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这么问道。
    ……
    晚饭间周见琛又是姗姗来迟的一个，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却依然是一身黑，墨镜已经摘下，露出整张脸庞，整个人却看起来更加沉默。
    包厢里就一张大圆桌，坐了十来个人，都是电影的主创人员，看到他进来纷纷打起了招呼。
    对于周见琛来说，这些也都是老熟人了。
    周见琛的脾气坏，人缘一向挺好，倒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我们的周影帝这是又入戏了？”老熟人杜亚夫也在，习惯性的开起了玩笑。
    周见琛没否认，只是在给他留的位置上坐下。
    还挺巧，就在梁音边上。
    他下意识的把椅子往边上拉了些，没有靠近。
    他这两个月挺忙，为了把档期留出来，一下做了许多事情。
    忙完又赶紧看剧本，然后又一点一点入了戏。
    这一入，就又有些出不来。
    陈导已经让服务员上菜，边上摄影指导拿着个手机倒又开了口：“见琛，你发的那张桌子到底什么意思，就这么一张桌子的照片都能有四十万的评论，简直是……怪不得都说你是娱乐圈第一大流量！底下还都在猜，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发这张照片啊？”
    他手机上的，正好是当初周见琛发的那条微博。
    周见琛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一时有些怔住。
    为什么发这张照片？
    吃饭的时候又一次被家里老太太催婚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想有一天她也能坐上那张桌子，一块儿吃一顿饭。
    那天，老太太生日，是家宴。
    那天，他看到她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看了眼边上，又收敛起情绪，拿起桌上新倒的茶喝了一口，周见琛又淡淡回道：“能有什么意思，我就是随便发着玩的。”却是作出了解释。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没人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周见琛漫不经心的，一点都不像说假。
    然而梁音看着，却觉得他似乎并没有说实话。
    电影里，当他演绎“隐瞒”这个点时，他就会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方式。
    陈华恩看了他一眼，也是又收回了视线。
    等到众人的笑声落定，才又开口道：“明天我准备先拍第四十三场，周兆宗和徐梦白重逢后那一场，怎么样？”说着，将目光落在梁音和周见琛身上。
    他说得很平淡，像是例行通知一般。
    梁音眼神有些诧异，周见琛原本低着的头却一下抬了起来。
    他们谁都没想到陈华恩一上来就会是这样的安排。
    这些天他们都已把剧本吃透，第四十三场讲的什么，不用看都能知道。
    那是一场吻戏，两个人久别重逢，周兆宗压抑的情感一瞬爆发。
    第17章
    第二天早上就是开机仪式。陈华恩的开机仪式出了名的简陋，不请媒体，也无采访，就在片场摆个桌案放个香炉，再拿红布把摄像机遮上，到时候剧组成员拜一拜揭一揭就行。
    剧组成员基本已经到齐，正等着仪式开始。并不多，很多还没进组。周见琛也到了，正拿着剧本站在一旁看着。他已经换好了拍戏时的衣服，只在外面套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他的神情有些专注，眼神也在不停酝酿着，似乎在做着拍摄前的准备。
    梁音来得有些晚，连连说着不好意思。她其实一早就起来了，化妆化到现在。
    剧组成员看到她过来都转来了视线，眼中带着好奇和窥探。《凛冬》的女主演是谁一直没有对外宣扬，他们也是到了这里才听说。女主演是梁音，多么让人惊奇。
    梁影后可是已经消失了多年。
    联想到之前现身机场的消息，他们不由怀疑这是陈华恩特地将她请了回来。据说，当初陈导可是选角无数，一直没有成功。
    梁音并没有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或者察觉到也没有在意，只是跟着杜亚夫又走到了陈华恩身边。
    周见琛站在她对面，察觉她过来，抬了下眸又垂了下去。
    梁音身上也裹了件羽绒服，长及膝，露出里面旗袍的下摆。
    仪式很快就开始，陈华恩先行上了柱香，随后是一众主创，梁音和周见琛排在了一起。
    周见琛给她递过香时无意碰到她的手，发现一片冰凉。
    梁音的羽绒服有些短，换好服装，旗袍下便只有一层薄薄的丝袜。
