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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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疥癣之疾,哪用宗司令亲临?”马维铮笑了笑,“我已经派了贵部的梁师长跟我们西北军一个旅一同往赣鄱去了,相信不日就有捷报传来。”
    梁为恭?宗新差点没吐血,梁为恭天生反骨,就没有服过他,现在好了,这是公然投靠马维铮了?
    “宗司令放心吧,梁师长大将之才,一定会给宗司令争口气的,”马维铮看着宗新吃憋的模样,心里挺解气,要不是他有个神医女朋友,这次命都得扔在夏口。
    “血呢?人呢?准备好了没?”宗新正要再说什么,就听见那边屋子里有人喊。
    “来了来了,有血,三个,”就见一个壮汉领着三个士兵往一间小屋里进,“抽吧,随便抽。”
    “你,你们,”宗新脸一下子白了,他不由想起来下属跟他说的话,之前还以为是玩笑呢,“这是干什么?”
    这种场面马维铮已经见过几次了,之前在东洋的时候,他也听说过输血的,但没见过,这次薛琰算是叫他开了眼了,“噢,没什么,里头不是要锯腿嘛,”
    马维铮淡定的在自己腿上比了比,“这一锯,血还不呼呼往外冒啊,那几个是准备把自己的血给伤兵输进去的,不然腿没锯完呢,人先顶不住了。”
    宗新身子晃了两晃,“你,”他惊恐的看着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这怎么能行?”
    “有啥不能行的,我说行就行,”马维铮斜眼看着宗新,自己当初可比他强太多了,“我们这儿治了好几个了,目前都活着呢,司令要不要看看?嗯,还有你的人呢?”
    他作势要从椅子上起来,“你是他们的长官,兄弟们为你浴血奋战,你去慰问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的兵进来的时候,薛琰可专门叫他在院子里喊了几嗓子,说他这个司令跟弟兄们一起负伤,一起养病,争取下次继续并肩战斗,当时都有人哭了,搞得他自己都挺不好意思的。
    “不,不用了,”这锯了腿的兵还能叫兵?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粮食,尤其是以后还得给安家费,宗新觉得马维铮就是傻子,当然,他也有可能是为了博个好名声,“我先走了,”
    他都不敢往那两间屋子方向看,“对了,我们的粮库你总得还给六军吧?总不能叫我的人饿肚子?”
    还粮库呢,以为我拖着干什么?早给你搬空了,“那是肯定的,不过您也知道,我们大老远行军,肯定不可能背着粮饷赶路,这阵子西北军的粮饷,还得宗司令想想办法了。”
    马维铮一笑,“放心,我肯定不会饿着六军的兄弟,”梁为恭往赣鄱,开的就是这些库房。
    送走宗新,马维铮一直等到天黑,才等到薛琰从手术室里出来,“怎么样?”
    就如薛琰自己所说,她只是医生不是神仙,化腐生肌可以,但活死人医白骨真的不行,就这间手术室,手术做到一半儿,从里头抬出来的也不是一两个了,这也是她不让他大肆宣扬西北军有个重伤营的原因。
    “没事了,”薛琰靠在墙上歇了一会儿,“我换个衣裳,咱们吃点饭去,”
    她转身交代军医要密切观察呢患者,转身去了更衣室。
    “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吃不消啊,”看着没精打彩喝着甜面叶的薛琰,马维铮心疼的把面前的鸡丁往她跟前推了推,“别光吃那个,不顶饱。”
    薛琰累的趴桌子上都可以直接睡着了,“这个就挺好,”她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吃完这个洗个澡就睡了啊,咱们闲了再聊。”
    马维铮叹了口气,他们倒是在一起了,甚至为了能多见她,他干脆每天跑到这边来输液,可是说话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嗯,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呢,明天我得往湘南去一趟,”
    见薛琰抬起头,马维铮一笑,“葛纯那家伙其实就是个墙头草,我见见他,说不定都不用动刀枪呢,这不是你最希望的?”
    “危险不?”薛琰对湘南的军阀是一概不知,看来这里头是没有成器候的,但马维铮是她蝴蝶回来的,谁能保证不会再次阴沟儿里翻船?“唉,恨不得把你绑在身边,天天看着。”
    马维铮挟了筷茄子喂给薛琰,“是我恨不得把你栓在身边!”
