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修长的手轻柔地覆上她的脸，替她将那丝黑发拨开。
    他知道，他和她的工作都很忙，平常很难遇见。本来想多一点和她独处的时间，培养培养感情，所以才会在听见她回来的消息后，特意推迟会议，把工作和她一起带到家里。
    谁知……罢了。
    安静的书房里，一声低低的叹息。
    ……
    阮槿这一睡就是两个多小时，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她翻了个身，身下的床比寻常更加软，手无意识地触了触，感觉也……更宽大了些。
    她的潜意识里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睁眼细看，被子的颜色都不一样了。
    她瞬间惊醒，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打量着房间。
    抬手拍了下脑袋，缓了两秒，才记起她应该是在姜临琛的别墅。
    刚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进来时，她已经起身坐到了床沿，拢了拢头发，有些尴尬地朝他问：“我怎么在这儿？”
    她不是在书房等他吗？怎么跑床上睡着了？
    姜临琛看了眼她，声音低沉：“外面风大，书房里睡怕你着凉。”
    “哦。”阮槿暂且信了。
    又看了眼自己睡的这张床，深灰色被子，再看这简约的装潢，还有书物摆放，怎么感觉像是他的房间？
    见她目光疑惑，他毫不掩饰地解释：“这是我的卧室。”
    他这一脸坦然，反而让阮槿不好意思开口问他，为什么那么多房间，要把她带到他的卧室了。
    姜临琛走近，把手里的大衣披到她的肩上，“收拾一下，去吃饭吧。”
    阮槿点头，抬手拢了拢衣服，收拾了一下才下去。
    晚饭是他亲手做的，很简单，却也精致，味道还不错，只是阮槿刚睡醒没什么胃口，没怎么吃。
    刚吃着，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伸手拿过，是个不认识的号码，硬挺的眉头微蹙。
    这个是他的私人手机，知道的人都没几个，如果是寻常，他不一定会接。
    可瞅了眼对面的人，犹豫片刻，他还是接起了，但却没有开口，而是等着对方说话。
    片刻后，他看了对面一眼，然后悠悠地将手机递过去，“你经纪人打过来的。”
    经纪人……
    江先成直接把电话打到他这儿了？自己手机忘带了，江先成联系不到，应该是妈妈告诉他的吧。
    阮槿盯着他的手机微愣了两下，然后接过，走到一旁接了。
    毫无例外，江先成又说了一堆工作上的事情，明天要参加的活动，繁繁杂杂。
    阮槿认真听完，却也难免露出一抹不耐，揉了揉眉心，最终草草说了句：“我知道了。”
    然后挂断，回到餐桌前，将手机递过去，朝对面的人说了一句：“抱歉。”
    这里很安静，即便她刻意避开了一段距离，姜临琛也还是听见了电话里的大概。
    见她面色不太好，他沉吟片刻，突然开口：“如果不喜欢，你可以放弃。”
    “很多事情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任性放弃的。”阮槿随意说了一句。
    他放下筷子，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后，他问：“为什么当演员？”
    阮槿拿酒杯的手微微顿住。
    一时静默，他的眸光深邃，静静看着她的脸。
    沉默半晌，她的吐字清晰，回答不过短短一个字：“钱。”
    她进这个圈子，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钱，从来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三餐难保，又有什么资格谈梦想，只不过是为了生活奔波罢了，以至于后来，不过是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存方式。
    “是不是特俗？但是，”她的嘴角挂了一丝浅笑，摇晃着剩余的酒，轻描淡写地继续：“没有经历过被贫困压倒的绝望，你永远不会知道，钱，真的是万能的。”
    灯光下光影流转，她的笑容分外耀眼。
    第49章
    仿佛被这笑刺了眼, 姜临琛微怔。
    沉默良久, 他开口：“很久以前，我看过一则你的访谈。”
    很久以前……他说的应该是在她红起来之前。可当时她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十八线, 哪来的访谈？
    阮槿在脑海中了好久，没有答案。
    她的目光疑惑。
    他继续道：“当时有人问过你这个问题，你也是这个答案。”
    阮槿一愣, 旋即恍然。
    那时的她, 还在群演堆儿里挣扎。
    偶然之下，她接到一则对坚守在片场基地的、有爆红潜质的群演们的访谈。很多人谈到了梦想, 只有她的回答额外的……清奇。
    主持人：“当初为什么想进这个圈子？又是什么样的坚守，让你坚持到现在？”
    阮槿莞尔，吐字清晰：“钱。”
    主持人被噎住，笑了下, 继续提问另一个。心中暗定：这姑娘，红不了。
    ……
    这节目真的太小, 无足轻重，主持人连受访者的名字都没公布。所以到现在都没人记起那个女孩是她。
    不过也多亏如此, 如果被有心人旧事重提, 视频重新传出来, 估计又要有人黑她三观不正了。
    不过, 原来……姜临琛这么早就知道她了。
    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事，他居然还记得？
    阮槿看向他。
    看出她心中所想, 他说：“第一次知道你, 就在那个时候。”
    只是那时不知她的名字。更不知, 今后会相识。
    不过随意一瞥，转眼即忘。
    阮槿万万没有想到，他第一次知道她，居然是因此。
    那时的她才十七八岁，对未来没抱什么幻想，自然不管其他的，就随意答了一句，岂料语出惊人。
    她歪了头，看着他低笑：“看来我给你的第一印象很差。”
    这么一联系起来，突然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他的态度就那么差了。
    还真是有因有果……
    姜临琛眸子一敛：“当时只以为你不过是在搏关注。”
    他也不知道，当初不过短短一瞥，这么多年了，那个女孩的模样还在他的记忆里。
    轻而易举就到。
    不过十几岁的青春年纪，女孩的脸上化着淡妆，坐姿端正，气质清雅。眉眼下浅藏着一丝罕见的漫不经心，相对于其他人或多或少的紧张，她显得格外散漫。
    她的相貌本就出众，出头其实轻而易举。
    阮槿轻笑，没说话。
    当你在高温下穿厚重的戏服被吊在十几米高的城楼上拍摄，最后连个脸都露不了，就别扯什么梦想，能毫发无伤已经是万幸。
    胸口骤然有些闷，她起身，走到一旁，看宽大的透明窗。
    夜色漆黑。
    手中的酒杯里渗着一片红色，映着室内的灯光璀璨。
    “当初进这行纯属偶然。同样，我也很感激这份职业。因为它让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价值。”
    她顿了顿，继续说：“开拍之前，我会准备很多角色相关的信息，仔细揣摩需要饰演的人物性格。体会每一个角色的人生，切身感受她们的处境。”
    “我很喜欢这种尝试不同角色不同人生的感觉，感觉像是……多活了好几辈子。”
    虽然很多角色都是半集不到就领盒饭的。
    酒杯微斜，阮槿一饮而尽，随手放往一边。
    身前的地上多了一片道影子，腰间轻轻贴上一双宽厚的手掌。
    他从背后拥住她，手覆到她眼前。
    越拥越紧。
    他轻轻捏着她的指尖，缓缓摩挲。
    一时间，室内很安静，静得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他静默，随即开口：“只有用心去感受角色的喜怒哀乐，才能将角色演活。”
    “我看过你的作品，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每一个都是用心出演的。可以说，你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
    听他说完，阮槿浅笑，言语轻松自然：“怎么突然夸起我来了？”
    “不喜欢？”
    “不是。”阮槿嘴角一弯，被人夸，谁不喜欢？
    “既然感兴趣，那就好好努力。我会为你安排好其他的，你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的目光一敛。
    沉吟一瞬，阮槿想问，那他当初又是为什么要当演员？可最终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