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扶鸾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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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无晏看他:“作甚?”
    徐有冥道:“少喝些。”
    乐无晏嗤了他一声,转头过去与另边坐的秦子玉说话。
    秦子玉单独一张酒案,默不作声地低头吃东西,偶尔抬眼,目光落至某一处时又很快移开。
    “小牡丹你怎么不喝酒?”乐无晏凑过来问。
    秦子玉回神微微摇头:“我不想喝,一会儿回去打算抓紧修炼。”
    “也不用这么勤奋吧?”乐无晏瞥一眼他方才不时看的方向,果然是谢时故那厮,既要应付不停来敬酒的人,还要忙着照顾他道侣吃东西,斟酒夹菜、殷勤备至。
    再看向身旁魂不守舍的秦子玉,乐无晏恨铁不成钢,两条腿的男人满地跑,小牡丹怎就偏看上了最不该看上的那个?
    秦子玉不喝酒,乐无晏干脆把他面前酒壶拿来倒给自己喝,低下声音嘟哝:“别看啦,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且不说他有道侣,在秘境中他三番两次挑衅我们,还劫持你,你忘了?”
    秦子玉面露难堪:“……抱歉。”
    乐无晏没好气:“你跟我道什么歉。”
    秦子玉低了头,他确实不想这样,但心魔一旦生出,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闭关进境之时还因此反噬差一点失败,若非有在秘境中得到的妖灵乳稳住灵力,只怕他现在已不能坐在这里。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
    乐无晏还要教训人,徐有冥叫他:“青雀。”
    乐无晏转头,那人看着他:“回来。”
    僵持片刻,乐无晏屁股挪回去,还没忘了把秦子玉的酒壶也顺走。
    “我要喝酒。”他道。
    徐有冥:“最多再半壶,这酒烈。”
    乐无晏:“知道了,废话真多。”
    酒热正酣时,又有人来。
    人未至、声先到:“段某来迟一步,不知还能不能赶得上与两位仙尊和城主喝一杯!”
    秦凌世再次起身迎接,来的正是那如意宗的宗主。
    乐无晏自酒杯中抬头,看向大步进门来的男人,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人长眉入鬓、双目炯炯,长得分明还不错,面相却看着实在怪异,叫人分外不舒服。
    见秦凌世已与人寒暄起,乐无晏小声问身边人:“这人什么修为?”
    徐有冥道:“大乘中期。”
    大乘中期,修为在当世修真界只能排到前三十,说不上顶好但也足够傲视群雄,且这人从前还只是一散修,四十年前才在南地这里建起了这如意宗。
    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起名震一时的大宗门,想来应还有别的本事。
    乐无晏想想又撇了嘴,算了,反正也不干他的事。
    秦凌世吩咐人给那人安排位置,那人拎着酒杯,先来与徐有冥敬酒。
    自报家门:“如意宗段琨,见过明止仙尊和夫人,敬仙尊和夫人这杯。”
    近到跟前,这人身上的气息更叫乐无晏不喜,说是敬酒,语气中却颇为高傲自负,乐无晏没搭理他,徐有冥亦神色冷淡,举杯只抿了一口。
    对方也不以为意,酒喝下肚,目光掠过徐有冥落向乐无晏,瞧见他额头的火焰纹时,多停了一瞬。
    徐有冥神色乍冷,对方已收回视线,笑了笑转身离开。
    乐无晏十分不满:“这人谁啊?这么嚣张,连仙尊你也不放在眼中。”
    徐有冥沉声道:“不必理会。”
    乐无晏轻嗤,他才懒得理会,什么玩意。
    第54章
    戌时末,一场宾主尽欢的接风宴终于散场。
    宾客三三两两各自离开,乐无晏几人一起走向城主府西侧的竹林,谢时故带着他的道侣与他们同路,走到竹林前才要分道扬镳,顺嘴问了句:“明止仙尊和夫人住这竹林里?”
    乐无晏:“你有意见?”
    谢时故摇了摇扇子,朝林深处望了眼,道:“没有,就是觉得这地方还挺好,比安排给我们的住处好。”
    他再又笑看向秦子玉:“小牡丹,这地方是你安排的?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秦子玉神情略尴尬,刚要说不是他,乐无晏哂道:“你搞搞清楚,小牡丹是仙尊的弟子,就算把最好的地方安排给我们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干系?”
    谢时故轻嗤了声,丢下句“回见”,转身与他道侣离开。
    秦子玉抬眼看去,前方二人已走远,并肩的背影拖长在月色下,他微微怔神。
    “别看了,人都走了。”乐无晏没好气道。
    秦子玉回神,赶紧掩去了神色中的不自在:“仙尊、夫人,天晚了,我也回去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东西需要的,直接传音给我便是。”
    乐无晏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秦子玉点头,最后与他们行了一礼,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乐无晏嘴里嘟哝:“笨死了。”
    身边人也道:“走吧。”
    乐无晏转过身,对上徐有冥看向自己的目光,勉强笑了一下。
    这人伸手过来,轻拂了拂他被夜风吹起的长发,温声问:“又醉了?”
    “没有,”乐无晏立刻否认,摇了摇头,“真没有。”
    他抬起手腕瞧了眼上面的那串念珠,在月夜下白玉珠上缠绕的丝丝仙气仿若化作了实质,不断浸润着他的身体,乐无晏自言自语:“戴上了这玩意以后,好像没那么容易醉了,就算有醉意,脑子里也很清醒,仙器原来还能有这作用?”