    薛琰张嘴示意马维铮再喂自己一口,“你去吧,这里的重伤病人我治的也差不多了,下来可以去帮帮王平他们了,会比现在轻松,不过我八月初可就是走了,我还得去京都考医学院呢!”
    她已经想明白了,如果把马维铮藏在温室里,就算是他长命百岁了,其实也失去了他存在的意义,倒不是放手让他做想做的事,至于自己,就算是在太平盛世,谁敢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会看见明天的太阳,他们都努力过好今天就行了,“你呢,努力让天下太平,我呢,努力把医术学好,然后培养出更多的医生来!”
    虽然不想,但马维铮也得承认,薛琰说的没错,他们两个注定是不可能像普通夫妻那样,成天守在一起,或者像他的父母那样,一个在外征战,另一个在家里侍奉公婆,抚育子女,“吃不下就别吃了,新思把水都烧好了,洗澡去。”
    “嗯,你的伤还没有好呢,还要换药,我去把药都准备好,你带个军医过去,”薛琰站起身,去给马维铮准备消炎药去了。
    等她安排好随行的大夫,又洗了澡出来,却发现马维铮没走,“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疲惫的倚在床边,打了个呵欠,“你白天不是还跟赵军长他们开会了?不累?”
    她都快累死了,浑身都是困疼的,薛琰伸腿踢了踢马维铮,“快走吧,姐没空理你。”
    “我晚上就睡这儿,”马维铮把薛琰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给她按摩,“我不累,你站了一天,我给你按按。”
    他睡这儿?薛琰瞪了马维铮一眼,“你伤还没长好呢,想干什么?还有,就算是你伤好了,我现在都快瘫了好不好?”哪有力气跟你玩?
    眼睛都睁不开了,还瞪自己呢,马维铮站起来,直接把薛琰抱起来放在床上,“你脑子里成天都想什么呢?我就是舍不得你,想多陪你一会儿,你放心,有些事,我就是有心有力也不会做!”
    他在薛琰身边平躺下,握了她的手,“你忘了,我以前说过的,会等你长大,”不过她好像总是嫌自己老?
    “我忘啦,”幸亏这床够宽,薛琰往里挪了挪,没再赶马维铮走,“你要是敢打呼,我就把你踢下去啊!”
    马维铮伤口没好不敢侧身,只能转头看着薛琰的睡颜,他无声而笑,这丫头真是太累了,居然沾床就睡着了,在身边有一个大男人的情况下,她对自己是有多放心?还是知道自己这会儿是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
    薛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她看了一眼小脸红扑扑的新民新思,知道她们对马维铮留在自己屋里的事有想法,“马维铮呢?”
    “马司令,”新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些,“早上一大早就出去了,他不许我们喊您,就留话说今天就走了。”
    薛琰淡淡的点点头,对于新思跟新民,她决定还是不解释的好,“我知道了,咱们先吃饭。”
    ……
    顾纪棠来的时候,薛琰正在给一个士兵处理已经大面积腐烂的伤口,顾纪棠也没有打扰她,他在一旁一直看到薛琰给伤者包扎好,由医疗兵把人抬走了,又跟过去看新思配药输液,“这些都是你的?”
    薛琰摘下口罩,不满的瞪了顾纪棠一眼,“顾三公子真是好耐性啊,这都多少天了,才赶过来?”
    “哈哈,”顾纪棠尴尬的笑笑,夏口战事胶着,他又不傻会留在这里,后来收到消息说马维铮重伤,他就更不会来了,过来干嘛?他又不没本事收拾残局,“我不是忙着给西北军筹措物资嘛,你可不能误会我!”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一间间“病房”都看过了,看了一眼陪他来的一位老者,神色凝重的望着薛琰,“这些人都是你治的?”
    存仁堂有骨伤大夫在西北军,既当军医,其实也是耳目,这阵子薛琰在夏口的作为他已经听了不少了,尤其是什么锯腿截肢的,还有从活人身上抽血再灌到病人身上!
