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查你怎么了？你是我儿子，我还不能知道你在外面都做些什么吗？”张岚冷声道。
    “你想知道你问我啊，为什么要私下偷偷调查我？”顾之茂气道，他如何也没想到张岚会这么做。
    张岚冷笑，看着跟她发脾气的儿子，再没像之前那样惯着他，“问你？我问你你会老实说吗？”
    顾之茂噎住，瞪着她没有说话。
    儿子看她跟看仇人一样，张岚心中又气又伤心，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走上前，在顾之茂床边坐下，握着他的手道：“小茂，我是你妈，你对我，至于像仇人一样吗？”
    顾之茂顿了下，张岚在他印象中一向是强势，也势利的。长这么大，他从没有见过张岚用这种难过失望的口气和神情说过话。
    “小茂，我们才是一家人啊，妈妈知道你心气高，对我做的很多事情你都不赞同，可是小茂，妈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可以看不惯妈妈的所作所为，可你不能否定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张岚说着，眼眶微红，眼角溢出了泪。
    顾之茂看见张岚流泪，顿时有些无措别扭地道：“你别哭了，我……我又没说你什么。”
    张岚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叹气道：“小茂，妈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确实不喜欢顾篱落，也始终在防着她。我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的母亲，家里东西就这么多，我想要替我的儿子女儿尽可能多争取一些，这有错吗？谁都可以怪我看不起我，可小茂，至少，你不能跟妈妈离心啊。”
    她说到动情处，抓着顾之茂的手微微颤抖。顾之茂看着张岚难过，顿了顿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低声道：“妈，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是不是我想要的呢？你想要将家里的东西都留给我，可是我拿着这些本属于别人的东西，你可知我会成天晚上睡不安稳？”
    张岚愣了下，眼神微闪，抬起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道：“小茂，你还小，不知道有家依靠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妈妈年轻时候吃过太多苦，那个时候妈妈就发誓，将来我一定要尽我所能，绝不让我的孩子再遭遇我的苦痛。”
    顾之茂看着张岚脸上的坚持，他知道自己还是无法说服张岚，如果持续争论下去，可能他们双方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对方的谎言罢了。
    于是顾之茂也没再多说。
    张岚迟疑了下，还是问道：“小茂，你现在可以告诉妈妈，你和顾篱落到底是怎么联系的吗？”
    说到底，她还是在意这件事。
    顾之茂低着头，低垂的双眼掩盖了他眸中的神色。
    他沉默了许久，开口道：“不是她找我，是我找她的。”
    “你找她？为什么？”张岚有些惊讶，她本以为是顾篱落故意找借口叫顾之茂出去，又故意设计他的，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儿子主动找的顾篱落。
    “我……”顾之茂迟疑着。偷偷抬头瞄了眼张岚，小声道：“妈，我要是说实话，你别生气，别骂我啊。”
    张岚还是头一次跟儿子这样“交心”地聊天，加上她想多从顾之茂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自然不会生气，于是笑着道：“你能跟妈说心里话，妈开心都开心不过来呢，怎么可能会生你气？你说吧，不管是什么事妈都不会骂你的。”
    听到她的话，顾之茂才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低声道：“我昨天……跟朋友去酒吧喝酒了……”
    “谁带你去的？”听着这话，张岚顿时黑了脸，顾之茂忙道：“妈，你说过不生气的。”
    张岚噎了下，叹口气道：“好吧，我不生气，你接着说。”
    “我……”顾之茂吞吞吐吐道：“我喝多了，是玩游戏的时候，他们拿我手机乱打的号码。”
    “打给了顾篱落？”张岚问。
    “嗯。”顾之茂点头。
    张岚皱眉，“后来呢？”
    “后来我的衣服和钱全被偷走了，还被那些狐朋狗友陷害，被抓了进去。”顾之茂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着张岚的脸色道：“我不敢跟家里说，怕你们骂我，想着既然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那不如就找她帮个忙。”
