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6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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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雨桐心里了然,即便有人积极倡导,但很多人都是抱着不一样的目的来的。
    到了地方,林雨桐就觉得主办方还是用了心思的。整个大厅不小,却都是由沙发围成了圆形,没有主次之分,叫人觉得很舒服。抬头见墙上的横幅写着‘妇女救援会心系灾民’。她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跟着李琉璃上前去认识了一下人,就坐到比较外围的位子上。林雨桐一看就明白,这里面的座位应该是一些官家夫人,而这外围,大都是出自富商之家。在更外围的地方,还要不少记者,举着相机,随时准备拍照的样子。
    坐着等人是有些枯燥的。正无聊呢,身边又坐下一个人,扭头一看,是个十分摩登的女人。她坐下就朝林雨桐打了一个招呼:“嗨——”
    林雨桐觉得她说的应该是英文,就扭头笑了笑,“你好!”她十分谨慎的打招呼。
    对方看向林雨桐,又看向李琉璃,“我听陈夫人说起过你。你也是从国外回来?”
    呃?
    林雨桐笑了笑,转移话题:“还未请教……”
    “珍妮李。”对方说着,就带着几分骄傲。
    “原来是珍妮小姐。”林雨桐客气的点点头,心道,有个洋文名字,把姓搁在名字后面你就洋气了?肤浅!浅薄!
    紧跟着,这位珍妮李小姐开始在林雨桐耳边叨咕,林雨桐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她的心思全在那记者拿的相机上呢。她正想着,要不要抽空去买一台老式的相机收藏起来,就听珍妮李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了约稿的事情上了:“……尹夫人,你也是从美国回来的。你应该知道美国女性的权力,那种自由。”她说着,就不由的看了林雨桐的胸部一眼,“一看你的身形,就知道你里面穿了义乳。可见你是走线时代的前沿的。如今还有许多人用裹胸布,政府早就下令,不准束胸,但是女子自己倒是把自己给裹起来了。如今天冷了,就算了,明年春天,我准备再着急大家一起,提倡女性游泳,穿着泳衣怎么了?男人完全就是莫名其妙。我觉得应该请进步的女性执笔,咱们出一期单刊……”
    林雨桐就有点想呵呵,前几年还有人提倡裸奔,裸睡呢。我也跟着喊几嗓子去。女性的进步也不是在穿不穿泳装上。就跟旗袍一样。当初,就是因为进步的女性想追求男女平等,可怎么样才算是男女平等呢?那就是穿男人一样的长袍啊。那个时候,街上走的男女穿着是看不出太大区别的。所以,旗袍最初是板板正正的。后来,慢慢的女性化了。当初那些追求男女平等的前辈们,谁也不会想到她们的运动的直接结果不是男女平等了多少,而是产生了也意想不到的副产品,就是经典的女装旗袍。
    如今叫自己去提倡泳装?谁知道后果是什么呢?
    报纸上的思想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纪。老派的人固守着清朝的遗风,像是活在上个世纪。而新派人的思想,仿佛又在下个世纪。整天你骂我,我批你,从来没有消停的时候。自己有多少大事要忙呢,哪里有功夫搭理这些事。
    而且这位珍妮李所说的义乳就是胸罩吧。这里面穿什么的问题,她真没兴趣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于是只笑了笑,朝她道:“既然珍妮小姐如此崇尚美国,但更该知道,什么是隐私,什么是尊重别人的隐私。我不觉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个话题是恰当的。”
    珍妮李嘴一下子就张开了,中国人说话都是含蓄的。即便不满,也不会这么当面掀出来。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珍妮小姐好似更欣赏美国人的处事风格。不愿意就直接的说no,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当然不介意。”珍妮李撇撇嘴,耸耸肩,摊开双手,完全一副西方人的做派。
    林雨桐怼了人,一扭头却发现好几个人都十分好奇的看自己,李琉璃看着已经起身离开的珍妮李,对林雨桐低声道:“你可真行,怎么三言两语就将人给打发了。她……你大概不知道。算是小有名气的交际花。”
    “交际花?”林雨桐皱眉:“怎么请这样的人?”