    加上他的人也说,确实看到马维铮了,他恢复良好,顾纪棠觉得自己可以到夏口来了,还特意带上了郑原存仁堂最出名的招牌,他爷爷顾清如的弟子顾惜和。
    可没想到,他到夏口第一天看到的,就超出了他的想像。
    “是啊,我治的,可惜你来晚了,我叫维铮请你过来。是想让你看我做大一些的手术的,”薛琰耸耸肩,可惜这里的环境跟人手还有器械都不允许,不然她可以救治更多的伤者了。
    薛琰一指旁边的更衣间,“那里面有隔离衣,还有口罩,你戴上陪我查房好了。”
    这么个小四合院儿,居然搞的是西洋医院的标准?
    顾纪棠还真的想看看薛琰是如何查房的,他二话没说就进了更衣室,不只是他,一直没出声的顾惜和也默默的跟了过去,照薛琰的要求穿戴好了出来。
    第83章
    薛琰查完房,不等顾纪棠开口,顾惜和就忍不住了,“许小姐,您给他们用的都是西洋药?”
    外科手术顾惜和也不是不敢动手,但是之后的疗效太差了,无论他们怎么做,那么低的存活率,都叫存仁堂无法真正放开手脚给病人治外伤,尤其是开腹这样的手术,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据我所知,您的这些手术,连西洋来的大夫都不敢轻易动手的,”在顾惜和看来,西洋大夫的医术也没有他们宣扬的那么神通广大,许多病中医可以治疗,但薛琰今天却叫他开了眼界,她如今做的手术,顾惜和扪心自问,他是没办法完成的。
    虽然学的是临床医学,但薛琰从来没有小看过在华夏传承千百年的中医。
    而且中医也并不是没有外科,只是中医外科多处理的是疮疡一类,讲究有诸外必有诸内,体表出问题了体内气血阴阳肯定有问题,所以内在调理为主。
    至于外在手术,做的更多的是切开排脓,痔疮肛瘘挂线治疗,坏疽截肢等等。
    甚至只要用对了症,中医也没有比西医慢的说法,照样可以立竿见影。
    但对于这种侵入式的手术,单输血麻醉跟术后感染这几项,中医目前就无法解决,就算是中医人有这个心,也不会拿患者的命去冒险的。
    “嗯,顾大夫说的没错,起码我知道圣约翰医院的大夫是做不了这些的,”薛琰点点头,“人的身体太复杂了,不只是穴位跟骨骼,还有无数的血管,光止血这一项做不好,外科手术的风险就无比巨大,何况还有术后感染,你们存仁堂的消炎汤药其实挺管用的,但许多术前的预防没注意到,还有无菌操作,”
    薛琰指了指脸上的口罩,“单这个,就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了。”
    顾惜和点点头,“您说的没错,”这也是他发愁了多少年的症结所在,尤其是看到今天薛琰处理大面积溃烂的伤口,患者一声都没喊,他最初以为是士兵坚强,问了才知道,因为用了“麻药”,这刮骨疗伤而眉头不皱的,也只有关公了。
    顾惜和太想知道薛琰用的“麻药”是什么了,难道失传已久,只存在于医书上的麻沸散要现世了?
    他冲薛琰拱拱手,“我左右无事,不知道能不能在您的医院里呆上几天,帮忙也行,打杂也可以,”
    “顾伯,”顾纪棠没想到这才短短两个小时,顾家的大弟子就这么认了怂,“你是什么人,他们请你都请不来呢!”
    顾惜和已经想起来薛琰是谁了,“前些日子我看平南报上看过关于许小姐为人剖腹产子的消息,当时还以为是报纸哗众取宠,如今看来,那样的手术,对于许小姐来说,也是举手之劳。”
    “举手不劳不敢当,任何一个手术,甚至是拔牙,换药,处置不当都会让患者有生命危险,”薛琰摇摇头,“大夫是要有敬畏之心的,每一条生命都是无价的,我都会认真对待。”
    这两个医痴一搭上腔,就把他扔一边了,顾纪棠已经在旁边听的不耐烦了,“你请我过来,有什么事?”显摆你医术高明吗?
