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湖水很静，偶有小鱼流窜，带过一尾细波，再在月色的照耀下，闪过一星两星的银光，宁静而悠远。
    丝竹声也是若隐若现，在白茫茫的湖水上，渺不可寻。
    蓦的，白烟中似有白影飘过，当众人定睛去看时，恰一片雾气飘过，又什么都找不到了。
    傲雪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真是巧了，本宫上午才看到有人在湖面跳舞，晚上就有人在夜色中的湖面上跳了！”
    李天佑和季舒玄齐笑：“既有人愿意为我们饭后助兴，何乐而不为？”
    傲雪点头，这种事，若是寻常舞姬来做，她自然没意见，只不过，这些女人抱着什么心思来跳舞，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讨厌其他女人打她家男人的主意！
    乐声渐起，但因得距离太远，待传到湖心小岛时，声音亦是不大。便是这种听不分明的声响，缭缭绕绕缠缠绵绵，让人忍不住想尖起耳朵听。
    “不若先上船吧！”季舒玄提议，“更近几分，既能听清，又能看清。”
    李天佑并不立即作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傲雪，显然是想征求她意见。就她刚才反应而言，似乎对跳舞之人有些排斥。
    傲雪虽有些不快，但仍对季舒玄的提议点了点头：“走吧！”
    这种舞，虽说平日里也要练习，但终归临场发挥更多一些。这人明摆了是想博李天佑的注意力，倘若他们不过去，她完全有可能跳上一夜。
    三人遂上了小船，朦胧月色中，音乐声越渐清晰，红影亦是越来清晰。
    隔着氤氲的水雾，隔着如纱的月色，湖水之上，只见一双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白色裙裾飘飞，长发如丝，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脚尖在水中轻点，每一个落下跃起，皆带起水花四溅。
    如山之精灵，水之精魂，如舞之蛟龙。
    “确实用心了！”季舒玄赞，“且不说这一步踏错，就要落入水中，这深秋的天，脚站在湖水之中，还是冷的。”
    傲雪看着远处朦胧中比白天更美更惊艳的舞者，飞快想起前些日子被自己罚到秋寒宫的人，想起被自己罚用冷水洗澡的嫔妃，冷笑：“后宫之中，不怕冷的人多得是。”
    季舒玄侧头，目光飞快从傲雪和李天佑身上掠过，似笑非笑。
    “这个舞也没什么，也就是取巧而已。”李天佑一手搂了傲雪，说的那个不以为然。
    听到这话，傲雪顿时舒爽多了，然，就在她心里舒爽的同时，那跳舞之人不让她舒爽啊！
    月色下，只见跳舞之人在湖面某处颠了一下，再起跳时候，原先的地方就出现一朵金色莲花。
    再颠一下，再起跳，又一朵金莲子再足底出现。
    一连十多个相同的动作，那湖水之上已多出十来朵金莲，颤微微的，随着湖水微波荡漾。
    映趁着皎洁的月色，一片金光，光彩夺目，更让人吃惊的是，随着水波的荡漾，那一朵朵金莲竟在湖水里飘荡起来。
    “好一个步步生莲！”这一次，原本不以为然的李天佑开口。
    傲雪亦是吃惊，这一招，她上午没看到啊！看来，在湖面起舞还不是那女人的绝杀，真正绝杀是生莲啊！
    她笑，无论是争宠的手段还是杀人的手段，这推动嫔妃们智慧的，果然是帝王的宠爱。
    “娘娘，你觉得这莲花是如何生出来的？”季舒玄问。
    傲雪目光落在那莲花之上，面无表情的：“我从不跳舞。”既不跳舞，又如何得知这些跳舞的诀窍。她顿了一下，很快莞尔，“不过，我倒是有兴趣看看，把船再开近一点。”
    “是。”那艄公穿着的人答，船头微微转了个方向。
    再说那跳舞之人，没错，正是上午傲雪看见的容晴悠。
    原本，这支舞是打算留到皇上寿辰之日当做贺礼的。可傍晚时分，她忽然得到消息，皇上正在未央湖的湖心小岛用餐，她瞬间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忙换上舞衣，穿上特制的鞋，带着乐师就来了。
    湖水之上，她跳的无比专注。一个转身，一个起跳，都以最优美的姿势呈现，每一次勾勒的轮廓都是最美。
    哼，纵然皇后霸着皇上又如何，只要她今日能博得皇上青眼，能让皇上记住，往后必定有她的出头之日！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一支水上莲花舞，可不是她这几日才想到的，而是，很多年前，家里就请了舞师为她特意打造，并经过多年练习，目的就是一鸣惊人！
