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江晚晴的手忍不住抖,“你们老板是谁?你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等您见到老板就知道了。”
江晚晴心说我知道个鬼!
她果断挂了酒店座机,像是怕这见鬼的电话再响起来一般,直接把电话线拔了。随后,她果断用自己的手机将报警电话按了出去……
然后,没有反应。
江晚晴诧异地看着自己手机屏幕,这才发现,酒店的网络不知怎么被屏蔽了,连手机都莫名没了信号儿,江晚晴的电话顿时变成了一块儿能发光的板砖——还是不怎么结实的那种。
江晚晴下意识就想用酒店电话报警,可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内线电话报警外拨务必会经过总台,对方在总台有人,如果发现她报警了,搞不好会立刻破门而入……那她就等不到警察过来了。
可是不报警怎么办?江晚晴一时没了主意,她在屋里宛如困兽,在屋内转了几圈儿,思索了一番,又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下了一个决定。
江晚晴住的房间在二楼,酒店的建筑是老式的砖瓦结构,窗下有一道横梁,小心利索点儿,可以顺着那道横梁爬下去,楼层也不高,就算掉下去,也摔不死。
她翻箱倒柜,把屋内所有的床单被罩都拆了下来,接连打成死结,连成一条长绳就当给自己上个保险。
结果,她拎着那条床单做成的绳子准备从窗户顺下去的时候,只撩开窗帘,往外看了那么一眼,整个人就崩溃了。
她住的房间窗户正对酒店停车场,就在她正下方的位置,停着一辆非常惹眼的轿车,四个黑西装的保镖分别站在轿车的四门处。
除了这四个人,还有零散的几个保镖分列两侧。
江晚晴简直眼前一黑,她又不是超级特、工,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时放倒十来个正当壮年的保镖。
这境况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江晚晴堪称郁闷地扔了那条跑路用的绳子,一边毫无目的顺着窗帘缝隙朝楼下看,一边思索这样的情况她到底该怎么脱身,然后……
她越看那辆被保镖围住的车,越觉得眼熟。
宾利,黑色的?
她似乎见什么人开过这辆车……车牌号都有点熟。
她灵光一闪,随即囧然,哭笑不得地把酒店内线电话接通了线,重新呼叫了总机。
对面一接通,江晚晴就克制不住地低吼出了声:“傅修远他这是要干什么?!”
电话对面的保镖大汉被她毫无预兆地吼了一脸,语气十分委屈:“……老板让我们务必保证您的安全,我们才出此下策。”
江晚晴:“……”
感情你们也知道这是下策?!
她忍了又忍,知道对无关的人发火没有意义,只能压抑着脾气问:“严修筠呢?”
“老板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
江晚晴忍着再次摔电话的冲动,从牙缝里吐字。
“十分钟!”她说,“我要收拾行李!”
“老板说请您务必快些……”随后他不知如何感受到了江晚晴的怒气,求生欲极强地改了口,“好的,请您在十分钟后务必出门来。”
江晚晴咬牙切齿地把电话挂了。
不过,知道了对方是傅修远,她总算稍微放下心来。
她的手机依然没有信号,傅修远的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又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把酒店的信号屏蔽了。
江晚晴茫然地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许久不看的短信信箱多了一条信息。
是一个英国区号的临时电话卡,发出来的信息却是中文,没有署名。
上面只有短短的四个字,等我回来。
江晚晴闭了闭眼,将短信按了删除。
十分钟后,她穿戴整齐,将手中的行李箱交给等在门口的保镖,抬步跨上了那辆等待她已久的车。
清早的英国宁静得过分,车缓缓驶向泛着朝霞的远方,好像并没打破这清晨的安宁。
天色破晓之时,宾利在一处庄园前停下来。
江晚晴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傅家在伦敦的居所,傅耀康也会在此居住。
理论上,江晚晴结婚后也该来此拜见长辈,但是严修筠从来不会踏足傅耀康居住的地方,所以她也顺理成章地没来过。
今天倒是第一次。
她下了车,很快有一位管家迎了上来,将她请进了会客厅。
会客厅很大,陈设沿袭了欧式的厚重,但物品很简单,除了一张长长的餐桌几把椅子,便是茶几和沙发。
管家引江晚晴在沙发上坐下,随后出去了。
而她一低头,便看到了茶几上摆着的报纸。
和早就没人看报纸了的国内不同,英国人的日常生活中纸质媒体依然占据着重要位置,各阶层人士早就把阅读纸质新闻作为了一种习惯,而这种保守固执的传统,不会那么轻易改变。
江晚晴不经意朝报纸扫了一眼,立刻看到了头条的消息。
“医改法案覆盖药物尚未上市即被召回,或因相关原料供应出错导致。”
江晚晴心里一顿,正要拿起报纸细看,便听门口响起脚步声。
随后,傅大公子低沉深厚的声音在会客室门口响起。
“你来了。”
第107章 权力游戏40+
傅修远的姿态依然高高在上, 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睥睨的气质犹如神明主宰。
傅家的大公子一向都是这种唯我独尊的气场, 他略显可爱而傲娇的一面,似乎如数放送给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而除了他最亲近的那几个人, 其他人在他眼里皆如凡尘蝼蚁。
此刻,任诗琳不在, 严修筠不在, 面对江晚晴这沾亲带故的“半个亲属”,傅修远根本不假辞色。
他只是非常周全的,维持了待客之道,甚至算不上客气, 更别提亲切。
不过江晚晴也并不需要傅大公子这屈尊纡贵的亲近——就在几个小时以前, 他这种绑架一般的“邀请”方式仍然让江晚晴心有余悸。
对此, 江晚晴只能表示“不敢动,不敢动”。
总之, 面对眼前的傅大公子,希望他肯维持礼仪, 就已经很好。
看傅修远步步生风地走来,江晚晴便也只好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儿, 称呼还没出口, 傅修远的眼神已经满是锋芒地看了过来。
“你和修筠的事我知道了,既然你们还没有分开,你仍叫我一声‘大哥’, 也是应当的。”
江晚晴被他如此直白的点破心事,便也不再遮掩,点点头,从善如流道:“大哥。”
傅修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强大的气场往里,走进会客厅,坐在了唯一的主位上,随后用眼神示意江晚晴:“坐。”
江晚晴心里仍然在意着那个新闻,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的报纸,随后仍然依言坐在了傅修远下手的位置。
而那个下意识的动作已经被傅修远看进了眼里。
“这就是结果了。”傅修远像是知道江晚晴在关注什么,“这也是我无法和他们彻底切割的另外一个原因——工党医改法案的覆盖药物,虽然生产药品的企业,是他们脱离耀康集团重新注册的公司,但是原材料供应商,和进出口贸易公司,都与耀康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晚晴显然没有完全明白其中的关联,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药物本身的缺陷,到了新闻里,却变成了“原料供应”的问题。
她微微皱了眉:“这和原料有什么关系?”
