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拔箭
“再等等。”
齐恒天也不解释,喝着他葫芦里的酒故作高深。
林楚浅无奈,以为他在等什么时机也不一定。她弯腰替昏迷的林品契擦汗,摩挲着他脸上刀刻一般的皱褶,他扎手的胡须,以及他在战场上与敌军厮杀被打乱的头发,黑白参半。
这个威震四海的威虎将军,终究还是老了。
“参汤来了。”端着参汤的卫宁兰焦急万分的从屋外闯了进来,直接无视林楚浅直奔齐恒天。
齐恒天盖上葫芦,慢悠悠的打了个酒嗝。“喂将军喝下。”
“好。”
卫宁兰额头上还有一路小跑而来起的薄汗,顾不上擦拭,转过身就走向床边,这才必不可免的出现林楚浅。
“阿浅。”
“卫姐姐。”
林楚浅微笑的让到一边,卫宁兰也顾不上其他,蹲下身子开始小心翼翼的把参汤喂进林品契嘴中。
昏迷中的林品契根本咽不下去,卫宁兰只好一手扶着他的脸,一手拿着汤勺小口小口的喂他,可他后心中箭,身子是侧躺的,喂进去直接漏了一半。
她喂了半刻钟才喂了小半碗,林楚浅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和她一起把林品契扶坐了起来,这才终于把那药参汤给他喂了下去。
喂下参汤以后,齐恒天这才走过来施针,林楚浅在旁边几乎无事可做,只能看着卫宁兰忙前忙后的又是换水,又是给林品契擦洗。
试针过后,齐恒天在林品契嘴中塞了一块布,而后让林楚浅和卫宁兰两人上前按住他的身体,防止他胡乱动弹。
齐恒天仰天灌了一大口酒直接喷在了自己手上和林品契的后背上。
林楚浅有点嫌弃的错开脸,不想让沾有他唾沫的酒洒在这里脸上。
这个消毒的法子有点不大卫生的感觉。
齐恒天可没有林楚浅想的那么多,他把酒壶收好,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收,严肃认真的如同换了一个人。
“老夫拔箭了。”
大喝一声,弯腰把手放在断箭上,深吸了一口气,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断箭。
顿时鲜血飞溅而出,顷刻间便染红了林品契身下刚换的干净被褥。
卫宁兰惊呼一声,吓得捂住嘴巴眼眶湿润。
林楚浅咬着牙,脸上必不可免的染了些许血迹,她死命的按着林品契因为疼痛而开始痉挛的身体。
齐恒天不敢耽误,立马手急眼快的扎了林品契身上的几处脉络,争分夺秒的替他止血。
在忙活了半天以后,喷涌而出的鲜血终于开始慢慢的被控制住了。
齐恒天利索的替林品契包扎过后,已经是汗流浃背的全身都差不多湿透了。
最后,他终于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喝着他的葫芦酒,老不正经的笑道:“将军已经无碍,只需好好休养即可。”
林楚浅虽然对他的德行有点不舒服,到看在他辛苦了一番的份上,上前正儿八经地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齐大夫。”
齐恒天捋着小胡子乐呵呵的直笑,颇有大快人心的感觉。“二小姐这大礼,老夫要是不接受倒显得做作了。”
林楚浅扯了扯嘴角,心里吐槽了一句老不正经,便也没在开口。
转身去查看林品契的情况,呼吸虽然微弱,但平缓的很,想来暂时也不会危险了。
卫宁兰看着平时生龙活虎的林品契病的躺在床上伤痕累累的模样,揪心直抹眼泪却不敢哭出声。她怕吵到他休息。
林楚浅见此轻叹了一声,叮嘱她留下来专心照顾林品契便起身离开。
走出林品契的房间天已经蒙蒙亮了,跟着一夜未睡的桂妈妈一直忙着料理府里的事情。
林品契倒下以后,林斐泽也受了伤,府里的内外都跟炸锅一样都慌的不行。
桂妈妈忙了一晚上,这才有空过来探望林品契的情况,来时正巧和林楚浅打了个照面。
“浅姐儿,将军现下可好?”
看到桂妈妈,林楚浅淡淡的笑了笑。“阿爹已无大碍。”
桂妈妈松了一口气,激动的双手合十开始念念叨叨的谢天谢地。
“浅姐儿快些回去歇息吧,将军这里有我守着就行。”
林楚浅连忙拉住想走进房间的桂妈妈,对她摇了摇头说道:“有卫姐姐一人照顾阿爹足矣,桂妈妈不如和我一样先回去歇息吧,毕竟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这府里除了将军哪来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桂妈妈一听林楚浅的话就有点急了,这要是换了别人照顾她还放心,可是留的是卫宁兰,她心里就不得劲。
虽然卫宁兰实打实的在府里干了几年的丫环活,而且从无怨言,但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
底下经常有下人跟她汇报今天卫宁兰在后院遇到将军了,两人交谈了两句,明天卫宁兰又送东西到书房去,待了大半天也没出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她就没省心过,偏偏她特意去问卫宁兰,对方总是坚持自己只是和将军随便拉了两句家常。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可偏偏她又不可能跑到将军面前质问她。
对卫宁兰一直心存戒备的桂妈妈,一听卫宁兰在里头伺候,恨不得马上进去把她揪出来。
林楚浅一看桂妈妈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的笑着拉着她离开,不断的安抚撒娇,这才让桂妈妈点头了让卫宁兰照顾林品契。
不过桂妈妈丑话了说在前头了,说是一旦发现卫宁兰有任何不轨的想法,就立马把她赶出府。
林楚浅点头替卫宁兰一再保证,临了忍不住问道:“桂妈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卫姐姐还是充满戒备?”
桂妈妈脸色僵硬了一下,十分不自然。“我不是针对她,我对所有接近将军的可疑人士皆是如此。”
“桂妈妈。”林楚浅靠在她肩上突然撒娇起来。“阿娘已经逝世多年,阿爹一个人太孤单了。”
桂妈妈听完顿时眼眶湿润,抬手赶紧擦干眼角的泪水,哽咽着点头说道:“我都知道。”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年以来林品契的孤独,十年如一日的在军营和府里两头走,也从不在外饮酒作乐。
深夜时,她也曾见过他坐在书房看着已故小姐的旧物怅然若失,久久无语。
可在她心里,除了林楚浅的生母,这世上没人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成为林品契的妻子,没有任何人可以当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