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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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诱知道的,自己不能给他带来麻烦啊。
    往后的日子里,姜诱就那天听到了姜母的声音,倒是没再见过她,她也不再出现在家里了,但姜诱还是敏感地察觉到慧姨一天里总会出去那么两三个小时。
    姜诱猜出姜母可能早就住院了,但她没有莽莽撞撞地冲过去,姜诱知道她要是现在过去,就姜母那个性子,肯定还会把她骂出病房。
    日子就算再难熬,高考转眼间也就到了。
    两天的考试,在这个节骨眼上,姜诱倒是没有掉链子,还是尽自己所能把试卷给填完了,安安分分考完,没有分心。
    但她一出考场,就直接给姜母打了个电话。
    姜诱站在校门外,一边耳朵是手机通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另一边则是高考结束后学生们愉悦兴奋的交谈声。
    没一会儿,那边的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喂,你好。”
    不出姜诱所料,果然是姜母身边的秘书姐姐接的电话。
    “姐姐,我找我妈。”姜诱直说,“让她接个电话。”
    “诱诱。”秘书姐姐经常跟在姜母身边几年了,来来往往便和姜诱熟了起来,对姜诱的称谓要比姜母对姜诱的称谓还要亲密一些。
    “姜总她……”
    姜诱直接打断她要推辞的话:“她在医院吧。”
    电话那头的秘书明显没料到姜诱会这么说,愣了一瞬。
    姜诱很平静:“我什么都知道了,不用瞒着我了,在哪个医院那个病房,跟我说一下,我要过去。”
    “诱诱你……”
    “没事,我已经考完试了。”姜诱说,“给我个地址吧,我过去。”
    ***
    姜诱从来没想过姜母的胃癌已经这么严重了,在姜诱照顾她的那个月里,她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瘦下去,真的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了。
    姜诱已经在这里守了快一天了,眼底淡淡的青色从她白皙的肤色下透出来,透出一丝惨淡。
    她是昨天晚上7点多过来的,一直守到现在,其实已经请了陪护,但姜诱还是执意要过来守着,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姜诱潜意识里已经知道姜母时日不多了。
    姜诱小时候也希望过爸爸妈妈都陪在自己身边,但一次都没有如愿过,现在如愿了,却已是现在这番景象。
    虽然她和姜母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聊,但姜诱就是想坐在这里。
    姜诱吃过陪护给她买的晚饭后,靠在旁边的墙上发呆,昨晚没睡好,思绪跟飘着似的。
    某一刻,床上的姜母忽然唤了她一声。
    姜诱回过神来,从墙上起身朝姜母走过去。
    “怎么了?”姜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陪护早已在刚才被母亲支了出去,只是姜诱方才神思恍惚没去注意。
    姜母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昔日那严肃的脸庞早已换上了苍白。
    每次姜诱一看到姜母这可以说是惨白的面容,总能切切实实感受到生命的脆弱,有时候她总在想如果姜母注意点饮食规律,不通宵达旦看文件,好好吃饭休息,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
    就在姜诱还有点恍神的时候,姜母朝姜诱递了一张卡过来。
    姜诱一愣,没接,只是怔怔地盯着那张银.行卡看。
    “这是做什么?”
    姜母朝姜诱这边递了一下:“给你银.行卡你看不出来吗。”
    姜诱:“……”这说话的模式倒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虽然声音是真的很无力,语速也很慢。
    姜诱接了过来。
    姜母看着姜诱。
    半晌又唤了一声:“姜诱。”
    姜诱两手握着那张银.行卡放在腿上,拇指慢慢滑过上头粗粝凸起的一个个数字。
    “嗯。”她应了一声。
    “你还跟那个男生在一起吗?”
    姜母此话一出,姜诱摩挲银.行卡号的手蓦地一顿,惊愕抬头:“什、什么?”
    姜母直视着姜诱,不用姜诱问,自己便说清楚了。
    “嗯。”她的声音仿佛在这些日子里飞速地染上了苍老,像是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劲,“我早就知道了。”
    姜诱自觉自己保密工作真的做得很好,她跟池敛谈恋爱这事儿慧姨虽然知道,但慧姨肯定不会说出去,姜母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姜母看她惊讶的表情,就将她的想法知道得一清二楚,倒不用她问,还是直接道。
    “他外公找过我。”
    姜诱感觉脑子一嗡,说实话,她真的不太想听到池老爷这个人,一想到他,就有点糟心。
    原来池老爷来找过母亲,难怪那次她提出要去法国读书的时候,母亲拒绝得那么彻底,拒绝的道理有一丝牵强,但当时的姜诱就是无言以对。
    “所以呢?”姜诱并不示弱,“即使这样,我还是会跟他在一起。”
    听到她这句话,姜母眼里闪过一丝类似于痛苦的情绪。
    捕捉到她眼里这一丝无奈的痛苦,姜诱蓦然一怔,她从未在母亲眼中见过类似于痛苦和难过的情绪。
    这一刻姜母突然将这种情绪赤.裸裸且毫无防备地表现出来,姜诱先是一怔,但下一秒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几秒后,姜母道:“姜诱,妈妈求求你,为了你的安全,你跟他分手,好不好?”
