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实际上她大学没上完就因犯事被劝退了,前途尽毁,还好她爹娘给了她一副还算不错的相貌,趁着年轻鲜嫩那会儿搭上了有铁饭碗的许国典搞自由恋爱。
只是她眼高手低,又好吃懒做,现在嫁了人连个工作都没有,全靠丈夫养,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朝婆家人傲慢。
就刚才那会儿来说,她看似端着架子道歉,脸上却显露出不以为然的姿态,好似来吃饭就已经是看得起大家了。
其他三兄弟和妯娌们面上对此没啥反应,像是早已经习惯了一样,其实心里都各自骂的骂呸的呸。
不就是老四在机械厂里当上小领导了吗,不然她一个吃白饭的败家玩意儿能活得现在这么滋润?看把她得瑟的。
有本事咋不给她安排个好工作,天天家里蹲的人有什么可骄傲的。
三兄弟是男人,犯不着跟一个搞不灵清的弟媳妇计较,而妯娌仨全低头扯着嘴角不作任何回应,表示啥都没听到,反正有爹娘在。
许国典忙敬酒赔罪,先自罚三杯,又有爽快拿出的赡养费打底,老两口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到四儿媳妇的那番势利眼作态,直接让开饭。
等了这么久,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孙明月没蹦跶起来,无趣地开始摆弄起身上穿的新衣裳,暗暗朝三个嫂子显摆,对于桌上还算丰盛的饭菜好似没什么兴趣。
她故作姿态地看不上,其他人可不嫌弃。
在一声开饭之后,桌上的三房人马立即开动,眼睛嘴巴和手上几乎都没闲住过,看似都稳稳当当的斯文有礼,那速度却一点不慢。
每月的团圆饭都是用公中的钱,也就是从他们各房上交的赡养费里拿出一部分置办的,少吃一点就亏了。
“慢点,慢点,都是饿死鬼投胎的啊你们!”许奶奶骂了一声,将争抢红烧肉的几双筷子全都一个个拍回去。
那道红烧肉是许奶奶的拿手好菜,用料足味道好,而且肉块切的又大又匀,肥膘多瘦肉少,吃到嘴里满口油。
她轻易不动手做,外面都吃不到,所以大家才这么稀罕。
“大人要挣钱养家,一人分一块,这东西油腻,小孩子就别吃了。”她说着就亲自把那盘油汪汪的红烧肉给分了。
分到几个大人手里,一般都被他们一分两半,再分给自家眼巴巴看着的孩子们。
许奶奶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余光观察着,就看他们怎么分。
老大家有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夫妻俩各吃半块,给大儿子半块,剩下半块给两个闺女吃,都沾到了油水,还算公平公正。
老二家一儿一女,孩子相对要少,一家四口本来应该一人半块正好分来着。
但是王翠萍有想法,让丈夫吃半块,小儿子独占一整块,她和大闺女各分四分之一,还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满足样儿。
许奶奶撇嘴,真是上不得台面!
老三家的孩子最多,夫妻俩把分到手的两大块红烧肉横竖一切为八,从大到小每人分一块。
轮到许友善时,剩下那三块被许国庆全堆到了她碗里,关键是其他三个哥哥姐姐都没啥意见,还说如果妹妹不够吃的话,就把他们的也给她。
许奶奶看得黑线,噎得嘴里的饭不上不下的。
再看老四家,算了,他们那房多年来连个孩子毛都没出,当然是一人一大块肉光顾着自个儿享受了,还能有啥期待的。
许奶奶心塞,感觉小儿子白疼了。
这时候,许爷爷忽然有了动作,分出半块肉夹到了小孙女的碗里。
许友善正学着爸妈和哥哥姐姐的样子埋头猛吃,突然天降一块红烧肉,是她碗里单块肉的两倍大耶。
“哎?”猫眼顿时闪着疑惑的水光,顺着夹肉的筷子看过去。
许爷爷对她笑了笑,在一桌子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将肉利索地放下,催促道,“快吃吧,多吃点。”
“谢谢爷爷!”许友善身后的尾巴摇了摇,乖巧甜软地对投食者表达感谢。
不过,这块好肥啊,猫猫不喜欢吃肥肉肿么办?
