,疾行战诗中断,文宫轻震,外放的文胆力量中止。
“坏了……”
数不清的人暗道不好,别说翰林,哪怕是大学士在急速飞行的时候失去文胆之力保护,也只是强壮的普通人而已。
龙马豪车以恐怖的速度下坠,劲风疾吹,就见耿戈的衣袍被风灌满,闭着眼,死死抱着车头。
眼看龙马豪车就要坠地,一些人甚至准备相助,但龙马突然停下。
马车在惯性的作用下向下甩,强劲的大风把耿戈的脸吹成了鬼脸,表情更无比滑稽,惹得许多人憋着笑意。
那些准备相助的人松了口气,虽然马车会跟着下降,但离地面还有一丈多,以耿戈的力量,绝对不会被甩下来。
但是,所有人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离耿戈最近的一匹龙马突然猛地一蹬腿,马蹄狠狠踢中耿戈的额头。
耿戈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双手松开车头,身体重重栽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摔出一大片尘土。
事情发生的太快,不过是电光石火间堂堂翰林就摔在地上,谁都来不及反应。
在耿戈摔到地上的一刹那,许多人甚至感觉自己全身微疼,心想这耿戈在昏迷前恐怕把方运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耿戈仰面朝天,身体摔成一个扭曲的大字型,额头的血汩汩流着,脑后也磕破,鲜血流淌,而两条腿和两条胳膊全部摔断,扭曲得不成样子。
方运的私兵中有医家之人,他们看向方运,想等待命令。
不过,无论是转运司还是北芒军里都有医官,就见十多个医官一同外放医书,一道道白光陆续落在耿戈面前。
就见耿戈那扭曲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救治,关节复位,骨骼愈合,伤口迅速结疤。
其中两位进士医官的力量极强,都已经达到医道二境,治疗这种外伤手到擒来。
方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仔细观察,发现这里的医官的面容大都苍老,和在文战庆国中遇到的那位毒医有明显的区别,显然利用医书攻击而非救人的医家之人更加长寿。
外伤远比疾病更容易治疗,耿戈的伤势完全痊愈,但他仍然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呼吸变得平稳。
“罗医官,耿大人的伤势如何?”
罗医官道:“耿大人伤势并不严重,只是额头遭龙马重击,颅脑震荡,几乎伤及文宫,只需休息几日便能恢复。”
“那便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送耿大人回府休养。该死的龙马,畜生就是畜生,若是在我家里,早就把这种畜生杀了!”县文院的院君温固怒视龙马。
方运再一次好似不经意间看了看敖煌。
敖煌突然呵呵一笑,道:“区区耿戈也配驾驭龙血马车?你叫温固吧?来,本龙给你一把刀,你在本龙面前杀龙马试试。”
敖煌说着,张口从体内的吞海贝中吐出一柄足有三丈长的青铜色巨刀,锈迹斑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地面重重一震,竟然砸出一个大坑。
温固瞬间变成蜡像,这巨刀明显是妖族或水族的兵器,恐怕是哪位鲸王的用具,且不说自己能不能拿动,就算拿起来,也不敢动龙马一根毫毛。
那些纯血龙马可是龙宫相赠,杀那些龙马,就是在砸龙宫。
方运淡然道:“温院君心忧耿大人,口不择言,就此揭过。”
敖煌和方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让温固火冒三丈却一句话也不敢回敬,尤其那个“口不择言”的评语,那是失礼,一旦被记录在案,考评很难得到上等。
许多官员心中暗惊,好一个方虚圣,明明先是被耿戈来了一个下马威,结果一伸手便能翻云覆雨,不仅让耿戈倒霉,成为笑柄,还趁机毫不客气打击温固立威,丝毫不像是官场新丁。
转运司的庞主事轻咳一声,道:“耿大人回府养伤,但礼不可废,请方虚圣与我等移驾县衙,先住下再说。”
“如此甚好。”方运道。
敖煌却望着正在远离的耿戈的马车,疑惑不解地问:“耿戈真昏死过去了么?”
宁安县一众官员胸口气闷,敖煌明显是在暗指耿戈没脸在这个时候起来,只能装昏迷。
小狐狸和墨女一起捂着嘴偷笑。
第819章 熟悉与陌生
龙马豪车降落在地面,方运上了马车,在前方车队的带领下,驶过三里,来到城门前。
城门内的民众自发让出一条道路,站在两侧翘首以盼。
突然,龙马停下,方运向外看去。
县院君温固出现在车窗外,向方运一拱手,道:“卑职见过县令大人。”
“有话请讲。”方运看着车窗外的温固,想起了在书山幻境中遇到的许多事。
在书山幻境中,方运第一次受伤就在离宁安县不远的地方,在书山幻境的殿试中,方运同样是在宁安县担任代县令。
这个地方,这些人,方运既陌生又熟悉。
熟悉是因为曾在书山环境中经历过,陌生是因为第一次真正到达此地,而且幻境中经历的许多细节都是虚幻的,像是别人讲的故事,很多都被省略,甚至可能是假的。只有少数经历十分真实,如身临其境。
书山神妙莫测,但并非无所不能,如同史家的历史长河,有无数的支流,若在修炼史道力量的时候进入错误的历史长河支流,意味着死亡。
书山只是根据部分已知的宁安县情况推演后续发生的一切,一些重要的事,方运亲身经历,那些不重要的事,方运虽然感到经历过,实际并没有经历,而是书山把简单的经历化为记忆送入他的文宫。
即使是这样,方运也从书山幻境中知道了有关宁安县的许多事情,有一些事情甚至连军方的情报和暗中投诚的宁安县官员都不知道。
在书山幻境中,这个温固,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嗜好。方运一开始也不知道,但在战败被问罪后,温固亲口说了出来!
