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孟筠没急着接茬，她老老实实的将真气运转过一个周天，确定虚弱感完全消失，方才开口：“总算未曾辜负李先生的嘱托。”
    慕容飞嘴角上翘：“万两黄金以及十颗魄石会直接发到姑娘信箱当中，这种材料论价格未必在姑娘眼中，却是我天魔城特产，在铸造兵器时，连同魄石一起混入自己的鲜血，会让升级后兵刃上多出一抹血痕，这样打造出来的兵器，就只能在姑娘手中发挥全力。”
    “血痕”激起了谢孟筠不算太遥远的回忆，她拿出在擂台上从明月夜手中夺来的赤水刃：“就像这样？”
    慕容飞颔首，进一步解释：“这把短刀上血痕渐黯，显然是远离主人的缘故。魄石材质阴寒，若非精通铸造之人，都有锻炼失败的风险，姑娘要是准备自己开炉，还请万万不要用池鹭剑试验，否则魄石浪费事小，万一佩剑有所损毁，那在下的罪过就大了。”
    ——从对方的话里给出的信息，可以分析出，魄石虽然能提高兵刃属性，也有一定的概率鸡飞蛋打，这种概率与铁匠水平直接相关，宗师级的稳如狗，入门级的只能拼rp，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身为金玉满堂的长老，明月夜用的却是不算稀罕的黄武赤水刃，因为只有赤水刃，才能保证充足的来源供给对方试验使用。
    谢孟筠眉头轻蹙，慕容飞治好之后，说话的姿态语气都比刚见面时温和了不止一星半点，之前那个与她互相谑笑嘲骂的npc，不知不觉间就在时光流驰的车辙间碾碎消失，化为轻烟。
    分明是眼前的血影教主更加清质彬彬，斯文有礼，谢孟筠却更怀念那个言语中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寂寞与嘲讽的病弱少年。
    慕容飞看见谢孟筠皱眉，却误解了后者的意思，他微笑着递过去一张名帖：“在下有位父执辈，在脱离血影教后远赴中原，如今定居于江城，姑娘若怕自己寻着的铁匠不合适，或可前去拜访一二。”
    谢孟筠：“既然那位前辈已经脱离了血影教，我去拜访，不会过于冒昧么？”
    慕容飞纤长的手指慢慢抚摸过白狮的头顶，大型猫科动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咪唔，顺从的伏下了身躯。
    “这点薄面，在下怕还能够有的。何况旧日烟云纵如飞花逝水，发生过的，便是发生过的，即便能狠下心肠，避世隐居，但等夜深人静之时，也难保不会有故人入梦，我尚且没能忘记他们，他们又怎会这般轻易的忘记我，姑娘不必担心，尽管前去无妨。”慕容飞声韵悠长，既柔和，又带着某种奇异的冷酷。
    谢孟筠默默收下名帖：“既然事情结束，那我这就告辞，慕容教主……”
    慕容飞笑道：“姑娘且不必着急。”
    第131章
    谢孟筠顿了下, 同样露出微笑：“他化自在殿离外城尚有一段距离，教主出声留人，莫非是想送我一程？”
    从谢孟筠的表情来看, 要是慕容飞顺水推舟的肯定了“送一程”的猜测, 她肯定得用剑戳花对方的脸。
    慕容飞缓缓摇头：“姑娘不要奖励了么？”
    谢孟筠：“……”
    谢孟筠脸上露出茫然：“奖励……那刚才那些算什么？”
    慕容飞潇洒一笑：“区区金钱与材料，就当谢过姑娘仗义援手, 以免红胭为人所害，至于救我的那份, 自然得另外算。”
    npc上赶着要把奖励往玩家口袋里揣的品德真是感天动地, 可惜在被吸干蓝条的谢孟筠眼里,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正月里给金拱门拜年的黄鼠狼。
    玩家的怀疑无法影响慕容飞的敬业精神，身体刚刚恢复, 他性格中属于血影教主的那部分就立刻排挤掉病弱宅男，在待人接物上占了强势主导。
    “姑娘无需顾虑，假如你如此牺牲，在下都能视而不见, 没有半点表示，岂非令教中弟子心寒？”慕容飞缓缓道。
    谢孟筠抽了抽嘴角，不知为什么慕容飞突然切换到了感动中国模式, 《秋水诀》的提升的确困难，《爝火不熄神功》的禁用也值得几分伤感，不过只要勤学苦练，很快就能恢复原状, 实在当不起对方“如此牺牲”的评语……
    【系统】：不分物黑白，但与时沉浮，峨眉侠士流水绕沙洲对血影教提供具有根本性影响力的帮助，江湖声望减少1000，峨眉声望减少1349，特此公告。
