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
那么不巧,见到凌朝风带着几包药材,走进长长的巷子,停在了紫苏姑娘的门前。
小晚目光一沉,不想再继续看下去,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出殿门,挥挥手说:“我回去了。”
似烟轻轻叹息,但霈儿捧着人参果,对姨母道:“您放心,她可是我娘啊。”
正文 322 我来凡间做什么?
似烟莞尔:“可不是嘛,你娘是凌霄客栈内掌柜,无所不能。”
这一边,凌朝风来探望紫苏,紫苏的娘因那顿板子后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凌朝风从相熟的大夫口中听说,便买了药材来探望。
紫苏的母亲正昏睡,她独自一人在屋门前烧火,失明的人虽然有诸多不便,但从小失明的人,也渐渐会摸索出一套生存的法门,所以即便什么也看不见,紫苏也能把火生好,把药给娘亲煎上。
“你来了?”听得熟悉的脚步声,紫苏抬起了头,她能感觉到有身影靠近,可什么也看不见。
“我送些药材来,看望伯母。”凌朝风和气地说,径直进门将药材放下,再出来,便见紫苏费力地从水缸里取水,他走近一看,水缸几乎空了。
“我去帮你打水。”凌朝风说罢,就去边上拿水桶和担子,说道,“明日起,我会让店里的人轮流来帮忙。”
“用不着。”紫苏冷然道,“从今往后,我的事都不必你来管。”
“不必说赌气的话。”凌朝风道,“能帮忙的事,我会尽量帮你,但不能做的事,你我最好都别再勉强。”
说罢,便挑着担子出去,一桶一桶的水从巷尾的井里挑来,很快就把水缸盛满。
凌朝风放下衣袖,说道:“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
可话未说完,房里便传来东西摔落的声响,紫苏担心母亲,转身就往门里跑,不小心被摆在一边的小矮凳绊倒,整个人重重地摔趴在地上。
“紫苏?”凌朝风上前搀扶,紫苏则担心地说,“去看看我娘。”
凌朝风见她没有大碍,便进门来查看,是紫苏的娘亲醒了口渴想喝茶,因虚弱无力不小心摔了茶壶,见到凌朝风,颇为惊讶,一时说不出话来。
之后看着高大的男人忙进忙出收拾碎片擦地,老太太叹气,倘若女儿能嫁这样一个男人,她就是此刻死去,也能安心了。可如今,什么都完了,连女儿弹琴的糊口活儿怕是都不成了。
凌朝风将屋内收拾好,再出来,对紫苏说:“没事了,碎片我都扔了,你放心进去吧。”
紫苏低着头没说话,凌朝风也不勉强,便道:“我走了,明天店里的人会来,他们会送饭菜来,你放心。”
“不必怜悯我,从今往后……”紫苏立刻拒绝,然而凌朝风并没在意,甚至没把话听完,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凌朝风竟然就这么走了。
紫苏冷冷一笑,慢慢走进门,屋子里所有东西摆放的位置都刻在她心里,她像正常人一般走向母亲,可突然,脚下踩了一件东西。
紫苏停下,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是一支簪子?还是树枝?
“这簪子,我在哪里见过。”紫苏的娘说道,“是不是掌柜的落下的?”
簪子捧在手里,紫苏闻到了淡淡的荷花香,她走到母亲身边,问:“是不是小晚戴的?”
紫苏的娘立刻想起来:“是啊,就是她戴的,那个小晚穿着打扮很体面,却总是戴着这支破簪子。”
紫苏抚摸着簪子,指尖能感受到枝条的枯朽,那个小晚……
这一边,小晚因气不过,还是冲到凡间来,在巷子外等凌朝风。本想问问他为什么还去管紫苏的事,就算是她小气好了,反正本就不是什么崇高伟大的神仙。
此刻,她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心头猛颤,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她茫然地看向四周,看向来来往往的凡人,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凡间做什么?”
