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3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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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侠一直都觉得猫儿生着病还学习太过辛苦,趁着这时候,他给猫儿规定,放假三天,这三天,猫儿不许看课本。
    猫儿十分不情愿地答应了,他是下决心明年一定要参加高考的,他觉得就自己现在这种程度的学习,到时候,他能考上个专科学校就不错了。
    柳侠看出猫儿不情愿,觉得有点内疚,就让猫儿提条件,除了学习,他想干什么都行。
    猫儿提了两样:一、让他继续学开车;二、让他每天多玩两个小时电脑。
    第一条柳侠一口就答应了,第二条他犹豫了一会儿,猫儿扒着他哼唧了两下,他立马缴械投降。
    猫儿上午痛痛快快玩了两个小时电脑,给柳侠弄了个工资表,能分别按工资额的多少、性别、参加工作时间、职称等等好几种情况自动排序,还能自动进行合计。
    柳侠乐坏了,大呼小叫把柳凌拉过来看,虽然这个工资表对他一点用也没有。
    猫儿吃完中午的加餐——一个红枣汤荷包蛋,三个人一起出门,猫儿去练习开车。
    原本就开得不老练,又差不多一年没摸过车,猫儿启动了三次才让车动起来,柳凌坐在副驾驶位上,指导着他把车慢慢开出老杨树胡同,开到将军路上。
    猫儿想往北一直开,往将军驿方向去的那条路上人比较少,他想去那里练。
    柳凌说:“孩儿,你本来就会开,你现在缺的就是熟练应对各种情况,躲到清净地方练练不出应对经验,咱就搁这一片练,这而人多,热闹,你必须不停地让路、停车、启动、调头,可快就能把感觉培养出来。”
    猫儿心里有点发憷,但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其后的一个多小时,猫儿就在将军路街道办事处和兴国寺之间来回开,等到了中午该回家做饭的时候,他不用柳凌说,很顺当地就把车开到了家门口。
    午休起来,猫儿要求继续练车,这次,柳凌答应让他找个人少点的路,感受一下速度。
    猫儿一口气把车开到了将军驿。
    柳侠是第一次来这里,很新奇,柳凌和猫儿陪着他进去看了一圈,出来后,柳凌让猫儿开车一直向北,猫儿好好练习了一下午半坡起步。
    返回的时候,三个人在将军驿南边一片杨树林里小小浪漫了一把——铺了条席子,在上面摆了几样小菜、切成小块的葱花油饼和提前煎好的鸡蛋,泡了三碗方便面。
    他们要来顿野餐。
    猫儿吃得特别起劲。
    猫儿喜欢吃方便面,尤其喜欢吃鸡汁味方便面,原来柳侠会成箱地往家批发,往里面切点火腿、打个荷包蛋、再加点青菜让他吃。
    后来,柳侠不知道从哪听说的,说方便面味道虽好,却没营养,便对他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一星期只准吃一次。
    猫儿生病了后,柳侠就下了禁令,快一年了,猫儿一次也没吃过方便面,他真是给馋坏了。
    猫儿呼噜呼噜吃着方便面,问柳凌:“五叔,坦克好开还是汽车好开?”
    柳凌想了一下:“差不多,坦克操作比汽车简单,但开好了也不容易。”
    猫儿又问:“那你将学会开车,第一回上路哩时候,吓慌不吓慌?”
    柳凌笑了下说:“吓得腿发软,老远看见对面来车就开始慌。”
    柳侠说:“臭猫,你咋不问我咧?”
    猫儿说:“我看着你学会哩,我知你头一回从俺学校开到咱家吓成啥样,我想知是不是谁才开车都可吓慌。”
    柳凌说:“全都是。”
    猫儿说:“那就好了,我还以为就我自个儿这么打锅咧。”
    一顿野餐吃得猫儿心满意足,五点多,三个人返家,猫儿把车直接从石榴树胡同开到王德邻家门口。
    一下车,他们就看到一个他们从没见过的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和建筑公司领头的人说话。
    柳凌让柳侠和猫儿留下看情况,自己从王德邻家穿过去,先回家做饭。
    柳侠很快就和那人接上话了,两个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那人叫年正涛,王德邻的战友,他提前知道柳侠。
    年正涛说:“老王这几天忙,过不来,他怕你们过节想出去玩,就让我过来看一眼,他跟说我,如果我觉得哪里不妥当,跟你,或者跟建筑公司的人说都行。”
    柳侠问:“你觉得有哪里干得不得劲吗?”
    年正涛说:“没有,这些人干活挺规矩的,没偷工也没减料。”
    柳侠放心了,他怕王德邻交待的事,自己有疏漏,他问年正涛:“王大哥忙什么呢?家里正动着土木呢他,竟然一个星期都不着家。”
    年正涛说:“今儿好几个地方的新店同时开业,原来的老店为庆祝新店开业也都要举行优惠酬宾活动,状元亭那边的工地今儿也正式破土动工,你想一下他能忙成什么?”
    柳侠非常吃惊:“王大哥开什么店啊?还一开好几个。”
    年正涛说:“你不知道?汽车专卖店啊!”
    柳侠愕然:“王大哥是卖汽车的?”
    年正涛说:“和朋友一起开的,好几个城市都有,京都原来两个店,今年又增加了两个,专卖高档车。”
    柳侠回到家还在晕乎。
    原来,自己周围那些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人一个个原来都这么牛逼吗?就只有他们还过着贫下中农的生活吗?