温固是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进士,一身白衣剑服已经洗得发旧,神色淡然,充满书卷气质,这是在文院多年的成果。
温固不仅气质极佳,相貌也远超常人,乃是真正的美男子。
“启禀县令大人,宁安县乃北边重镇,与妖蛮仇深似海,许多百姓的亲友都死于妖蛮之手,卑职建议大人只允许十数妖蛮私兵进城,其余私兵理应留在城外的副城。”温固道。
方运知道圣元大陆的副城大都是为了驻军,避免干扰百姓生活。
方运道:“本官的妖蛮私兵不过四百,数量并不多,无伤大雅。”
“民为贵。若妖蛮惊扰到宁安县居民,您的民生等科的成绩可能会降低。更何况,您已经有整整两千妖铁骑兵,军队随意在繁华街道上走动,这已经不寻常。再加上妖蛮,更加不妥。”温固道。
“哦,本官知道了,继续向前走吧。”方运道。
“可是,您再往前走,就进城了。”
“嗯,我知道。”
“可是,下官并不认同妖蛮私兵入城。”温固道。
“你的建议很好,等本官安顿下来再考虑此事。”
温固愣住了,默默地看着方运,他已经看出方运的意图,拖。
把下属的文书搁置不放,这是很多官员常做的事,而且一旦出事,可以利用各种方法避开且让下属承担责任。
“走吧走吧,别赖在外面了。”敖煌不耐烦地驱走温固。
“下官告辞。”温固面无表情看了敖煌一眼,默默离开。
车队继续前进,进入城门后,方运走到车头,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
“自今日起,方运便是本县的县令,还请宁安县的父老乡亲多多相助!”方运微笑着舌绽春雷,向宁安县民众抱拳致意。
街道两侧的人群瞬间沸腾,他们可不管什么左相太后,也不管朝堂之争,但都知道方运的文名和功劳!
“见过方虚圣!”
“墨林书院学子冯河谢过方虚圣!”
“请方虚圣继续杀妖灭蛮,为我家人报仇!”
“万胜!方运不败!”
“啊……”
一些女子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除了尖叫就是尖叫,甚至有几个女子兴奋地昏迷过去,被家人匆忙送到附近的医馆。
所有人红光满面,双目发亮。
许多上过战场的老军人最为激动,他们为国多年,最佩服的就是方运这种有真正功劳的人,收复一州,单论功劳方运已经超过了当朝所有官员。有些老人老得喊不动了,举着拐杖让自己儿孙喊。
那些年轻的读书人则最兴奋,自从方运横空出世,他们每个月都要学习几首方运的诗词文,再加上《文报》和《圣道》轮番出现,更有周围所有人不断议论方运的事迹,他们对方运已经达到真正的崇拜状态。
还有那些蒙童们,一直在学习《三字经》,只要看到课本就能见到方运二字,现在亲眼见到方运出现,实在无法保持心态平静。方运,在他们心里已经成为最伟大的励志人物。
方运一直在车头向众人致意,点头微笑。
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看着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方运感到心中充满了力量。
杨玉环坐在车内,望着方运的背影,轻轻一叹。
“玉环姐,您为什么叹气?”苏小小轻声问。
杨玉环微微一笑,道:“小运追求的是圣道,但是为了殿试,他要做的事越来越多,其中有许多是他不想做的,但却必须要做。那些都是他圣道之路上必不可少的经历。我……只是觉得他太累了。每次夜里醒来,我都会看到他在读书。他……应该歇歇的。”
苏小小点点头,道:“是的,我也感觉方公子他太忙碌了。每天只睡一个时辰,还要不断读书,还要做许多事,对身体有莫大的损伤,甚至会减寿,这是医家的书里说的。你有时间劝劝他,他最听你的话了。”
杨玉环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劝他。”
“为什么?”苏小小无比差异。
“因为啊,我感觉得出来,他也想过着悠闲的生活,也想声色犬马,不过,他既然如此忙碌,如此不怕伤身减寿,自然是在做比增加寿命更有意义的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做,但他自己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