傅修远并没有嫌弃她的问题,反而非常平静而耐心。
“医改法案覆盖药物一旦出了问题,遭受最直接损失的人便是使用药物的公民。公民手握给工党的选票,工党如果不妥善处理这一危机挽回信誉,在即将到来的大选中,工党就会面临非常不利的局面,大好局势付诸东流,选举一败涂地。”傅修远解释道,将目光投向了江晚晴,“在这种关头,不将此事爆出来,相当于给对手留下了随时可以翻盘的巨大把柄;而将此事爆出来,舆论的走向会有完全想象不到的趋势,无法控制的舆论,很有可能把工党自己烧进去。”
江晚晴已经明白了一点:“所以,他们选择半遮半掩。”
“不准确。”傅修远摇了摇头,“他们选择威胁。”
“威胁?”
“对,威胁。”傅修远解释道,“这就是你在报纸上看到的那篇新闻了,‘未上市药物就涉及召回’——这是在告诉公众,你们所使用的药物都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药物,我们都已经处理掉了;‘或因原材料供应出现问题’——这就是在警告对手。”
江晚晴没吭声,做出“愿闻其详”的态度。
“媒体的运营需要大量的支持,它们代表的是各当、权、派的喉舌,每个当权派都会有自己鼎力支持的媒体,而它们支持这些媒体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陷入舆论攻击的时候,能有一个途径去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个声音会挑选合适的时机,或攻击对手,或为自己辩驳,或……释放一个信号。”
傅修远将目光移向江晚晴,说:“就像这篇新闻报道中所说的这样——语焉不详,提出一个可能,但是并没盖棺定论,公众虽然可能会对那个‘有问题的供应商’有所猜测,但是在没有放出确切信息之前,这些猜测,都是空话。”
江晚晴至此彻底明白了:“他们以此威胁你们,如果不让这件事按照他们设想中的一样,无声无息的过去,就将那些‘猜测’坐实。”
“原材料供应是我的人,而要证明供应的原材料有问题,相当容易……产地,纯度,生产日期……任何一项数据出现差别,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作为证据。一旦此时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对方因为早就提出了‘召回’,所以声誉即使受损,也是非常有限的,而作为原材料供应商的我,会成为众矢之的。”傅修远冷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事情一旦发展到那个地步,我和我支持的政党都会受到牵连,即使我支持的政党和我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但是为了政、治、前、途,最好的办法,都是立刻和我做切割。”
江晚晴了然:“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是的。”傅修远承认得很干脆,“这场政、治、博、弈,我已经露了败迹。”
“但是你是傅修远。”江晚晴说,“不到最后的时刻,你绝对不会认输,即使你到了穷途末路。”
她说的没什么错,但是傅修远仍然在“穷途末路”四个字上顿了一下儿,随后没有温度地一笑,将目光转向了江晚晴:“这就是我通过天意,把媒体联系人的联系方式留给修筠的原因——我希望他速战速决。”
江晚晴先后听到严天意和严修筠的名字,短暂的默然。
傅修远并不逼她说出什么,只是非常罕见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他没有听我的。”傅修远道,“他选择了一种,更麻烦的方式。”
江晚晴一愣,随即想起那个没有署名的短信,脱口而出:“严修筠在哪里?”
“我不知道。”傅修远摇摇头,“他临走前,把天意送到了我这儿,然后把你的所在地告诉了我,让我尽量保护你的安全。”
江晚晴想到保镖来接她时候的那个阵仗,总觉得傅大公子的“保护”,有哪里怪怪的……
“修筠告诉我,不要让天意去打扰你,所以他和诗琳在一起,你不用担心。”
江晚晴愣了一下,下意识道:“谢谢。”
傅修远看她一眼:“你谢我什么呢?天意是我的侄子。”
他虽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但是他的眼神已经非常明白——他仿佛在问,你以什么立场来谢我?你又是天意的什么人?
江晚晴无言……一个她一直试图回避的问题,好像被傅修远直白地摆在她眼前。
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