    【系统】：不分物黑白，但与时沉浮，峨眉侠士流水绕沙洲对血影教提供具有根本性影响力的帮助，江湖声望减少1000，峨眉声望减少1349，特此公告。
    公告重复了六遍。
    谢孟筠整个人已然惊呆，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短暂的十秒沉默后，新的公告再度刷出——
    【系统】：由于流水绕沙洲侠士门派声望过低，所有门派武功将在十秒内废除。
    【系统】：请玩家流水绕沙洲选择是否公开武功废除信息？是/否。
    脑海中残存的最后理智让谢孟筠选择保留自己的隐私，不过要她说，这个问题从设计之初就饱含着满满的恶意，只要智力足够在虚拟网游中建立账号的玩家，没事谁会选择在全服玩家眼皮子底下公开接受处刑啊tat！
    既然不愿公开，那么下面的信息就由谢孟筠一个人独自享受——
    【系统】：玩家流水绕沙洲门派声望过低，武功《胭脂刀》被自动废除。
    【系统】：玩家流水绕沙洲门派声望过低，武功《飞燕玉女簪》被自动废除。
    【系统】：玩家流水绕沙洲门派声望过低，武功《峨眉基础剑法》被自动废除。
    【系统】：玩家流水绕沙洲门派声望过低，武功《峨眉基础掌法》被自动废除。
    【系统】：玩家流水绕沙洲门派声望过低，武功《峨眉基础轻功》被自动废除。
    【系统】：玩家流水绕沙洲门派声望过低，武功《疾风骤雨》被禁用。
    【系统】：玩家流水绕沙洲门派声望过低，武功《穿林踏叶》被禁用。
    【系统】：玩家流水绕沙洲门派声望过低，武功《猿公剑法》被禁用。
    “……”
    类似上面的消息谢孟筠很久以前就被刷过屏，可惜外在是类似的，内容却是完全相反的，人物信息面板中那一连串的武功名称随着通知迅速消失，而剩下的也基本都呈现出灰色状态。
    【系统】：玩家流水绕沙洲请在十二个小时内回归峨眉，过期将直接逐出门派处理。
    慕容飞：“流水姑娘可还好？”
    谢孟筠：“完，全，不，好。”
    谢孟筠：“我心里有一百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tat！”
    慕容飞温和的笑了起来：“实在为难姑娘了，这倒也并不奇怪，那些中原的名门正派素来尽是如此，你出手救人，本为善举，却偏要遭受种种置喙，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是非颠倒，根本全无道理可言。”
    “也不算全无道理。”在社会的大熔炉里畅游过的谢孟筠倒还能冷静分析，“之前李庄主就跟我提过，要是把你治了肯定会降声望，但会一口气降低这么多，倒在我预料之外。”
    江湖声望只剩二十三，现在去昆墟宫打听消息，砸钱人npc都不见的愿意搭理你，而峨眉声望更加一跌到底，冒号后面只剩孤零零的“1”字。
    慕容飞眼睛闪了闪，若有赞叹之意：“流水姑娘倒是心胸豁达。”
    谢孟筠：“事已至此，总不能打滚耍赖。”
    ——毕竟不管《秋水诀》，《有凤来仪》，《错缕剑法》都是跟峨眉派无关就算惨遭驱逐也能够保留下来的高品级武功，而门派武功中比较珍贵的《猿公剑法》和《穿林踏叶》是从玄奇居士那里习得，《疾风骤雨》的秘籍则是林华玉所赠，都不能直接取消，至于其它的《胭脂刀》《美人剑法》啦，反正她现在已经潇洒掉马，也不在意能不能接着用它们乔装骗人。
    慕容飞目光幽然：“虽说姑娘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谢孟筠打断：“我其实还挺放在心上的。”盯了慕容飞一眼，语气幽怨，“所以究竟是因为谁，才让我沦落到了现在这种喝凉水都能塞牙缝的伤心境地？”
    慕容飞果断装傻：“因为……李爷爷？”
    谢孟筠捂住脸：“李先生要听到你刚刚甩锅的话肯定就不让我过来了！病死你算完！就当是作为名门正派日行一善！”
    慕容飞笑：“姑娘冷静点，就算你现在对我翻脸下手，除了能再拉上一部分血影教的仇恨外，也全然于事无补。”
    谢孟筠露出狐疑的眼神。
    慕容飞摊手：“没骗你，到现在为止，江湖上也没有正邪双方互相击杀可以提高声望的事情出现吧，不然两边早就打起来了，又岂会等到今日还风平浪静。”
    谢孟筠：“关于声望的事情，怪我自己准备不足，但还有一个问题，希望慕容教主能为我解惑。”
