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240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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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瞬间,全世界的人都陷入同一场幻梦之中。
    同传教书上一样,神明自天空而下,带来光与温暖,将大地照得生机勃勃。
    人们为她铸起纯白色的圣所,将她供奉在顶端,日夜供奉祈求,同今日圣子的所作所为一模一样。
    直到某一天,神明离开人们献给她的神作,前往某处海岛。
    在那个狂风暴雨的海边,她听到了某个少年的呼唤声。她一路下到海底,深邃而漆黑的水域之中,她将一个早已溺死的金发少年救起,带回了自己的圣所。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金发少年留存下来的影像。
    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受尽神明的宠爱,却无法亲近她。
    她一直坐在神座上,看周围的装饰越来越华丽,城墙越来越高。偶尔,她的目光在扫视人群时划过他的脸颊,她看见他的笑颜,也会学他的模样,微微笑出声来。
    人群之中关于神明喜好的流言越来越多。
    他们说,她喜欢金色。
    于是,金色的鸟笼、淡金色的猫咪、还有远在北方游牧草原上的金色狮子,都被送到了她的尊前。
    金发少年一直都在圣所里打下手,直到那只狮子来了,他才有了一份像样的工作。
    那只狮子太过残暴,只有金发少年才能看住他。
    那只狮子老死的时候,金发少年很难过,眼泪不停往下流。
    许是神座之上的人见不得他伤心,她走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哭。
    他咽下眼泪,说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他能活很久很久,而她也会长长久久地存在,他们可以永不分离。
    相比之下,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他难过的。
    神明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这才说,他和她一样都没有名字。
    周围侍奉的人类毕恭毕敬地上前,顶礼膜拜,告诉神明说,那只狮子叫莱恩。
    神明就叫他莱恩。
    许是她第一次记住别人的名字,偶尔她看星空变得暗淡,便会呼唤他的名字。
    莱恩……莱恩……莱恩……
    只有她才能这样呼唤他。
    渐渐的,莱恩学会了很多别的事。他想哄她开心。
    他给她画画,给她弹奏乐曲,给她讲圣所之外各种各样的有趣事迹。
    本来,他是只想讲有趣的事的。
    但北方的游牧民族要拜见她,一路杀伐南下,已然让圣所岌岌可危。
    所有祭司们身着最华丽的长袍,跪在她面前,乞求她做些什么,让这个世界归于和平与安宁。
    一如当时让她坐上王座一样,她一挥手,斩断了南北方的大陆。
    海水倾倒、大地崩裂,一切回归安宁。
    但这只是表面。
    祭司们越来越多的聚集在她身前,诉说请求,祈请祝福。
    她似乎没有高兴与悲伤,只有无边的悲悯与神圣,并不理睬。只是她越来越多地与莱恩呆在一起。
    在那片开满花卉的苗圃之中,他为她弹奏,哄她入睡。
    在星空闪烁时,他陪她看每一颗星星。
    有人向她送上无数充满欲望的贡品。直到某一日,他们送上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莱恩。
    那是墨家送来的人造人,代表着人类最高的智慧与能力。
    就像神明能够起死回生一样,他们也用尽了办法,创造出了用以取悦神明的生命。
    神明同往常一样,将这些贡品全部退回。
    但这一次,又有哪里不同。
    人们的献礼并没有惹恼神明,反而是祈求无果的人们恼怒于神明的冷漠。
    他们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们说,神明的力量无穷无尽,她对他们毫无戒心。
    甚至有人说,只要他们开口,神明会自刎退位,将力量交给人们。
    当然,没有人敢开口说出这句话。
    有人希望取悦神明,有人希望取代神明。
    祭司们暗中取了神明的血与发,造出一具具纯白色的、空洞却毫无灵魂的肉体,希望获得神明真正的力量,取而代之。
    直到人们渐渐从圣所离开,尊前不再有祷告和祈请的时候,莱恩才发现他们的阴谋。
    他不忍告诉神明这一切。
    她太爱这些人了,他不舍得看她伤心的样子。
    他无比愤怒,悲愤交加,在最后一日,有人劝他一起离开时,他选择了拒绝。
    他是最初得到神明力量的人,拥有最初的异能,堪称神力。他只用看一眼,就知道这些人的计划有多么愚蠢。
    这最终兵器蕴含的能量,虽然不知道能否弑神,却可以毁灭世界。
    所以,他拒绝了逃离,他要和他的神明永远在一起。
    莱恩説,他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他只有一个目标,他想永远守护她,无论多么微不足道。
    他知道,神明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那所谓的兵器只会世界毁灭。但神明曾经说过,毁灭既是新生。这愚蠢的行为根本伤不到神明一丝一毫。
    至于他自己,可能会身受重伤吧。
    之后能不能再醒来,都要看她是否对他再度垂悯。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他默默站在她身边,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他想,除了神明,一切都没有意义。
    早晚,这个世界都是要毁灭的。至少,他想看到她好好的。
    “还不能结束。”
    她久违地开了口,近万年来第一次落了泪。
    “我还想……和莱恩一起看星星……”
    她看见天空被染成血红色,哀嚎遍野,一切都在迅速溃败。
    “只有我自己的话,一点……一点也不好看……”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下神座,身影渐渐虚幻:“呐,莱恩,如果再遇见我的话,你会叫我什么?”
    直到那时,莱恩才知道,她其实是有心的。
    在这漫长的时光里,他将她拖下神座,拉入尘土。
    他才发现,那些卑鄙庸俗之人,从最开始,就在想着这个肮脏的计划。
    莱恩看她逐渐消散,神力化作纯白色的点点星光,分散在风中,穿过他的指尖,去往极远的地方。
    这场世界末日被阻止,以神明和庸俗之人为代价,留下了一小片被她庇佑的清净之地。
    在当初她救他的海湾之中。
    他这些年所有不该有的、不能有的想法瞬间倾泻而出。
    他想带她看海,看星,看山也看云。
    他想对她说:“如果你呼唤我的名字,我想,我会叫你安白。”
    我会叫你安白。
    在这个苟延残喘的世界里,我还想与你相遇。
    他不会让那卑鄙之人得逞。他将她仅剩的力量收集起来,化作白圣石,镇守在那片海水之中。
    他不再沉默,不再空想,而是执掌大权,将世界带上一条新的道路。
    这一次,他希望在一个不会伤害她的美好新世界中,与她重新相遇,再一次听见她呼唤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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