    柳侠回到家,十分沮丧把王德邻的事跟柳凌学了一遍。
    柳凌看着柳侠被打击得蔫巴巴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玩:“孩儿,曾大伯、毛建勇、王德邻那样哩人才有几个?柳家岭、石头沟、弯河咱就不说了,你想想将还搁咱家干活儿哩人,想想你天天早上去买菜哩仁义路菜市场那些卖菜卖肉哩人,还有咱现在这些邻居们,他们还觉得咱是有钱人咧?”
    柳侠不明白:“为啥?”
    猫儿说:“咱家门口天天停辆捷达呀?索明义就买了辆奥拓,索爷爷都快高兴死了,见人就夸他孙子能干,有本事。”
    柳侠说:“可那捷达不是咱哩呀!”
    柳凌说:“对,可别人不知道呀,人家看到咱家门口放一辆一二十万哩捷达,就觉得咱可有钱。
    毛建勇现在欠一千万,可没人知道,人们看见的是他一个接一个开店,就认定他腰缠万贯,觉得他肯定过哩可美。”
    柳侠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踏实。
    吃过饭,柳凌对柳侠和猫儿说:“您俩去玩电脑吧孩儿,我今儿想写点东西,一会儿不去您那屋儿了。”
    猫儿过去扒在柳凌肩膀上:“五叔,咱明儿还去练车吧?”
    柳凌说:“中,五叔只要有时间,你啥时候想练都中孩儿。”
    猫儿过去跳上柳侠的背,柳侠背起他往后院跑去,两个人要去消食。
    柳凌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黑暗中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柳侠和猫儿的笑声,他伸手打开了台灯。
    台灯小小的光圈发出橙黄色的光,明亮温暖。
    柳凌向后退了一点,想让自己重新淹没在黑暗中。
    可那小小的一团光,顽强地把余光散满了整个房间,柳凌有点无奈地微微一笑,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光晕中,端详了一会儿,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坦克开得非常好。
    也正因为如此,他学开车的时候非常不适应:手劲儿太大,用不惯方向盘。
    他的汽车,是那个人手把手教会的。
    他以前从不记得那个人用过安全带,但他学开车的时候,那个人上车前最后一句话,一定是:“先把安全带系上。”
    后来他成了条件反射,上车就系安全带。
    但身边开车的人都没这个习惯。
    有一次去军部开会,他开车,慢半拍和老刘几个人开玩笑说,他像个遵守纪律的好学生,一举一动都按照老师的要求来,不越雷池半步。
    他感到有点尴尬,下次和那个人一起开车时,他就不肯系安全带,并把慢半拍几个人笑话自己的事学了一遍,抱怨那个人把自己当小孩儿,大事小事都要管。
    那天以后,那个人开车时,每次都会用安全带。
    他刚学会开车的一个星期六,那个人要回京都家里,邀请他一起去玩,他正好想到京都来看柳海和曾广同,就答应了。
    结果,那个人让他开车。
    从他们部队到京都,必须通过相当长一段十分险峻的盘山公路,他心里有点发憷,简直想找借口说不来京都了。
    当时,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看出他的情绪的。
    现在,他知道了,那个时候,他在不自觉间,已经习惯了在那个人面前完全放开自己,因为他知道,无论他问出或做出在其他人眼里多么幼稚可笑的事,那个人永远不会因此看低了他。
    那个人说:“谁刚开始上路都这样,还没上车就腿软,吓得想尿裤。没事,我跟着你呢!”
    回去的时候,还是他开车,当他把车平平稳稳开出山区,那个人说:“下星期,咱们再这么来一趟。”
    他后来知道了,那个人是想看着他、护着他把车开好,省得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开车出门遇到险峻路段应付不了。
    柳凌睁开眼,看向窗外漆黑的夜。
    当自己和小侠、猫儿一起快快乐乐地过节,他是怎么度过今天的?
    此时此刻,自己在这里想他,他在哪里?在想什么?
    第277章 机会?(修改漏洞)
    塞外的天,十月初秋的风已经带着微微的寒意,桑北河两岸的花花草草,便在这看似温柔和煦的秋风中,一点点变成金黄银白。
    当夜色降临,人还家鸟还巢车马复静,世界便只剩下秋叶干草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有两个久别重逢的夜归人。
    “……从我影影绰绰有记忆,我就特别喜欢看星星,尤其是夏天的夜晚,就像现在,躺在院子里,听着大人说话,什么也不想,我能看着星星看到睡着。”
    “真的能什么都不想吗?”
    “也不是,就是,就是不想身边的事,一直想着天,想着星星。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星星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怎么掉不下来呢?这个问题差点没把我别扭死,我却不敢问别人。”
    “为什么?”
    “怕丢人呗,我想着这个问题别人肯定都知道,要不,人人都看得到星星,怎么没一个人问呢?我不知道肯定是因为我特别笨。”
    “现在你知道了,没人问,是因为他们笨到根本想不起这是个问题,由此证明,你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聪明。”
    “谢谢,如果你不加最后那一句,你的安慰就更有诚意了。
    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个特别奇怪的感觉,虽然以前俺伯经常跟我们说开城、东北、朝鲜战场,大哥当兵后来信也给我们说外面的世界,可我就是没那个概念。
    我心里的世界,就是南到凤戏山,东到石头沟、西到雉鸡岭、北到上窑坡那一片。
    好像是六岁的时候,我和四哥跟着俺伯俺妈去了望宁一趟,从那天起,我的世界就扩大到了望宁卫生院北边,只到那里,世界到了望宁卫生院北边,大地就齐刷刷地断了,向北全部是无限的深渊,黑洞洞的,没有底。”
    “那,你觉得害怕吗?”
    “当然害怕,所以我心里一直偷偷想,如果我能走到那儿,我一定要小心翼翼地,站远一点,伸着脖子看一下下边是什么,然后就赶紧跑,千万不能让自己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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