小晚自言自语,分明看见凌朝风的身影从巷子里走出来,却视若无睹地转过身,没走几步,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而凌朝风,则忽然感觉到袖子里空了什么,心中一紧,摸了摸果然不见了小晚的簪子,立刻回身去紫苏家中找,却在紫苏家门前,看见了已然折成两段的簪子,被无情地扔在地上。
“小晚……”
捧着无法再还原的簪子,他心中像是缺了一块,疼得叫他无法呼吸。
簪子被折断,小晚对于前世的记忆和情缘,被瞬间抽离,她又变回了那个无欲无求的小仙女,安然回到西天,安安静静地在佛前拂尘洒扫。
一日又一日,直到似烟找上门来,才知道她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然而小晚淡淡的,完全变了一个人,跟着似烟来到北极星宫,看到儿子和儿媳妇,也不过是摸摸霈儿的脑袋,温柔地说一句:“要好好修行。”
就在前几天,小晚来找簪子时,还抱着儿子胖乎乎的小身体又揉又搓,叫霈儿在阿妩面前好没面子,可今天……
霈儿忧心忡忡,对似烟姨母说:“只怪娘亲道行太浅,她无法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没有簪子的加持,她就会把所有的事都忘了。”
似烟朝下界看一眼,可连凌朝风,捧着折断的簪子,对心上人念念不忘。
转眼,凡间已是秋天,这日依旧有酒楼的伙计来紫苏家中帮忙,今日特别送来月饼。
紫苏的娘身体已经好了,热情地招待了伙计,闲话时问起店里的事,伙计道:“掌柜的昨天出门了,没说去哪里,也没说去多久,叫我们看着店,我听别人说,有人看见掌柜的离京了,看样子是要出远门。”
紫苏站在门里听着,虽然那伙计没明说,可想必店里的人都明白了,凌朝风是去找小晚了。
此时此刻,通往黎州府的路上,凌朝风独自一人策马加鞭,虽然辛苦,可脸上是满满的期盼。
他这一世也曾走遍大江南北,自然到过黎州府,但未从白沙河码头走过,所以并不知道那条很长很长的路上,孤零零地开着一家客栈。
折断的簪子,被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口,他一心一意,要去找小晚。
九天之上,霈儿带着阿妩站在云端张望,阿妩指着疾驰的凌朝风,忽然道:“爹爹。”
霈儿大喜,问她:“你认得爹爹了?”
阿妩晃着脑袋,懵懵地撅着嘴:“我也不知道。”
正文 323 爹爹?
霈儿很有耐心,不仅不着急,还夸赞阿妩聪明,哄她不要担心,总有一天会把一切都记起来。
阿妩很喜欢霈儿哥哥,总是甜甜的笑,霈儿哥哥会把什么好的都给她。
但似烟来找他们,将阿妩带在身边,嗔怪霈儿:“你再不好好修炼,待你姨夫归来责罚你,将你和阿妩分开闭门思过,如何是好?”
霈儿着急:“不要将我和阿妩分开,我这就去修炼。”
似烟忍俊不禁,拍拍小外甥的脑袋:“丁点儿大的小东西,这样痴情。”
霈儿不服气地说:“我在人间可都是老爷爷了。”
似烟问:“说来,你和阿妩那一世没有自己的儿孙,遗憾吗?”
