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约定地点前，探扇首先找到了一个人。一用传送卷轴抵达，看到那熟悉的青蓝色身影游刃有馀窜动于林野之间，他不自觉就有片刻失神。
    因为，他彷彿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自由、逍遥、无所拘束——充满了孩子的天真与纯粹，任意徜徉于天地之间，无处不可安身，永远是那么随心所欲。
    那时候，他们眼里没有太过残忍的事物，没有狠踩一脚把人拽下的心机，没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勾心斗角。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单纯？
    缓缓地，青蓝色身影颤动，止住了竖琴的演奏，漫天飞舞的细剑随之停下，清冷的面目回转过来，露出参不透心思的淡漠神情。
    "怎么会来……师父。"
    上次分别前，清秋告诉对方自己这阵子都会待在闉雷殿的领域。闉雷殿，魔尊的门派据点，充斥着各种邪魔妖兽以及奇诡怪事，堪称是探扇浅笑最厌恶的地方。
    清秋不是刻意躲藏，只是想要磨练自己对抗高阶魔攻的韧性，特地挑了具挑战性的地方，而她深知自己师父是曾经力抗榜四魔尊的神级人物，拚了老命，也想更靠近对方一点。
    网上传的那些，她不在乎。
    无论是其道侣实际为男生的事实，还是自己准备追对方——对她来说都没有影响。
    因为，捫心自问，她……
    "清秋。"
    正当探扇稳下心绪，缓缓打出第一个字时——
    "帮主？"
    一个专属于渡罪墨紫色的飘渺身躯掩映在暗影里，几乎与闃黑的不祥融为一体，交织成炼狱鬼神一般的诡譎怪象。雄伟的驯兽稳立身后，看来是一路衝杀开出血路才到达此地的。
    灵鸟回旋，腾蛇曼妙，滑过女子细瘦的腰臀胸，缓缓鑽进宽松的半袖。
    "老七？"
    探扇惊讶地一呼，旖旎情顿了一下，不慌不忙：
    "找你好久了——清秋。嗯？探扇？"
    像是大感意外一般，恰到好处的反应。但是做得太天衣无缝反显刻意，令人嗤之以鼻。探扇挑了挑眉，咧嘴一笑：
    "真是好巧……老七跟老二心有灵犀？"
    旖旎情耸了耸肩，不理会探扇的调侃：
    "那个绰号别了吧……在风波止息前我不想再听到你那么叫了。怎么，师父找『徒弟』有什么事吗？"
    ——反将一军。
    探扇歛了歛神色，凝神以对。
    两人同时将目光放向话题人物：
    "……我来确认。"
    "我也是。"
    建立了共识以后，他们彼此点点头，首先由旖旎情出招——
    "清秋，我应该警告过你……探扇有情缘了，要你洁身自爱吧？"
    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的质问。
    不愧是以狠辣果断闻名的旖旎情。
    但是清秋故作镇定，维持一如往常的淡漠自适，继续对着满坑满谷的各色妖魔举起竖琴："帮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太乙的攻击形式多元，而清秋恰好选了一种极适合她的手法——游刃与优美聚于一体，那便是藉由音乐演奏支使满天飞扬的细剑，令敌手眼花撩乱的同时，製造难以喘息的攻势。
    搭配阵修，她也能更适时地巧妙画阵。因为组合稀少，往往打得敌手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探扇睨了旖旎情一眼，恨铁不成钢。老这么恰北北难怪被称虎姑婆。
    还是让他来吧。
    "你问得太直接了……清秋，有人说你要追我，是真的吗？"
    "……"
    清秋直接回以一个点点点。
    对了，他们都忘记探扇浅笑是个不懂女人心的木头直男来着。
    "你比较直接吧。"旖旎情直接开嘲讽，探扇表示有问题吗？
    他问的很优秀啊？
    那头的清秋深吸了口气，终是停止了摆弄竖琴的手指，缓缓道："师父……对不起。"
    道歉的话一出，气氛转趋凝重。
    "果然没错，是你把消息放出去的……但你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还多了许多超出你认知范围的事，对吧？
    清秋保持沉默，唯有周身闹腾的魔物在喧哗。
    高等魔物被旖旎情驯服的妖兽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探扇摇头訕笑，颇有自嘲之意。
    "我收徒的事连挽挽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一夕之间传遍全清宵。"
    "哦？"
    听到这里，旖旎情一挑眉，打断了探扇。
    "细挽风流不知道？你惨了。"
    "什么？"
    探扇立马狐疑地停住……惨了？为什么？
    基本上，探扇想不出比现在更惨的情况。
    风评一落千丈，挽挽不理他，终日心思杂乱……钱肖着实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感觉。
    旖旎情深深睨了他一眼，明明只是游戏里受到规范节制有度的面貌，却恍如有了真实的感情。
    探扇震了一下，彷彿见到现实里的旖旎情实际走过来赏自己一巴掌。
    ——"恋爱中的人可是很麻烦的。"
    并留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就走。
    「……」
    钱肖顺了一口气，凝起眉头。不可以重蹈覆辙。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他了。
    "不管如何，清秋，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意，我欣赏你，但那只限太乙技术的层面，所以我才会收你为徒。"
    "……师父。"
    "我很感谢彼此鑽研共同砥礪的美好时光……清秋，你仔细思考一下，如果没办法整理乾净的话，我们就不要继续这个师徒关係了。"
    一向淡泊的面目皱起了眉，展现了难以想像的悲戚与酸楚，可是探扇谨记在心，不可以心软。他早就在内心做出了抉择，甚至不用选，都可以仅凭直觉反应。多馀的柔情只是利刃，伤人伤己。话已至此，没什么要说的了，临走前，探扇最后瞥了两人一眼。
    ——"老七，接下来交给你了。"
    旖旎情无奈抱臂，叹出口气——"没问题，老二。"
    探扇走后，旖旎情重新面向那个悵惘哀伤的愁容，彷彿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是谁的过往在喧嚣呢？或许她们只是拿到了每个爱过之人相似的剧本。对着清秋轻蔑地睨了一眼，旖旎情终是满是无奈摇了摇头。她只说一句。
    只能说这一句：
    "清秋，你不要错爱了。"
    别挣扎了，徒劳无功，看到紧密联系的两个人，瞬间就会明白什么努力都是白费。
    这世界上所有的爱都一样——容不下异物。
    而不管那异物是杂质或污点都一样……能做的，唯有洁身，并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