    前面坐着的一位夫人转过身,“你是刚来吧。不知道她。她出身也还不错,只是留洋回来之后,她家里的光景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她倒是豁得出去,开了一家寻情馆……”
    林雨桐马上就懂了,“原来如此。”
    “追捧的人一多,她的名气可就起来了。俨然成了女性进步的先驱了。”那夫人摆摆手,“不少社会名流,都以请到她为荣。没想到你倒是一口就将人堵回去了。明儿你在圈子里只怕就要出名了。放心,女人都喜欢你这样的。”
    林雨桐哭笑不得,靠踩一个交际花出名,这名声咱们能不要吗?
    救援会说的,也不过是筹集资金,帮助那些流落到上海的灾区妇女。林雨桐随着大家捐了三十个大洋。至于这个救援会是怎么运作的,她完全不清楚。
    但这些在林雨桐看来,虽然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能帮助的人还是极为有限的。
    回到家里,四爷还没有回来。林雨桐就在屋里思量起防治瘟疫的事。想通过别人,如今看来,显然是不行的。
    要想实现自己的意图,还是得自己组织力量。
    还有药材!得购置足够多的药材,在明春之前,一定得筹集够。可如今这世道,这药材确实是最难的一部分。
    四爷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怎么这么晚?”林雨桐接过他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问道。
    四爷挠挠头:“找了几个美国人,恰好碰上一个原……在美国时的同学。”
    “找美国人做什么?”林雨桐还以为他是找别人筹款去了。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如今最缺的就是粮食。这么多的灾民难免,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粮食去。”
    “找美国商人进口粮食?”林雨桐这下真愣住了,这事可不容易。
    四爷却不以为然:“只要赚钱,他们为什么不做呢。咱们先探探路,只要路探好了,以后……或许会用得到。”
    “谈的怎么样?”林雨桐舀了一碗汤给端过去,“这些人没有足够的利益是不会动心的。”
    “也不是一次两次能谈成的事,不急。”四爷端着汤碗三两口就灌下去。又问起林雨桐今儿都干什么了。
    林雨桐就不免她思量了半天的事,“我还是觉得自己做更可靠些。只是时间上……紧的很!”
    四爷却拍了拍林雨桐,“你该找桂嫂的……”
    ****
    第718章 民国旧影(5)三合一
    四爷说完,就去了书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沓东西,“这是最近搜集起来的简报,你看一下。”
    林雨桐将床头上的台灯打开,这简报是从二月开始的。她一一翻看着,从二月到五月的这段时间简略的报道看,一直都在说江水暴涨。可于此民生相对应的,是在这期间,国众党党派了二十万军队,围剿根据地,这就是第二次围剿了。
    而到了六月,见到一个小方块的报道,说是昌汉堤坝加固,需要三十三万元。这点钱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而与此对应的,是六月二十一日,国众党首脑姜亲自抵达南昌,为的是……主持对中央根据地的第三次围剿。同样是这个时间点,报纸上大部分依旧是剿工的信息,只有小部分报纸用简略的文字,报道了大江中下游和淮江流域正在遭受洪水侵袭。八月十七日,含口全市被淹了。姜却因私人的原因从昌南飞往沪上,却又因何英秦电报所称的‘促请赴赣交剿匪’,再次返回昌南。此事的舆论倒是一边倒的请求救灾。越往后,请求政府积极救灾的声音越是激烈。可一直到八月二十八,应该是迫于舆论压力,姜从昌南乘舰抵达含口,却因为担忧安全事宜没有上岸,只在船上听取了工作汇报。紧跟着是九月一日,姜在含口发表了一篇‘呼吁弥乱救灾’的电文。
    林雨桐看着四爷收集上来的电文,“……中正唯有一素志,全力剿工,不计其他……水灾载寖,非人力能抵御……”她猛地合上简报,“非人力能抵抗?这还真是……有那几十万军队,一点都救不了了?一个昌汉,只要三十三万!哪里挪不出三十三万来?就是昌汉当地募集,也够了。”当局政府动不动几十万的被服装备费用,这还只是一部分后勤支出。“不说别的,至少昌汉是能保住的。”
    四爷哼笑一声:“昌汉当地各项税收是有这笔钱的。但是这钱被姜挪用为中源大战的军费开支了。剩下的被上上下下的一贪污,就不剩什么了。如今这救济委员会是个临时的机构,从人员到钱款,都是临时凑出来的。里面的人要么业务不精,要么别有用心,什么时候都不乏大发灾难财的人。所以,他们管的多,却未必有多好的效果。而你要防治瘟疫,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你将情况告诉桂嫂,桂嫂会汇报的。相信灾区还是有完备的地下组织结构的。他们更贴近下层……要不然灾区那么大,怎么处置?从哪组织那么多人?即便有人了,人家也得信咱们?”