    安全??分手??
    “姜诱,你还记得,你爸爸以前经营过香水公司吗?”
    姜诱心里不好的预感证实,心猛地坠落了下去……
    她那个跟妈妈离婚的爸爸,不仅经营过香水公司,最后公司还破产了。
    池敛的外公池深认识母亲姜毅,而且,不是因为姜诱跟池敛在一起这事儿认识的,而是因为另一个人 ,池敛的母亲——池画。
    姜母自年轻的时候便是女强人,年轻时便开始自己创业,而姜诱的父亲则是一家香水公司的老总,姜母因为创业前在姜父的公司任职过,姜父又格外赏识姜母,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
    有一次,姜母从姜父的公司离开,到了停车场的时候直接开姜父的车走,但当她上车的时候,或许是有人把她错当成这个公司的老总,截住了她的车。
    当时姜母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个女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拍着车窗。
    姜母下降了一点车窗,看着外头的女人,女人长得很好看,她手中拿着一个小玻璃瓶罐,里头装着一种浅粉色的透明液体。
    这个女人是来求职的,说自己是调香师,但当时姜父的公司不缺调香师,自然没有面试机会,说到底,还是公司不要她,所以她只能自己跑到停车场截老总。
    奈何姜母不是这个公司的老总,且姜母不屑这种求职方式,她一直认为,一般会被公司拒绝的人,自然是因为此人的实力不够好,公司不想要。
    所以那时性子直来直去的姜母直接冷道:“你调配的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还有,自己求职等面试,你有实力公司自然会招你,不招你,只能说明你没有实力、没用。”
    说罢,她再也不看窗外的人一眼,扬长而去。
    而这个女人,就是法国知名香水品牌的调香师——池画,当然,这是等到姜父公司倒闭后,姜母才知道的。
    因为,暗地里使得姜父公司倒闭的池老爷,自己找来了。
    池老爷虽是不待见女儿,但却一直有派人在暗地里跟踪她,保护好她和池敛,毕竟女儿和外孙都待在一个杀手身边,着实让人担心。
    所以池老爷子对池画在丈夫死去后不久得了抑郁症这件事了如指掌。在丈夫死去后,池画无依无靠,打死都不想带池敛回法国的池家,拼了命到四处求职,但屡屡碰壁,且中国的香水企业少之又少,池画当然找不到职业。
    抑郁症的她,为了要养池敛,鼓起毕生的勇气跑了出来,截住了姜母的车,但姜母一句话,活生生地将她打回了黑暗里。
    姜母从来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毁了一个人的一生,会让一个人从此绝望。
    池敛的母亲自那时候起就开始起就再也爬不出抑郁症灰暗的角落,她看着自己一步步绝望,却束手无策,后来她也没再挣扎,被池老爷子带回池家。
    日复一日,她终是自杀了,而且是,死在了她的儿子池敛面前。
    ……
    ***
    等姜诱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她的手心和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银.行卡坚硬的边角磕在微湿的手心,上头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膜。
    方才病房里的空气憋闷到她快要窒息,此刻一呼吸到外头的空气,姜诱顿感四肢无力,软软地坐在了旁边靠墙的椅子上。
    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诱只觉脑中快要被挤爆,母亲后来那番话像一根根刺,一下一下地扎着她的脑袋,酸痛感源源不断地涌入浑身血液。
    姜母那虚弱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几欲让姜诱的耳朵炸裂。
    “姜诱,那个男生的外公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让你爸爸的公司倒闭了。我还没受到报复,这么多年来,我的公司一直好好的。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找上我,这次是因为你和他外孙的事,我很怕他会报复到你身上。他不想要你们在一起,肯定有办法整到你没命。姜诱,跟他分手,然后拿着我给你的钱,走得远远的。现在没什么比你的安全重要了。”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那个男生妈妈的死,我的确是推了一手,可能胃癌就是报应吧。”
    “你现在执意跟那个男生在一起,可是等到日后,他要是知道你的母亲可以说是间接杀了她的母亲,他还会跟你在一起吗?而他的外公,终有一天会把这事捅出来的。”
    姜母方才在病房里说了很多很多,而最后一句,无疑是压垮姜诱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池敛知道了这些事,还能安然无恙地面对她吗?
    池敛那么爱他妈妈,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妈妈是被自己女朋友的母亲推向绝望并死亡的,还能正视她这个女朋友吗?
    以前姜诱一直觉得没什么能分开他们,就算是池老爷不同意,她也不担心,因为她坚信池敛跟她一样,不会放开她的手。
    可是现在,姜诱犹豫了,她真的,不确定了。
    姜诱心里也隐隐泛起愧疚,虽然这些事儿不是她做的,可是,她内心就是不可控制地感到内疚……
    就在姜诱坐在椅子上,盯着虚空发愣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唤了她一声。
    “姜诱。”
    男生的声音低磁,淡定沉静。
    姜诱的心神瞬间被这能摄人心魂的声音给拉了回来,她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连忙侧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走廊尽头,池敛扣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目光透过帽檐,紧紧地盯着她。
    仿佛跟一年前的少年一样,但事实上有些东西,却真的不一样了。
    姜诱倏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震惊地望着池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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