    慕容飞：“在下知无不言。”
    谢孟筠：“李先生曾对我说，替教主运功疗伤后，会有三四天无法使用内力，但却于熟练度无损，可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与老先生当日所言，并不全然相同，如此景况，想来不会是李庄主瞧我年少无知，方才故意欺瞒。”
    慕容飞看着她，目光带着“你居然发现了啊”的诧异，片刻后才笑道：“姑娘说的不错，李爷爷当然不会故意骗你，他要早知今日情景，在派人前来时，自会更加慎重几分。”
    唇角带着点笑，但这种笑容与之前所见的都全然不同，隐约可见一丝旁若无人的张狂。
    “李爷爷并不知道。”慕容飞垂下眼睫，缓缓道，“我已经开始研习《天魔大法》。”
    谢孟筠心脏小小的一跳。
    看着对方的反应，慕容飞心中已有了准备，不过谢孟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都有信心见招拆招……
    “《天魔大法》不是已经残本了吗？”
    ……果然高手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_=。
    “你知道的还挺多。”
    谢孟筠承认他对自己知识面的肯定：“我在听人讲故事的时候都是拿出期末划重点的精神来死记硬背。”
    慕容飞：“原始的《天魔大法》已经残本了没错，但作为武功秘籍，它既然能被前人写出来，为什么后人就不能通过现在残存的资料，反向推导出它的原貌？当年家父就一直在尝试，《化血神功》就是第一阶段的成果。”
    谢孟筠瞬间想到了还呆在自己包裹角落里吃灰的残卷，她敢指着家里的游戏仓发誓，慕容飞愿意解释这么多，肯定是想从自己这里试探出什么。
    “既然有第一阶段，那么也有第二，第三阶段吧？”
    慕容飞笑：“姑娘当真聪慧。”
    谢孟筠黑线：“不会夸别尬夸，你都把话尾巴留的那么明显，我要再发现不了，之前在地下河道里就直接大侠请重新来过了。”
    慕容飞：“既然如此，在下便直说了，作为《天魔大法》粗浅的修复本，《化血神功》也具有许多相似的特征，譬如每到练功时分，必须汲取从生灵体内汲取鲜血，此事流传甚广，姑娘想来也曾听过。”
    谢孟筠摇头，诚实的回答：“你高估了我对于八卦的热爱。”
    面对谈话对象的拆台，刚刚获得健康身体的慕容飞并不在意，继续往下解释说明：“《化血神功》能从血液中吸纳生气，故而修炼速度极快，可惜容易使人过度沉溺，万一在短时间内提升的幅度超过人体最高能接受的量度，就会反噬。”
    谢孟筠给上述理论举了一个实例：“比如慕容老家主。”
    慕容飞大笑：“祖父虽是偷练秘籍，幸而求仁得仁，只论内力，他临终前已足可傲视武林，实为慕容世家寰古第一人也，如此荣誉，当可光宗耀祖，不愧慕容家百年美名。”
    最后那四个字被血影教小教主念得抑扬顿挫，气韵悠长。
    谢孟筠笑了下：“那按这个解释，令尊也算为家族荣耀添砖加瓦了。”
    慕容飞：“这是自然。”
    他说的理直气壮，谢孟筠听了都忍不住直乐。
    慕容飞：“《化血神功》如此，真正的《天魔大法》自然也能吸取生灵精华。”顿了下才开口，“比如说姑娘的内力。”
    谢孟筠挑眉——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内力等级不断减少，合着是按能量守恒定律，全都跑到了对方身上。
    慕容飞：“为了补偿姑娘，我可以做主免除所有考验，直接让姑娘加入血影教。”
    谢孟筠：“……”
    谢孟筠：“虽说出于礼貌我应该表达一下感激，可惜现在大部分情绪都用来克制自己不要冲动打爆你的狗头。”
    谢孟筠：“当初要想加入血影教，我现在就不是峨眉弟子了。”
    慕容飞轻笑：“假如我愿意将《天魔大法》传授给姑娘，你也仍旧不动心么？”
    谢孟筠：“对啊，不动心。”
    慕容飞：“……”
    谢孟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慕容飞语气艰难：“事关重大，姑娘可以慢慢考虑，不必立刻决定。”
    谢孟筠摇头：“你家秘籍的缺陷太多，我怕自己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