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婕面对从小便对自己犹如爷爷一般的历天杨，眼睛有些发红，“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历天杨的心里叹了口气。
    原本不希望周婕担任首脑的原因就在于此，看得出周婕已经对卓一凡动了心。
    一个已经成为了首脑的女人一旦产生了情愫，那无论是对她个人，还是对于一个组织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
    面对这个小时候就在他身旁，聪明可爱的小女孩，而现在已经蜕变成了一朵高傲雅致的玫瑰的黎山首脑，他只能直言相告。
    “什么也不做，坐山观虎斗。”
    “什么？”周婕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原本以为今天的这场杀局正好是渔翁得利的最好时机。
    给卓一凡提供康帅消息的人是段兴，而段兴又是历天杨的关门弟子。
    当康帅风急火燎地给她打电话，说卓一凡要来秦东市的消息之后，她便意识到这是历天杨布下的一个局。
    前天吃饭的时候，卓一凡也曾告诉她，要来秦东市。
    周婕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心理却已经猜出卓一凡是在有意试探她。如果这个时候，她有什么异常举动，那就坐实了她是黎山组织成员的身份。
    所以她不动声色地给卓一凡介绍了一些秦东市的风土人情，希望能够瞒得过卓一凡，其实她从内心深处感觉到卓一凡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之所以一直没有戳穿，也许是因为有所顾忌，也许是因为对她有好感，不忍心这么做。
    周婕有时候也会想痴迷地想，要是后者该有多好。
    她回去之后，就给历天杨打了电话。
    历天杨坦然承认是自己让段兴把康帅的消息有意透露给卓一凡，虽然已经想到了，但周婕还是有些震惊。
    “您真的打算放弃康帅？”她蹙起好看的黛眉问道。
    历天杨不以为然，“原本也就是个废物，当年让你招他回来，也是因为他还有跟墨冉叫板的勇气，算的上是个男人。”
    “没想到与墨家的一站，彻底让他磨灭了心性，简单点说就是被打怂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也没想到，花了近十年的功夫培养出的还是一个废物。”
    “西陵岛的一战，是我对他最后的耐性。这家伙果然不负期望，败得一塌糊涂。”
    周婕有些担心地问道：“可一旦卓一凡抓住了康帅，那家伙把组织供出去，怎么办？”
    历天杨笑得不愠不火，“他没有机会的。”
    听了老人的话，周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还是不大明白，您既然要放弃康帅，为什么还要用他做饵把卓一凡吸引过来？现在墨家和清道夫马上就要开战，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为什么有按兵不动？”
    面对周婕一连串的问题，老人温和地笑，“小婕，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有卓一凡在参与这件事，也许你早就想明白了。”
    他用手指轻轻地叩打桌面，“从康帅从西陵岛上回来，唯一的用处就是死。我故意让清道夫给他做庇护，其实是有深意的。”
    “墨家这么多年一直在调查清道夫，就是想要彻底铲除这个组织。抓住康帅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出动人手来解决清道夫。”
    老人的眼神再次望向窗外，深邃而幽长，“墨家这次倾巢而出，便无暇顾及别的地方。冷杉已经在运作另外的一个计划了。”
    “什么？”周婕震惊不已，没想到两位长老精心布置下这一切，只是为了引开墨家的注意力。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我受够了你们总是这样，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你们的计划？……为什么？！我难道不是首脑？”
    面对周婕的质问，历天杨苦笑了一下，“为什么……你觉得是为什么？”
    周婕无言以对。
    老人便有些感慨，“三十年前，聂昆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神里却充满了仇恨。我和冷杉对那个小女孩心疼地不得了，像是爷爷一般对她百般呵护。”
    “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他的目光转回到了周婕的脸上，慈祥地笑，“现在也一样。我们两个老东西都没几天好活了，只想着能在走之前，那所有的麻烦事都解决了。留给你的是一个再无纷争的黎山。”
    周婕这才体会到了两位长老的苦心，忍不住有些唏嘘，“厉爷爷，我……”
    老人摆手，“你在我们的眼里永远都是那个乖觉可爱的小婕。”
    一句话勾起了周婕的感动，她拉住了历天杨的手，难得地哭了起来。
    老人也不劝阻，等着周婕渐渐止住了哭泣，才把纸巾递了过去，“但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他思索着说道：“原来我们黎山和墨家一直采用正锋相对的策略，想要把对方一击毙命。但这场争斗经历了上千年，结果怎么样？”
    “还不是不分胜负？所以，我和冷杉认为这个策略需要改一改了。”
    一阵风呼啸着吹过，窗外的行人在寒风中不得不裹紧衣服，抵御冷气。
    历天杨目光灼灼，沉声道：“想要彻底消灭墨家，不光是我们黎山一家之力能办到的。所以我们要利用其他的家族一起来对付墨家。”
    周婕几乎能想到黎山的另一位长老冷杉一定是在运作一场更大的局，便有些忧虑地问道：“这样会不会把卓一凡逼急了？我总觉得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老人摇头：“卓一凡是个聪明人，那天在昆山大学门外，我化妆成了一个卖水果的老头儿，有意试探了他一下，结果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他微笑了一下，“你猜他当时对我怎么说？”
    这件事也是周婕所不知道的，她有些狐疑地问道：“他说出了您的身份？”
    “那到没有，”历天杨继续道：“他问我人心是不是和水果一样，都是先从心里开始坏。”
    周婕听得云山雾罩，“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这话就是在问我，你是不是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彻底要和墨家对抗到底了。”
    周婕顿时气馁起来，“我就知道他肯定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历天杨大笑，“你真应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是恋爱中的女孩受了男朋友的气一样。”
    他的表情慢慢变得飘忽不定，像是在自语道：“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假装不认识我，又买了我的水果。那是一种暗示，他是在说，也会像对待我一样地对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