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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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把罗红药给了她一瓶膏脂的事情告诉了。
    颜太后扬眉,显然也觉着意外:“她竟然还会这个?”
    江水悠道:“臣妾也不知道,只是得了后,闻着这味儿果然很好,擦在手上也觉着甚是滋润呢。”
    颜太后很感兴趣:“这味道闻起来……却有些像是桂花的香气,哀家倒也是喜欢的。”
    江水悠灵机一动,忙道:“那不如臣妾借花献佛,就把那瓶转送给太后日用就是了。”
    颜太后却淡笑道:“不必,我从不夺人所爱。”
    江水悠在太后宫内逗留半晌,才退出延寿宫,就见罗红药带了宝琳宫的一名宫女迎面而来,那宫女手中还捧着个托盘。
    两人相见,江水悠疑惑问道:“妹妹今日能出门了?我本要叫你一块儿来给太后请安,小鹿姑姑说你不便出门的?”
    罗红药抬手在脸颊上一遮道:“本来仙草不叫我出门,只是我惦记着太后,所以到底走这一趟了。”
    江水悠见她动作异常,歪头看去,却见她脸颊上竟有一道浅浅伤痕,不由惊问:“这是怎么了?”
    宫内的女子自然都把脸当作性命一样,丝毫瑕疵都容不得。
    罗红药笑道:“没什么,只是先前为了调制那药膏子,给树枝划了一下,所以向来没有出门。”
    江水悠知道她要去见太后,便并未多说什么。
    等两人道别,江水悠回头见罗红药进了延寿宫,她抬手嗅着那桂花的淡香,突然微微一惊。
    罗红药在延寿宫呆了一刻钟左右才离开。
    这日之后,向来不太待见她的太后突然似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甚至在晚间赵踞前来请安的时候,颇为称赞了罗红药几句,说她虽不声不响的,却还是个有孝心的。
    赵踞诧异,回头询问雪茶,雪茶说道:“皇上有所不知,罗美人竟是会调制膏脂的,那味儿也好,用着也滑……她特意给太后调了两瓶,那脸上还因为给树枝滑过,差点儿弄坏了呢。”
    赵踞道:“她向来闷闷的,是个不肯生事的性子,怎么居然弄起这些来了?”
    雪茶因也得了一瓶,还正是他所喜欢的玫瑰香,心中正得意,就没在乎皇帝猜疑的眼神,只说道:“罗美人向来心灵手巧的,没想到西南那种偏僻地方,竟也能有这样的人才,比宫内御用的还好呢。”
    赵踞皱皱眉,突然想起自己一整天都嗅着一股淡淡地玫瑰香气,又看雪茶如痴如醉的样子,顿时恍然:“你是不是也得了?”
    雪茶这才慌得低下头:“奴婢、奴婢是得了……”
    赵踞咬了咬牙:“你去!把鹿仙草叫来。”
    雪茶见皇帝没有计较,忙捏了把汗退了出去传旨。
    不多会儿,仙草便来到了乾清宫。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身影,月余不见,她好像比先前要丰润了些,可见出了冷宫后受用了不少。
    赵踞开门见山问道:“是你撺掇罗美人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仙草满面无辜道:“皇上是说调膏之事吗?因为宫内无事,奴婢怕美人闷出病,又知道她会调这些,便叫她做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不料做出来后闻着是极好的,先是江美人来要了一瓶,美人因见她赞不绝口,才大胆又送了两瓶给延寿宫孝敬太后的。”
    “嘴越发利索了,这些话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赵踞问道。
    仙草陪笑道:“回皇上,这又不是谎话,自然张口就来,又何必多想呢?”
    赵踞盯着她,半晌突然说道:“这么多日子没见你,朕都忘了。你知不知道,朕前些日子看了一份江西来的折子,是赣城知县想要将一个谋逆之人处死。”
    仙草半是疑惑:“皇上……怎么跟奴婢说这些?”
    赵踞道:“因为朕觉着,你总该知道这个人的。”
    “哦?不知这倒霉鬼是谁?”