    顿了顿，顾之茂又道：“其实我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帮我，就想着要是她不帮，我就再给你们打电话的。”
    听顾之茂说完整件事，张岚沉默片刻没说话。
    若是往常，她肯定是要发火了，可今天她好不容易能和儿子好好沟通，她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母子亲情，于是忍了忍道：“这么说来，倒是我们欠了顾篱落的情。”
    顾之茂点头。
    张岚看他一眼，又问了他学习的事情。
    顾之茂眼神一闪道：“我没敢说自己不去学校的事情，所以今天顾篱落送了我去学校，我去了以后……被同学笑话了，我不想再被嘲笑。”
    他说的简单，可言语之间的郁闷和失落却显而易见。
    张岚顿时就心疼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是这样，小茂，你能好好学习，妈妈很高兴。但是学不好也没关系，那些笑话你的人全是井底之蛙，你不必在意他们的言论。以后谁再嘲笑你，你告诉妈妈，妈妈替你解决。”
    “别。”一听道张岚说要替他“解决”，顾之茂忙道：“妈，你千万别插手我在学校的事情，我想靠自己的实力说话，你要是让那些笑话我的人都走了，同学们只会更看不起我。”
    “可……”
    张岚还想再说，顾之茂却道：“妈，你要相信你儿子，我一定可以用自己的能力让他们闭嘴的。而且我长大了，我不想什么都靠妈妈你来替我解决，我也想证明给你看，你儿子是个有能力的男子汉。如果我真解决不了了，妈妈你再帮我好吗？”
    八分真两分假的话让张岚不再怀疑，反而十分欣慰地摸了摸顾之茂的头道：“好，我儿子长大了，妈妈开心还来不及呢。”
    顾之茂有些羞赧地侧了下头道：“我都长大了，您别摸我头，跟摸小孩子似的。”
    “呵呵，好~”张岚笑着起身道：“行了，听你说了这番话，妈妈也总算是放心了。你不是还要去学校吗？快点起来吧，让司机送你去。”
    “嗯。”顾之茂点了点头，等张岚离开之后，他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他不能告诉张岚真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同顾篱落姐弟相称，更不能让她知道顾篱落对自己的照顾，以及她和薄瑾修的关系，还有他自己真实的打算。
    但也不能全部假话，张岚不是傻子，相反她十分聪慧，否则也不会把持着顾家这么多年，五年前也不可能动动手就让顾篱落落得那样狼狈的局面。
    想要让张岚相信他的话，他就必须先动摇张岚的心情，以情相待，然后借着几分真几分假的话，让张岚对自己放下防备。
    顾之茂自嘲一笑，抬手盖住了眼皮。
    他一直不想和他的父母亲姐同流合污，可如今看来，他却和他们是一样。
    瞧，即便他以前不屑用这些手段，即便是面对着为他流泪的亲生母亲，他也能在顷刻之间，就决定如何做，用何种方式自如的撒谎，自如的应对。
    那些勾心斗角就好像是流淌在他血液中一样，即使他不去学习，也能熟练掌握。
    顾之茂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好半晌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他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他守得住自己心中的白月，就不会走上歪路。
    ——
    这日，顾篱落送女儿顾柒柒去学校，却总感觉今天的女儿有哪里不太对劲。
    实在要说的话，就是……太兴奋了。
    到了学校门口，刚好看见薄瑾修的车子到来。
    顾柒柒一见到薄瑾修和薄琮琮，好像更高兴了。
    不同之处就在于，往常她一定是黏着薄瑾修要抱抱的，可今天却是和薄瑾修打了招呼之后，就开始拉着薄琮琮的手小声私语。
    顾篱落眯了眯眼，以她对女儿的了解，这很明显就是要做“坏事”的节奏。
    “顾柒柒。”顾篱落蹲下，按着顾柒柒的肩膀，板着脸正色问道：“你老实说，心里是不是又憋了什么鬼主意？”
    “没有呀。”顾柒柒眨眨天真的大眼睛，嘟唇委屈道：“妈咪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人家？柒柒好伤心啊~”
    “你少来。”顾篱落一个栗子弹在女儿脑门上，轻声斥道：“把你眼里的小珍珠给我眨回去，别跟我用眼泪攻势。”
    顾柒柒捂着额头，噘着嘴眨了眨眼，还没挤出来的泪珠瞬间收了回去，哼哼道：“妈咪坏，我生气了。”
    看着女儿一会儿一个样的机灵样子，顾篱落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真是……”
    薄瑾修过来，拉着顾篱落起身，顺便帮顾柒柒打掩护道：“好了，孩子们也有他们自己的小秘密，既然柒柒不想时候，我们就别问了。”
    “对嘛对嘛。”顾柒柒仰着头道：“妈咪你看人薄叔叔多开明。”
    顾篱落：“……”她这就不开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