    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又说起粮食的事,四爷这才道:“之前国众党政府原本是打算将辽北的余粮征调灾区的。但是如今……显然是不成了。不过九月的时候,宋子温代表政府跟美国签了借贷合同,只是……不光价格极高,就是利息也及其高昂。当然是,这是救命用的粮食,价格倒不是最要紧的。”
    林雨桐这才翻开简报往下看,“这各地政府不管是为了自身利益还是其他,对救灾活命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粮食只许进不许出,又是反对囤积居奇……”她看着,就一叹,“只是这执行力……只怕明年粮价还是会疯长。”
    “不止是如此,美国提供的粮食,还不足灾区损失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还有三分之二灾民的口粮是个缺口,这还得在保证这些灾粮全都用在赈灾上的情况下。所以,根本不猜测,粮价肯定会长起来的。”四爷往床上一躺,“所以,我才急着想办法再进口粮食。”
    能救多少算多少。
    只是政府跟美国签订的合同价格极高,想谈成,除非能给他们更多的利益。另外,人家未必就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粮食出来。这才是真正的难处。
    林雨桐又翻到一篇简报,是政府为了赈灾而发行国库券的消息,“这不是说发行八千万吗?之前发行三千万,十二月再发五千万,怎么至今都没有消息。”
    四爷摇头:“没人买账,只能不了了之。还能如何?”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晚上,睡着了也觉得心里不是那么安稳。
    第二天做早饭的时候,林雨桐就跟桂嫂谈了防治瘟疫的事。她一边拿着筷子将酸豆角从罐子里扒拉出来,一边跟桂嫂絮叨:“……听说这场水患已经死了十几万人了。可这祸根还在,如若处理不当,可能还会有几万人因此丧生。”
    桂嫂剁肉的手动作越来越慢,后来越听,心里就越是明白了,这才放下刀:“小林放心,今儿我就出去一趟。”
    林雨桐就笑了:“不急着回来做饭的。我们今儿出去有应酬,你跟憨崽只管忙你们的。”
    林雨桐说有应酬还真是有应酬,今儿是陈向东的父亲陈老先生六十整寿,他们得去贺寿。寿礼也简单,林雨桐直接找了一个翡翠的观音像,用匣子装了,也就行了。
    陈老先生是个特别儒雅的人,算是第一代的留学生,很有些气派。见了四爷就拉着四爷说话,林雨桐跟着李琉璃去见了陈老夫人。
    上去给陈老夫人见了礼,这才发现这位老夫人的身后站着一个女人,这女人可不正是在火车上跟在陈向东身边的女子。见她肚子微微隆起,应该是有了身孕。
    陈老夫人很尴尬,请了林雨桐坐下,就不好意思的道:“叫你看笑话了。”
    林雨桐不好接话,倒是李琉璃脸上并没有多少难堪的意思,接话道:“又不是外人,没什么笑不笑的。”然后看了一眼那女人,给林雨桐介绍道:“你们也见过,我就不多说了。她就是我们家先生的二太太上官飞霞。”
    “尹夫人。”上官飞霞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朝林雨桐点点头。
    林雨桐微微笑了笑,算是还礼。
    陈老夫人摸着手里的念珠,朝上官飞霞道:“既然来了,又有身孕,就先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
    看来这婆婆也未必就待见这位。
    上官飞霞倒是知趣的很,不敢再闹,跟着一边一直等着的老妈子匆匆的走了。
    陈老夫人拉着林雨桐坐到身边:“没人请她来!是她自己跑来的。你说这人来人往的,她往大门口一站,像个什么样子。这件事,是我们对不住琉璃。都说家丑不外扬,我不拿你当外人,这话也就不瞒你。实在叫人看着闹心的很。我看,就是留洋给留坏了。这些年也没正正经经交个朋友,倒是难得的跟你们夫妻投缘。你们都是好孩子,跟你们交往,我们心里都是放心的。”
    林雨桐谦虚了几句,见客人陆陆续续过来,等着跟老夫人说话,林雨桐跟着李琉璃就朝一边走去。
    “你去招待客人吧。我自己呆着就行。”林雨桐催她,没有一个人占着主人的道理。
    李琉璃呆着林雨桐去了一边的阳台上,“今儿等着看我笑话的人多了,我干嘛非得凑上去叫人同情我几句。”
    “嗨,谁笑话谁?”林雨桐说着,就转移话题,“不过,这样的日子,叫家里跟着这么丢人,她那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我看陈先生也不是一味的纵容她的人。”
    “管他呢。”李琉璃有些心灰意懒,“爱如何就如何。听说国外不愿意过了,还能离婚。可咱们现在呢?难道我也登报离婚去?就这么过吧。”