    赵踞一笑:“是啊,这倒霉鬼,不是别人,是你旧主子的兄长。”
    在皇帝的面前,原本还略带笑意的小鹿姑姑,脸上的笑像是给北风吹去一般消失无踪,烛影里她的脸色明显可见的发白。
    皇帝看在眼里:“你该知道他的名字吧,他叫……”
    “徐慈。”仙草心头铿然出声,眼前发黑。
    因为瞬间的错乱恍神,仙草竟没发现皇帝已经走到她跟前。
    赵踞打量着面前这双眼睛:“不过就算你不知道也没关系了,朕已经准了地方知县所求,那逆贼很快就会给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话音未落,皇帝的手臂已经给紧紧地抓住了。
    “不行!”仙草紧紧地盯着皇帝,咬牙道:“你不能这样做!”
    她的眼神在一刹那突然变成了皇帝曾经熟悉的样子。
    第17章
    手臂给她紧紧地捏在掌中,按照赵踞先前的性子,只怕早就立即抬手甩开。
    但皇帝竟忘了。
    赵踞盯着仙草眼中那一抹似曾相识的肃寒:“你是在命令朕?”
    “徐慈,慈哥哥……”那名字在心底疯狂大叫,仙草的心都好像会随时跳出来。
    跟小皇帝审视的目光相对,仙草终于慢慢放手。
    “我……奴婢当然不敢命令皇上。”
    赵踞低头看看自己给捏的起了皱的衣袖:“是吗?可是朕看你方才不仅是想命令朕,还想动手。”
    仙草咽了口唾沫。
    她迅速低下头镇定心神。
    方才那个名字突然间冒出来,在她心中引发的震动就如同突如其来的一场海啸。
    刹那间乱了心神忘乎所有。
    但是她十分清楚地知道,不顾一切失态的后果,非但无济于事,反而会更雪上加霜。
    “奴婢只是一时情急,”再度抬头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副略带讨好跟愧疚的笑脸,“怕皇上铸下大错。”
    赵踞本正在端详她的变化,突然间听了这句:“什么?朕铸下大错?”
    仙草用力点头,做忖度状:“当初跟着太妃娘娘的时候,奴婢曾听她说过,徐家的大爷是极为能干的人,而且他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代的忠臣名士,是想效忠朝廷从而流芳千古的!所以方才听皇上突然说徐大爷犯了什么大罪,奴婢觉着很不可思议,这其中一定有蹊跷,有猫腻,也许是给人栽赃陷害!如果给这些人的奸计得逞,皇上一怒之下真的判了大爷死罪,那将来真相大白,皇上岂不是成了糊涂判案误杀忠臣的昏……”
    她非常识趣地没有把那个“君”说出口,但赵踞怎么会不明白。
    脸上流露出一种仿佛冷峭般的笑:“你连见都没见过他,只凭徐悯的三言两语就相信了?朕反而觉着,他所犯的罪十恶不赦,你可知道,流民作乱,知州明明派了大军前去镇压,他反而临阵倒戈,非但开城门,而且开仓放粮……这岂不是助长了那些乱民的反叛行径?以后若还有人继续效仿,怎么说,更何况在那种情形下,倘若那些流民进了城,大肆屠杀掳掠,那他就是千古罪人!不杀不足以以绝后患,以平民愤。”
    “可是……流民没有屠杀掳掠吧?”虽然皇帝并未诉说详情,仙草还是听了出来,“可见徐大爷并不是胡作非为,他的行事是有迹可循的,而且奴婢浅见,就算知州派了官兵,那一场大战,还不知谁胜谁赢呢,白白地耗费军力钱粮,但是徐大爷仅凭一人之力,居然把一场大乱消弭于无形,这明明是有功啊。”
    “你闭嘴!”赵踞指着仙草的鼻尖,“谁给你的胆子,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替叛贼说话?”
    仙草先是畏缩,然后又陪笑道:“当然是皇上您啊。”
    “朕?你是疯了!”
    仙草认真摇头:“奴婢没有疯,奴婢知道皇上开明慈仁,英明神武,所以奴婢也对皇上忠心耿耿,生怕皇上因一时之气犯了无法挽回的大错,所以才直言不讳,希望皇上能够目光长远……”
    赵踞看着她巧言令色滔滔不绝的样子,完全忘记了方才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只是满心想着把她一脚踹出乾清宫。
    就在这时候,外头有太监道:“蔡太师到!”