许友善一边将瘦肉咬下吃掉,一边陷入纠结之中,全然没察觉桌上一大波羡慕嫉妒恨的视线。
许奶奶全程看的气结,暗中瞪了老头子一眼。
老家伙这是想明晃晃地偏心眼啊,一下就把她努力营造出的公平局面给打破了,妥妥的拉后腿儿。
“你做什么,她碗里有呢,你咋又把自己的分过去一半,小小的一个丫头片子能吃得下这么多大肉吗?”拉肚子了咋办,坏了肠胃咋办?都不多想想就知道瞎胡搞!
许奶奶发了火,桌上的其他人都不敢出声了,嘴里咀嚼的动作却一点没消停。
不待另外三房媳妇抓住这个机会借题发挥,说老三家的不是,许友善接下去神来一笔的举动让她们哑火了。
“奶奶,你吃。”许友善眨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飞快地夹起那块剩下的大肥肉,颤颤微微地努力递到许奶奶碗里,然后卖萌一笑。
许奶奶愣了一下,怒气不知不觉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这孩子,吃块肉都想着给奶奶留肥的,真孝顺。”说着,那张染了岁月痕迹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吃了那块肉,许奶奶收敛了笑意,板着脸教训儿子媳妇和孙子们,让他们都学学,别连一个小丫头都比不过,丢不丢人。
于是大家纷纷行动,给二老夹了一波菜,孝心可鉴。
忙乎过一阵,桌上再次恢复了之前表面平和暗地你争我抢的氛围,有人开始对刚才的事发表意见了。
“爷爷,你怎么只给小丫头片子夹肉啊,我也想吃!”老二家的小儿子许富贵被他妈娇宠惯了,此时撅着嘴不满道。
他姐姐许芙蓉偷偷看了眼爷奶的脸色,在桌子底下悄悄扯了扯小弟的衣裳,让他别乱说话。
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还当是在他们自己屋里呢,让他可着劲儿无法无天?
许富贵不管,掐了姐姐一把让她滚开,然后看向一向疼他的爷爷,不给个满意的答案,他可不依。
大人们只当他是小孩子在闹脾气,都没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
他们说说笑笑谈的都是工作上的话题,一般不掺和到小辈中去,有了矛盾尽量让孩子们自己解决,这是家里默认的规矩。
不然一不小心伤的就是兄弟间的和气,何苦来哉。
“她长的好看,你要有她长的好,我也给你多吃肉。”许爷爷这厢一本正经地答道。
他老头子就是喜欢偏疼长得好的子孙辈,怎么啦?有意见憋着!
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几个孩子听到这种答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
“哈哈哈,富贵堂弟确实没有小堂妹长的好。”老大家的许富强毫不顾忌地大声笑道。
他是孙辈中的老大,又是二老比较喜欢的大孙子,所以敢直言不讳地想说就说。像其他弟弟妹妹,虽然没敢明白着说出来,但这会儿看过两个小家伙的相貌对比后,也都忍不住点头。
“闹啥,赶紧吃饭,瞎说什么大实话。”许奶奶随口训了一句,成功将一群闹腾起来的毛孩子按下去。
许富贵执拗劲上来,不听不听。
他本来就被爷爷回答的内容震的呆若木鸡,一脸不敢置信就是因为那个原因才搞得爷爷区别对待,然后又被堂兄弟的嘲笑声给激的恼羞成怒。
“喂,小丫头片子,你抬起头来我瞅瞅,到底长的啥样?”许富贵用命令的语气怒道。
这家伙的一双招子眼往日里都长在头顶上,实际上真没仔细注意过他三叔家的小不点长的什么模样,只知道是很小的一个黄毛丫头,完全没放在眼里过。
不过,他语气这么不中听,黄毛丫头的两个哥哥听后不乐意了。
“富贵儿,你那是什么态度,毛毛是我小妹妹,你敢欺负她试试。”许富才嚼着小妹送上的肥肉片,呲着牙一脸凶恶地警告道。
许富文弱质彬彬的凶恶不起来,索性紧跟大哥脚步,用他那双木呆呆的死鱼眼朝小堂弟释放死亡视线,直将对方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哥俩的围攻下,许富贵怂了。
年龄差在那儿,他又没有亲兄弟,打不过又不能找长辈助阵,不得不服软。
“我就看看嘛,又不咋滴她,不然我不服气嘞。”许富贵哼哼唧唧地嘟囔个没完没了。
许富才瞧着爷奶作壁上观却又时刻注意着他们这边状况的样子,眼珠子动了动,伸手抚上邻座许友善的柔软头顶说道,“小妹,来抬头,叫你富贵堂哥瞧瞧,啥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好让他小子心服口服,老实吃饭。”
“啊?”许友善从喜爱的鱼肉中艰难地露出脸,顺着大哥的手势朝一侧望去。
许富贵立即坐直了身子,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面小镜子,一点一点地比对他和小不点的区别,越看越脸黑。
他的眼睛是眯眯眼,一条缝;人家的眼睛大大的像猫儿,又亮又闪!