    上完香之后便是揭开盖住摄像机的红布，然后又是所有主创围在一起合影留念。
    等到合影结束，仪式完成，所有成员各就各位开始准备拍摄，而华恩工作室则又将刚才拍下的照片传上微博。
    六张开机仪式上的照片，然后就是一句——“《凛冬》剧本三年，筹备两年，今天终于开机！”
    华恩工作室很低调，这条微博也就是例行通告，甚至都没有@任何人，不过很快，这条微博依然沸腾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琛哥终于回来拍电影了！
    ——我的天呐我琛哥终于又拍电影了简直有生之年！
    ——我看到了谁？！我看到了谁？！站在周见琛左边穿米色羽绒服的是不是影后梁音？！
    ——天呐真的是我女神！啊啊啊啊啊我女神也回来拍戏了！！
    ——我女神真的复出了！我女神真的复出了！妈妈我好想哭！！！
    ——恭喜琛哥得偿所愿！！
    ——……
    那六张照片上，两张是陈华恩导演的个人照片，三张是开机仪式中的群照，剩下一张是所有剧组成员的合照。
    而一张群照里，周见琛和梁音并排站着，一起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
    ……
    网上沸腾一片，片场里，《凛冬》第四十三场却又一次n了机。
    这出戏其实并不复杂。
    八年前，徐梦白诈死，逃离上海，周兆宗黯然离开;
    八年后，两人在日军高官举办的舞会上狭路相逢，周兆宗便将其堵住。
    这出戏就是拍周兆宗将徐梦白堵住之后。
    周兆宗喜欢徐梦白，堵住之后正要质问，有人进来，周兆宗就将徐梦白一把吻住。原本只是作戏，谁知最后周兆宗却在这一吻里当了真。
    这出戏的点就是弄假成真这一过程，周兆宗八年的感情必须在这一吻里得以宣泄。
    只是前期“堵住”挺好，将徐梦白“带入门后”也挺好，可是到了“有人过来周兆宗将徐梦白吻住”这一过程时，周见琛却总是戛然而止。
    周见琛根本吻不下去。
    “抱歉，我没进入状态。”周见琛收回手，对着身下的梁音说道。
    说完，又转头看向陈华恩说道，“再来一次吧。”
    这已是他第三次n机。
    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周见琛可是有着“一条过”的美名的，本以为这次会很顺利，谁曾想一上来就卡了壳。
    阿昭站在一旁也有些紧张，琛哥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陈华恩坐在摄影机前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对着众人说道：“先休息十分钟。”
    仿佛早已预料。
    小田已经上前给梁音披上了衣服，梁音的身上已经披着白色狐裘小斗篷，可对这个天来说，还是冷。她看了一眼周见琛，眼中也闪过疑惑。
    她也没想到周见琛会这样。
    这个戏份虽有一定难度，可是对于他来说，应该驾轻就熟。
    对于陈华恩的这个安排，她一开始也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场戏，所以也就无所谓早拍晚拍。她之前也是拍过吻戏的，那还是她的初吻，不过那个吻比较简单，也就是要求她轻轻的亲一下男主演的嘴唇。
    周见琛已经坐回了椅子里，接回阿昭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目光变得清冷，是彻底出了戏。
    他做了一晚上准备，今早也是整个沉浸在其中，本来以为能够顺利拍完，结果还是不行。
    他根本吻不下去。
    周兆宗将徐梦白抵在墙上，听到门后有声响便又一下吻了下去，一切很简单，可是一看到他身下的人是梁音，他就瞬间出了戏，根本控制不住。
    他不是没有拍过吻戏的，虽然很少，但也拍过，可没一次像现在这样。
    周见琛的心情有些不好。
    他也是知道是有这出戏的，本以为会放在后面，等两人的戏份到了一定阶段再拍，没想到一下就被拿了出来。
    “见琛，放轻松。”陈华恩已经走了过来。
    周见琛转了转头，却没回应。
    “需要帮你清一下场吗？”陈华恩又问。
    “不用。”周见琛回道，这不是清不清场的问题。
    “我大概是昨晚上没睡好，一时进不了戏。”随即他又作了解释。
    陈华恩笑了笑，又说道：“周兆宗很喜欢徐梦白，只是一直不说，你抓住这个点就行了。”
    周见琛听着，没有说话，心里却蓦地就一酸。
    陈华恩又说了几句就走了，周见琛将杯子放下，眼神却又落在对面的梁音身上。她坐在椅子上，正跟助理说着什么，手里抱着暖手宝，显然是有些冷。
    她的身下始终穿着丝袜和高跟鞋，片场没有暖气，便显而易见的凉。
    周见琛收回视线，心里便不知怎么有点舍不得。
    十五分钟后，《凛冬》第四十三场第四次又开始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