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陛下含笑续道,“朕的寝宫从不召嫔妃过夜,这张床——除了小景子,你是第二个光临的臣子。”
“……陛,陛下——”原来如此!她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娘们兮兮的尴尬和猜想简直是在侮辱陛下。他虽风流成性,但眼下根本没时间想什么男女之别,他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救她这条狗命,只有她在那里因为胸前两坨肉感慨万千,“既然陛下盛情相邀,那睡觉这件事……小臣就不客气了!”
“嗯。你不用跟朕客气。朕的龙床很舒服的。”
看着她不再挣扎,乖乖躺平在他身边,睡在曾经小景子睡过的位置上,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想戳了戳她的脸庞,举起又放下了。他在想,如果这时候提醒她,她是第一个光临他龙床的女人,会不会把她刚放平的心又吊到嗓子眼。
算了——看她折腾了一宿,快要耷拉下来的眼皮,他叹了口气。
“陛下,有件事小臣想不明白。”强撑着疲累,朱八福突然开口道。
“你睡在身边,朕怎么能把持得住?”他半开玩笑地揶揄道。
第一个光临他龙床的女人,躺在他身边,同他盖着软被纯聊天。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了,这个皇帝的设定到底哪里出了错,怎么就能让这个女人觉得自己对她只是欣赏,毫无觊觎。
朱八福撇了撇唇,对于陛下的调侃已然习惯,开口直接续道,“绮妃娘娘如何突然怀疑到小臣身上来了?”
赵凰璞静默了一瞬,勾唇笑道,“你怎知怀疑你的就是绮妃?”
“那名传小臣觐见陛下的太监是昭阳殿的人啊。”
“你又怎知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一脸不明就里地看着他,让他没来由有些怅然,这小妮子,只知光明正大同男人朝堂辩斗,却丝毫不懂后宫玩弄的把戏,往后,要如何教导她适应这深宫生存的伎俩呢?
他伸手盖上她的眼帘,轻语道,“睡吧。这件事朕会查清楚。你只要安心待在朕的身边就好。”
“嗯……”她打着哈欠,缓缓应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咕哝道,“陛下再答应小臣一件事可好?”
“好。小如说什么,朕也答应你。”第一次与她同塌而眠,他满心被细暖填满,只想任由她予取予求。指尖轻轻地撩起她披散在背后的一簇长发,不让她发现小心地嗅吻。
“明日帮小臣同少公子解释解释,我不想他乱吃飞醋。”
“……”撩拨发丝的手停了下来。
“陛下……”
“……”
“睡着了嘛?”
她稍稍转身,但见陛下已经闭眸不语,自己一截发尾不知何时跑到了陛下的唇边,她倒抽一口凉气,朝前挺了挺身子,将自己那撮不知死活的头发挪出陛下的唇边,抬手一撩身后的长发,将它们全部老实地压在身下后也闭眼睡去,却不知道这样反而露出了细白的颈脖和背后玲珑的曲线。
身后的双眸睁开,贪婪的视线落在白皙娇嫩的肌肤上,从后颈掠过肩线一路向下。他伸出手去小心轻柔地划过她的背脊……
要他去跟第一个睡他龙床的人解释,第二个睡他龙床的人的关系?嗤——
不过话说回来,小景子这刻不会还泡在冰冷的湖水吧?他虽不想让小如女儿家的身份太早暴露于众,可也是时候让小景子彻底清醒冷静了,不然还不知道他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李宸景木然地站在湖岸边,过分明亮的宫灯已撤,绮妃掩面哭着离去,一众太监宫女尽数散去,有人劝他离去,却见他毫无动作,只得行礼离开。渐渐的,灯火葳葳的岸边只剩他一人呆立着。夜风瑟瑟,拂柳轻轻摇曳,他的衣袍却因彻底湿透无法摆动,沉甸甸地贴在身上,跟他此刻胸口的感觉一样,又冷又沉。他抬手拭掉面颊上的水,不知道自己在倔强什么,却分明在等人归来。
“把水擦干净,回屋暖暖身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 出去浪差点忘了更新!忏悔一下……再继续浪
第99章 卷三第十一章
一方带着熟悉脂粉香味的丝帕递到他面前,李宸景黑瞳斜睨看了一眼来人,即刻脚步轻移,不自觉地拉开与来人的距离。
他不着痕迹的动作,让柳蓉蓉哼笑出声,湖水粼光泛在他的眼瞳里,他没看向她,更对她递出的帕子置若罔闻。下一瞬,竟是抬脚要离开。
“宸景哥哥是怕皇上知晓才与我如此避嫌,还是为了旁的人?”