    林雨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李琉璃心里是真的想过离婚这一码事的。而且还想过不止一回。
    就听她道:“这世道,离婚了,日子过的比现在还要艰难。那就凑活的过呗。”
    没有强大的内心,承受外来的压力,就不能轻易的说出离婚的话。即便是林雨桐,也不敢劝人家说,离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这边还没说话,就见下人来叫李琉璃:“太太,几位夫人来了,老夫人让您去见见。”
    李琉璃深吸一口气,“你自己玩,我去去就来。”
    林雨桐叹了一声,刚要出去取一杯水,边上就走上来一个女人。
    “是小大夫吗?”这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林雨桐朝这人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个女人,她还真认识,“卢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女人正是当初在山上被土匪柳三河扣押住的药材富商的二太太卢小姐,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的,竟然还有再见到的一天。
    卢小姐又一次打量了林雨桐,“我险些都不敢认了。”
    林雨桐笑了一下:“你……”
    “我还得多谢你和那位尹先生。”卢小姐不好意思的道,“柳三河对我很客气。我也知道一定是你们当初为我说话了。”
    “倒是叫你先生赔进去不少钱吧。”林雨桐端了一杯水,抿了抿才问道。
    卢小姐一副后怕的样子,“幸好我先生没犯倔脾气,要不然可真就惨了。这柳子帮的背景可不简单,不光是跟警察关系匪浅,就是跟驻军……”说着,就语气一顿,“言多必失!言多必失!今儿又说了不该说的。”
    林雨桐摆摆手,“这又不是秘密。当初那山上离最近警察局也就一两个小时的路程。这要不是跟警察有关系,他们敢在那山上明目张胆的待着?再说了,那位郭太太是城防司令的太太,可那柳三河也未必就客气到哪里去?那这背后,不用猜也能知道,他们的背景就是城防司令都不敢轻易的得罪。那郭太太要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能将半辈子的家私都那么给土匪扔下?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这样的人要是不能保证一巴掌将他们拍死,就别轻易得罪。可这富商家的太太也是够糊涂的,那么点钱就敢去撩拨这些人,说到底,祸患都是自己招来的。那富商要是不养二房,就不会闹的太太不满。若是太太没有不满,就不会有她联络土匪的事。同样的道理,若是这位卢小姐不是给人做了妾,做了外室还不足性,还想着登堂入室,也不会有这么一次当惊受怕的经历。福祸自招,就是这个道理。
    卢小姐尴尬的点点头:“尹先生和小大夫都是有见识的人。上次我跟我家先生说了小大夫的医术,我家先生还说,有机会一定要认识认识小大夫。您是知道的,做药材生意的,有些药材上的事情,还真是要多问问大夫的意见。”
    这话牵强,估计是这位卢小姐见自己跟陈家的关系密切,想借着自己攀上陈家吧。她回头看了一眼卢小姐,自己也正需要大量的药材,有这么一个途径,倒也是好事。于是,她笑道:“太客气了。有空去家里玩。”至于自家的位置,想来他们总是能打探到的。不能显得太急切,要不然这生意可就没办法做了。
    在陈家吃了寿宴才出来的,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出去转转?”四爷征询林雨桐的意见,“要不然去看场电影?”
    两人对电影这玩意不是觉得新奇,纯粹是想见识见识这个时候的电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到了电影院,马上进去能看的只有《歌女红牡丹》。一毛钱一张票。里面有几十张的长椅子。里面的人也不多,入座率一半都不到。黑白的片子,配音跟嘴型基本是对不上的。故事情节又叫人觉得憋屈。因此,林雨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下来的。
    一场电影看完,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
    天上细细碎碎的飘起了雪花,林雨桐跺跺脚:“还是回家吃饭吧。”
    四爷应了一声,想叫个黄包车,却发现这会子这附近的黄包车都被人给叫走了。这下起了雪,都急着回家呢。
    林雨桐挎着四爷的胳膊,“那咱们往前走走,也有很长时间没一起散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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