    作为家里最美的女子，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一定会进宫，一定会成为皇家的女人！即便不是宫中的娘娘，最少也是某个王爷的妃嫔。
    当原本停在湖心小岛旁的小船缓缓驶来，她就知道，今日，她八成是成了！而刚才，当她看见船头稍稍转移，朝着自己方向时，她的心更是砰然跳动，一定是皇上大感兴趣！
    说不定，侍寝就是今晚！
    水眸更加缠绵，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朝向小船的方向，她的目光皆是落在那一系紫色龙袍上，虽看不清面孔，可她知道，那是皇上！是她终极目标！是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爬上的那张床的主人！
    目光中，更带着三分羞涩，带着七分期盼。
    这样极致的舞姿，这样缠绵的目光，若是一般男人，怕是心里早酥了三分，恨不得下一瞬就将美人拥入怀中，只可惜，她面对的是李天佑，那个还是幼年就把心给了另一个女人的李天佑！
    李天佑对着那样缠缠绵绵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相比这个女人的目光，他还是更喜欢傲雪看着他的样子，无论是馋样的，娇俏的，霸道的，抑或是生气的，他都喜欢。
    当然，更喜欢他家女人在床上三分羞涩，七分难奈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的心紧了几分，恨不得瞬间回到寝宫。
    “过去干嘛？几朵莲花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李天佑催促，“朕明天命这个女人到你椒房殿，细致告诉你怎么做出来的！”
    傲雪怪嗔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一点猎奇心都没有？”说着，她指着离船最近的一朵，“快，快，划过去！”
    季舒玄抿嘴，对于对面那个女人的目光，他看得比李天佑和傲雪更加真切，这个夜晚，对面那个一心想邀宠的女子，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从头到尾，李天佑只除了最早第一朵金莲出现时候显出一分兴趣，之后所有注意力便重新转移到傲雪身上。更让季舒玄觉得好笑的是，李天佑方才催促着傲雪要急着回去，这在深知李天佑狼性的季舒玄看来，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打扮成艄公的宫人听到皇后吩咐，手上更快了几分，朝着那朵金莲划过去。
    水波荡漾，金莲随着水波在起落间被月光折射出的色泽更加妖冶。
    很快到了金莲处，艄公将船停下，傲雪俯身，用手一捞，就在指尖触及金莲时，那金莲忽的如沙般崩塌，金色粉末泄在水面，一层金晃晃的。
    傲雪收手，看着指尖黄澄澄的一层金色，用大拇指指腹一搓，那金色粉末再又重新掉了下去。
    “我大概知道了！”她抬头，穿过氤氲的水汽，目光落在容晴悠超级厚底的鞋上，“鞋子里有一个莲花状的暗格，里面装着金沙，起跳的时候，一旦启动机簧，莲花就能落出来。”
    李天佑笑，伸手将傲雪拉起来：“朕的皇后果然聪明！好了，上岸吧！”说着，他的手指在傲雪手上沾了一下，手指一撮，再往水面起舞的容晴悠看时，先前毫无温度的目光如今更是一片冰冷。
    季舒玄瞧着李天佑的表情，再往水面看过一眼，只见先前如砂砾般崩塌的金粉，三分之一的部分已沉下水去。
    船只很快转了方向，朝着岸边驶去。
    李天佑最后再看过湖面之人一眼：“你知道那是谁吗？”
    那是谁？傲雪白过李天佑一眼：“这不都是你册封的嫔妃吗？你不会连你的嫔妃都不认识吧？”
    李天佑缓缓吐出一口气：“册封之前，我都没见过。册封之后，我也只见了一两个人。再后来，你都知道了。”
    再后来，就是和傲雪一起回宫，他每日大多来往于太和殿和椒房殿之间，偶有在御书房与大臣议事，关于这些嫔妃，他还真不怎么认识。
    “她是容常在，容晴悠。”傲雪答。
    话落，只听李天佑一声冷笑：“容晴悠，西宁三省巡抚容浦远之女。”他顿了一下，“看来，他们家的金子有些用不完了，竟用来做这种供人跳舞的莲花！”
    看着李天佑眉目间的清冷，傲雪和季舒玄皆是清楚，看来，李天佑上任后的第一场反腐要开始了……
    湖面上，那个舞姿优美的女子对李天佑的想法却浑然不知，她只知道，皇上坐的那艘船马上就要离开了。
    她心里一急，一步落下，只稍稍偏差一点点，原本稳如磐石的木桩，居然朝旁歪去。
    急促的“啊”刚喊出口，只听“噗通”一声，整个人就已经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