    赵踞大为惊讶。
    如今已经入夜,宫门也都关了,蔡勉居然能在这时候入宫……这已经不能用一个“特殊”来形容了。
    一念之间便想起了之前御史台弹劾蔡太师独断专横的折子。
    赵踞无心他事,匆匆地向着仙草一摆手。
    仙草会意地起身,往旁边退了出去。
    这会儿蔡勉一身大红色官服,已经从殿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上前匆匆行礼,蔡太师道:“请皇上恕罪,微臣因为有要紧之事,便破例入宫了。”
    赵踞心中虽然愕然而不满,面上却还微笑如初:“太师说哪里的话,太师乃是赤胆忠心操心朝政才得如此。朕怎会怪罪?来人,赐座。”
    蔡勉却一挥手:“不必。多谢皇上体恤,臣站着回话就是了。”
    赵踞道:“那不知丞相要说的是何事?”
    蔡勉正色道:“臣要说的,仍是那件旧事,关于把夏州节度使禹泰起调任回京之事,皇上为何一拖再拖?若是一味放纵,他越发在夏州肆意妄为,恐怕更加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臣更听闻,夏州地方百姓常常称呼他为‘夏州王’,这成何体统,谋篡之心简直昭然若揭。”
    赵踞点头,表示对蔡勉所说的激愤赞同,却又温声道:“朕也想召禹泰起回京述职,只不过夏州地方的地势复杂,西朝的人又虎视眈眈,如果这会儿召禹泰起,只怕他们会趁虚而入,何况如今将要七月,夏州那边儿天已经冷了下来,正是紧张备战的时候,不如过了今年,明年开春儿事态安定了再说不迟。”
    蔡勉皱眉:“臣弹劾禹泰起的折子,早在三四月就递了上来,皇上若那时候同意了臣的意见,这会儿那禹泰起早在京内受训了,如今又说还要来年,倘若来年皇上也是这般拖沓呢?”
    被朝臣如此明目张胆地批驳。赵踞的脸上不由地也有几分过不去。
    他轻声一笑:“召回封疆大吏,自然不是等闲,要各方面都想妥当才能行事,否则的话一旦刀兵齐举,就不是一人的生死了。朕自然要谨慎行事。”
    皇帝的话已经尽量在委婉了,但是蔡太师对这个回答显然很不满意:“皇上只管要谨慎,难道连我们老臣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吗?皇上怕起刀兵,但如果任由禹泰起坐大,容他在夏州自立为王,那岂不是自个儿养出心腹大患……那时候只怕也不仅是一人的生死了!”
    这话越发直率,似两个巴掌打在脸上,赵踞眉头一皱。
    皇帝虽然极有城府,可毕竟年纪还小,一时竟然有些无法忍耐,因冷笑道:“太师你未免……”
    蔡勉丝毫不惧,直视赵踞:“未免怎么样?”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外间有个娇俏的声音道:“公公,皇上要的新茶到了。”
    赵踞一愣,侧耳回首。
    外头伺候的自然是雪茶:“你……”
    雪茶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宫女带笑说道:“原来是蔡太师在里头跟皇上商议国事?是奴婢昏了头了,那奴婢待会儿再去送茶就是了。”
    雪茶:“……嗯。”
    “不过,”宫女将声音压低了几分似的,又道:“说来怪不得皇上器重太师,太师的确是尽忠为国,这么晚了还得亲自进宫,实在辛苦。前些日子,皇上身边儿的苏姐姐说了太师的一句坏话,皇上就忍不得,指着她骂了一顿,说什么‘太师乃是国之股肱,岂容你在这里诋毁?’竟不由分说把她打发到浣衣局去,之前明明那样宠爱的,为了太师居然这样……”
    雪茶终于说道:“那当然,太师跟皇上是什么关系。皇上当然要维护太师了。”
    宫女笑道:“大家私底下都说皇上跟太师实在是一代的明君名臣,一定可以流芳千古呢。”
    雪茶道:“还用你说?皇上恩待太师,太师对皇上自然也是没得说,这叫‘君君臣臣’,你也不懂……行了,你别在这儿嚼舌了,赶紧走吧。”
    在那宫女出声的时候,蔡勉本不以为意,突然听她说起自己,才回头看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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