    徐有冥:“嗯。”
    乐无晏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啊?”
    徐有冥看着他:“说什么?”
    乐无晏无奈又好笑,眯起眼,眼中有转瞬即逝的狡黠,忽然张开手就这么直直往前栽去。
    徐有冥向来处变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紧张之色,一步上前,双手将人抱住,乐无晏栽进他怀中,放声笑。
    徐有冥将人抱紧,低了头,在他耳边的声音有些闷:“笑什么?”
    乐无晏道:“我好像还是醉了,不愿走了,仙尊背我吧。”
    言罢他抬起眼,眼中盛着的尽是明亮笑意,见徐有冥紧盯着自己却不吭声,乐无晏手伸过去,敲了敲他心口:“不乐意?”
    徐有冥仍未出声,放开他背过身,乐无晏靠过去,跳到徐有冥身上,被他双手托住。
    往前走,乐无晏低头贴至徐有冥肩背,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混着心跳的声响,慢慢闭了眼。
    月色浓沉,喧嚣重归宁静。
    谢时故端着热汤推门进屋,齐思凡坐在榻边看书,听到动静也未抬头,只当这屋中的另一个人不存在。
    谢时故上前,将汤碗搁到他身旁矮几上,低下声音:“喝口汤,我看你先前酒吃了不少,菜却没碰几口,不合胃口?”
    齐思凡没理他,慢慢翻过一页书。
    谢时故低眸看面前人片刻,眼瞳里藏着晦暗:“时微,你几时才能好生与我说句话?”
    “我不是时微,”齐思凡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漠,并不看他,“盟主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工夫,你不如让我早些死了重新投胎,你要的反正也不是我。”
    谢时故眼中神色愈沉:“你一定要说这种话?”
    齐思凡终于抬眼,目光里唯有厌恶:“不然盟主想听我说什么?盟主敢让我以真面目示人吗?我只是个凡人,年近花甲的普通凡人,你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将我掳来,绑在你身边四十年,你图的什么?就算你用你那些仙法让我外貌不老,可我内里早已垂垂老矣、腐朽不堪,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你自己吗?我恨透了你,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痛快,让我彻底解脱?”
    闻言,谢时故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戾气,又被他生生压下:“你就这么想死?”
    “是,我想死,”齐思凡说起这一个字时格外坦然,“我早就想死了,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想死。”
    谢时故盯着他,试图透过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如当年那样的的温情,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父母不在了,但那个女人还活着,你若敢去死,我会立刻让她给你陪葬。”他沉声一字一顿道。
    齐思凡冷笑:“你如今能拿来威胁我的也只剩婉娘了,凡人一生不过短短百十载,待婉娘也故去,你便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我,我一定会去死。”
    “这么多年了,你还要惦记她?”谢时故恨道,“她早已嫁给别人、子孙满堂了,你就这么喜欢她,几十年了还对她念念不忘?”
    “忘不了,”齐思凡仿佛自嘲一般,“是我对不起她,她能嫁给别人平安过一生,有何不好?她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我亏欠了她一世,你让我怎么忘?”
    “那我呢?”谢时故提起声音,“你忘了我,忘了我们从前的所有,忘了你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凡人!你经受天罚轮回百世,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你,你却喜欢上了别人!”
    齐思凡漠然闭了眼。
    他不是时微,他根本从来就不希望自己是时微。
    他本是西大陆凡俗界普普通通的一介凡人,在十七岁之前,甚至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另外四片大陆,还有那些法力无穷、与仙人无异的修真者,可他宁愿自己永远都不知道。
    他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他十几岁就考取功名,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迎娶他心爱之人过门,但这一切都被面前这人毁了。
    这个人在他与婉娘拜堂之日,将他强行掳来这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说他们本是天上的仙人,是恩爱的道侣,因经受天罚才不得不被迫分离,他不信,也不愿信,这人嘴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过于荒谬,他只想回去,四十年来无一日不想回去。
    在与这人被迫结契的那日,他将偷得的一柄匕首抵在了自己喉咙边,他宁愿去死,可是他不能,这个人以他的父母、他的婉娘威胁他,他只能苟活,日复一日地痛苦苟活。
    谢时故伸手过去,齐思凡别开脸。
    冷漠、麻木、厌恶,便是他的道侣如今面对他时全部的情绪。
    谢时故不敢碰他,结契那日齐思凡以死相逼的一幕幕到现在仍历历在目,那柄匕首只是一件最下品的灵器,但于没有灵根的肉体凡胎而言,已足够让之魂飞魄灭,所以他不敢。
    这么多年他们就这么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僵局,似乎永远都不会有破局的一日。
    不是没想过干脆就让齐思凡再投胎一回,便能忘了这一世的人,但是舍不得,他的时微已经历了百世轮回之苦,他舍不得。
    甚至舍不得以术法抹去齐思凡之前的记忆,凡人的魂魄太孱弱,多动一分,他的时微便要多受罪一分,他宁愿就这么一直被恨着、厌恶着。
    僵持许久,谢时故收回手,沉下了声音:“天道不公,要你永生永世只能为凡人,但我不信命,我一定会为你拿到凤王骨,让你再生出灵根。”
    齐思凡的回答,始终是满脸漠然。
    谢时故后退一步:“汤快冷了,你趁热喝了早些歇下吧,即便与我置气,也不必跟自己过不去,我去隔壁屋中打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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