他的鼻子是塌鼻梁肥鼻头,鼻孔一翻特像猪;人家的鼻子秀气玲珑,又挺又直!
他的嘴巴厚大有肉,像两根香肠;人家的嘴巴像樱桃,又小又好看!
最最关键的是,他黑不拉几,人家白白嫩嫩!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没法活了。
许富贵从小到大历经七个春秋,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长的有多丑,一时间接受不能,忍不住镜子一甩,哇地一声哭了。
☆、饭桌纠纷
许富贵一哭,那可不得了了。
这家伙作为二房唯一的儿子,可是他妈王翠萍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心肝肉宝贝蛋儿!
“哎哟,我的富贵儿乖乖,谁欺负你了,妈找他算账去。”王翠萍搂住儿子心疼的不行,嘴里劝着,眼睛却朝许富才兄弟俩瞪了瞪。
许富才耸耸肩,一脸的无赖样儿,看上去十分赖皮。
人是被自己丑哭的,他又没犯啥错,二伯母就是再不满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不然光是二伯就饶不了她。
而许富文正忙着给两个妹妹夹肉夹菜,哪里有时间注意旁人的眼色,对于二伯母的白眼根本没啥反应。
王翠萍心口顿时像堵了一口血,尤其是听着宝贝儿子的哇哇大哭声,感觉心塞不已。
“翠萍你做什么呢,快回来继续吃饭,他们小孩子自己闹着玩,你一个大人插什么手。”老二许国华板着脸开口。
“咱们儿子都被欺负哭了,你咋无动于衷呢,连自己的种都不护着。”王翠萍一脸怨念,饭也不吃了,将大哭的儿子抱起来哄。
听到这话,赵云薇当下就拍了筷子,“二嫂这话说的,富才他哥儿俩咋欺负富贵了,是他自己非要跟我家毛毛比,比不过才哭的,刚才桌上孩子们的情形咱们都看得见。”
女人们一开场,男人们互相看过一眼,全都保持了沉默,秉着妯娌间的问题让她们妯娌先解决清楚的原则,兄弟四个并没有插手,还吆五喝六地拉上老爷子开始喝起了米酒。
紧跟着赵云薇的话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嫂李桂兰也下场了。
“我说二弟妹,这回我可得替三弟妹说句公道话,你家富贵明摆着是被他自个儿的长相丑哭的,你看他手上小镜子还拿着呢,刚才就是照着镜子和毛毛比相貌来着。”
“可怜见的孩子,跟谁比不好,非得和咱们家长的最好看的毛毛比,可不就伤心哭了,要说怪也得怪弟妹你,都没给富贵生个好模样。”
李桂兰长吁短叹的啧啧说道,幸灾乐祸的语气不要太明显。
王翠萍被她说的气闷无比,却又无法反驳,因为事实就是那样子,要不是她的肚子不争气,儿子也不会来得那么晚,要不是她没生好,孩子咋就长成全家最丑的了。
说许富贵这熊孩子是老许家目前样貌最丑的,其实一点也没冤枉他。
就像许友善姐妹俩是比着父母的优点来长,而他是把爹妈的缺点全占了,不然以李国华和王翠萍还算中上的长相,怎么可能会生出太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