    “唉,我对清如先生仰慕已久,可惜,”薛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实在的,她真不觉得顾纪棠是个好的合作人选,“你也是医学世家出来的孩子,就算是对医疗没有兴趣,难道看不出这里头的商机?”
    说到做生意,顾纪棠立马精明起来,“你说你用的这些药?”
    当他真是什么也不懂的二世祖呢?
    眼前的一切让顾惜和想到的是医术,而顾纪棠想的是,这些西药薛琰是从哪里弄来的?他立马得回京都一趟,动用顾家所有的关系,也要找到这些药品的来路,然后,直接从根源上掌握这条路子,这才是真正的商机!
    薛琰会看不出顾纪棠的打算,她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刚好我们这里也确实缺人手,顾大夫如果不嫌弃愿意留在这里我是求之不得的,而且我也对顾家的医术仰慕的很,还请顾大夫能不吝赐教,”
    “至于顾三公子,你如果觉得可以通过个人的关系在英吉利抑或法兰西找到这些药,只管去好了,只是等你再来找我的时候,就不是现在的价码儿了,希望你记住我的话。”
    她说完冲顾惜和道,“夏口的战事其实并不像外间传的那么惨烈,这些转移过来的重伤患者我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现在都在观察恢复期,之后还会陆续有相对轻一些的伤兵送来。”
    想到昨天马维铮说的话,薛琰又道,“没准儿您还得跟我往赣鄱走一趟呢,毕竟咱们在这儿等,不如直接到离前线最近的地方。”
    “你还挺会自说自话的,也不看看顾伯多大年纪了,他是我请来给维铮兄治伤的,又不是来当军医的,”顾纪棠被薛琰的嚣张气焰给气着了,还想用自己的人,门儿也没有。
    “这样啊,那顾大夫您回去吧,维铮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今天早上还乘车往湘南去了,”薛琰一笑,清如先生还真是有识人之明,就顾纪棠这德性,不学医简直就是造福于民了。
    顾惜和哪儿肯走啊,“不急不急,我就是留了胡子看着老,其实还没五十呢,我们存仁堂既然支持国民军南下,自然会尽心尽力,怕苦畏难的事是绝不会做了,而且我也是个大夫,这么多伤患在,想走也迈不开腿啊!”
    他看了一眼顾纪棠,“三公子要是忙,只管做你自己的事去,我就留在许小姐这儿了,她在哪儿我跟到哪儿去!”
    他现在最渴望的就是看薛琰做一台“手术”了,哪里是给人接个生也行。
    薛琰还是很欢迎顾惜和的到来的,她对中医也就是一知半解,因为记性好,背过不少汤头歌,也去中医科实习过,但在顾惜和这位中医大能跟前,完全就不够看了。
    现在有这么位老师送到面前,她当然得抓紧时间跟顾惜和学习了。
    尤其是夏和最不缺的就是伤兵了,这二位简直是一拍即合,直接把顾纪棠给无视了,连他驱车离开都没想起来送行,每天都泡在伤兵营里,给患者们诊治,间接的也造福了军医处的军医们。
    顾惜和对薛琰的对自己的态度遇是完全讶异的,他没想到薛琰会这么全无保留的都教给他,甚至还有些恨他学的慢!
    顾惜和也冤枉,他一把年纪了,眼睛跟手都跟不上了,看着薛琰手起刀落,干净利索,他哪能做到?
    但对于薛琰问他的问题,顾惜和就不能不有所保留了,这也是叫他觉得老脸没处放的原因,“那个,咳,并不是我不愿意教许小姐您,”
    “只是我的医术乃家师所传,为顾家所有,”他只是顾清如当年捡回来的孤儿,收到门下,随了顾姓,“没有得到家师的同意……”
    薛琰点点头,“我不太赞同这样的教育方法,不过我尊重,那您就给我讲一些能讲的吧,您也看到了,我在中医方面,其实是个白丁。”
    顾惜和连忙摇头,薛琰给他看的那几个妇科方子,配伍他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一看就是高手所为,“许小姐太客气了,您给我的几个方子,”
    顾惜和老脸一红,“那几个方子千金难求,没想到……”
    薛琰一摊手,“可能我跟你们的理念不一样吧,我只想这样的方子被越多的大夫知道,可以用在更多的病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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