“你既已如愿进宫了,往后好自为之。”他转身背对她简单交代道。
“可我没想那么快放过你。”她的声音一向好听软糯,即便说着狠话也带着女儿家的娇弱,“你既不想和蓉蓉重新来过,蓉蓉就只能抓住皇上这唯一的依仗了。”她不笨,在丞相府多日,他的冷淡已经明确告诉她,他跟以前任她予取予求的李宸景完全不同,不论她如何提起过往,小时候的青梅竹马,懂事后的情窦初开,他都无动于衷,所以,就连丞相也觉得她的存在已不是威胁,只养着个人吃饭而已。
“柳家女儿既然进了后宫就不能只当个没名没份的侍女,皇上碍于丞相不能封我,可现下,丞相的眼中钉已经不再是蓉蓉,绮妃娘娘又刚好失了皇上的宠,这么好的时机,宸景哥哥难道舍得袖手旁观不帮蓉蓉一把吗?”
“……”后宫伎俩,前朝制衡,这些他自然明白。他更知晓父亲现在的眼中钉是谁人,比起柳蓉蓉,小八现在才是旧党中最有威胁最撩得陛下不顾念相党的存在,“你打算仗着我的愧疚活到什么时候?”
李宸景的话冷静又直接,是柳蓉蓉从未听过的语气,比起在丞相府时的淡漠更添了几分冷意,却让她更加斗志更胜,想要不顾一切地刺伤他,“因为宸景哥哥的愧疚一直都挺好用的不是吗?既然以前宸景哥哥都不介意为蓉蓉所用,为何现下打算收回去了?就因为那个把你丢在这儿,勾着皇上回了寝宫的朱大人?她的所做作为跟蓉蓉有何区别?”
“他跟你不一样。”
李宸景声音不重却掷地有声,听在柳蓉蓉耳里却更加刺耳,“是啊,自然不一样。在戏耍玩弄宸景哥哥这件事上,我对她甘拜下风,她比我心计更重计谋更高,不仅让宸景哥哥高看一眼,还让皇上陪着她一起对所有人撒谎。”
“……”
“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知道蓉蓉要说什么了?”她见他沉默不语,继而举步要走,三步两步冲上去拦住他的去路,逼着他听完她接下来的话,“柳党案礼部给事中朱骢大人府上没有十八岁的长子,倒是有一位十八岁的长女!聪明如你为何从来没有去查过她的身份,你在逃避什么?脑子里除了跟她在一起就没有别的了吗?”
“……让开。”他故意别开眼,仿佛不看她就听不到她嘴里的话。
柳蓉蓉看着他黑眸阴沉垂敛,紧抿下唇,紧咬牙根的表情,心底说不出的畅快,“哈,哈哈!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你何时知道的?对……丞相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你又怎会不知,你只是不想承认她跟我一样,为了翻案,为了报复你们丞相府,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接近皇上对不对?”她承认她仍就对他余情不减,毕竟他是如此风姿卓雅的男子,俊到近乎称之为美的精致外表,举手投足间贵而不骄的风度,虽对所有人包括她都冷冷淡淡,但至少偶尔也会给她一个柔软的眼神,她曾经以为这就够了,然而柳家事发之后她才发现,比起那一闪而过的柔雅,她更乐意看他被伤到模样,即便如今伤他的人已不是自己,虽然心头刺痛却也格外痛快。
良久,李宸景抬了抬脚,身上的水明明在缓缓变干,却感觉比方才更重,他重重地跨步出去,绕开面前嘲笑不停的柳蓉蓉,她却仍旧不肯放过他。
“皇上的寝宫从不召幸嫔妃,只有你留宿过,而那位朱大人现下正躺在上面,喂!宸景哥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不甘宛如冷火灼烧着她,她难受就不能放过他,这是丞相府欠她的,“我们的朱大人比蓉蓉有出息,她摘到皇上的心了。”只要他们丞相府的人不好过,只要能让皇上动了要对付李襄凡的心,她已经不介意这股枕头风到底是谁吹的了。
“说完了?”他的眼眸不带情绪地瞥她一眼,转瞬移开,抬步就走,就在擦肩而过的片刻,他突得启唇,“他摘了谁的心,心里有谁,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他若真对我有隐瞒也该由他自己告诉我。若还想留着点丞相府对你的愧疚过后半辈子荣华富贵的宫廷生活,就别再让我瞧见你用这些伎俩碰他。”
说罢,李宸景没在意她的反应,踩着沉甸的步子回到小八的厢房,他坐在她方才坐的位置上,抬手随性翻着她搬来的史书,滴水的衣衫已经变干,形成水渍挂在身上,他却不想回去换身衣袍,执拗地等着,不需要解释,他只想他回来。
直至天渐渐光亮,窗外枝头鸟儿吱吱有声,阳光渐渐侵入而来,照在已燃尽只剩几缕青烟的烛台上,门外开始传来宫人们杂扫的声音。他才接受这个事实,她当真被陛下召入寝宫,彻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