霈儿看看阿妩,她乖乖的笑着,似乎并不懂似烟姨母在说什么,霈儿便应道:“不遗憾,霁儿和霏儿的子孙,也是我和阿妩的子孙,只要阿妩一辈子开开心心,有没有儿女并不重要。”
似烟颔首:“到底是上神中的上神,姨娘很佩服你,不过再不去修炼,回头姨夫罚你,龙后娘娘罚你,万一碰上你爹回来了也罚你,可就惨了。别学的你娘似的,懒怠修炼,快去。”
霈儿这才乖了,和阿妩说好一会儿再见,便幻作金龙晃悠晃悠地游走了。
似烟要带着阿妩离去,不经意地朝下界看,他们说话的短暂功夫,凡间却是时光飞逝,凌朝风已经到了黎州府城下。
从黎州府到白沙县,还有一段路,城内不得策马疾驰,他坐在马背上慢慢走过街道,让他惊讶的是,不知是自己心理作祟,还是真如眼前所见,他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但他曾经只匆匆路过黎州府,不曾仔细逛过这富庶之乡,想来还是因为小晚,让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曾是这里的人。
离开热闹的街道,凌朝风重新策马扬鞭地赶路,路人告诉他从这里到白沙县,就算骑马也要走上小半天,他不想耽误任何一点时间,要尽快赶到客栈,那里是他唯一所知的,能找到小晚的地方。
从凌朝风的母亲建下客栈至今,已然百年有余,凌朝风和小晚的子孙们虽然各有前程,但一定会有人将客栈继承下来,一代又一代传承至今。
因凌霈的离世,兄弟子孙都归来,凌霁和凌霏如今已是族中最年长的长辈,兄妹二人送走哥哥后商议,决定留在客栈过完人生最后的日子。
当凌朝风牵着马走到门前,已然是老奶奶的霏儿牵着凌绪的手走出来,小重孙指着外头说:“太奶奶,有客人。”
霏儿抬起头,心中一颤,她还记得父亲年轻时的面容,而眼前这个人,分明就和父亲一模一样。
“爹爹……”霏儿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已然白发苍苍的人,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捂着嘴尴尬不已,让小重孙去找他娘来招待客人。
凌朝风却并不觉得奇怪,小晚早就给他灌输了无数奇怪的事,有这么一个白发闺女,不稀奇。
“客官,您是住店还是吃饭?”霏儿试探着问,心中十万分的好奇,为何会有人与她父亲年轻的时候长得那么像。
凌朝风则道:“我来找人。”可他明白,一旦说出小晚的名字,就更乱了,指不定会吓着这里的人。
正文 324 穆奶奶的往事
凌霏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个长得像极了父亲的男人,问道:“请问,您找什么人?”
凌朝风不能说小晚的名字,便道:“我的妻子。”
此时凌霁从后门进来,见店里来了客人,很自然地迎上前,可与凌朝风打了个照面后,也是愣住了,已然满头白发的男人,定在原地不自禁地喊了声:“爹……”
凌霏立刻走来哥哥身边,轻声道:“哥,这个人很像对不对,他和爹爹年轻时一模一样。”
店里其他人也出来了,老老少少十分兴旺,凌朝风想到这可能是他上辈子留下的儿女子孙,心中莫名有些高兴。
“我想我应该是找错了,告辞。”他决心不留在这里,这奇妙的缘分和凌乱的辈分,高兴归高兴,心里脑袋里,终究是乱糟糟的。
客栈的人没有挽留,凌朝风骑马离去,回到白沙县,在镇上的普通客栈里住下,随意吃了点东西后,就到街上逛了逛,在茶馆里,听听当地百姓说过去的故事。
他向人打听凌霄客栈,一个上了年纪的笑呵呵地说:“现在的人没几个知道,当年这方圆十里,提起凌霄客栈,可以让不听话的孩子乖乖老实,连大老爷们儿走过那客栈都要绕开些……”
他絮絮叨叨地说起当年的事,那时候的凌霄客栈,还是家百姓口中的黑店,但自从凌朝风娶了青岭村的穆小晚后,一切开始有了变化。
说什么逢年过节,镇上有集会,都能看见那一家子人热热闹闹地来游玩,遇上天灾人祸时,凌霄客栈也慷慨解囊帮了不少人。
听了半天故事,凌朝风从茶楼出来,顺着路人指的方向,走了十来里的路,到了一个村庄,如同黎州府和白沙县一样,这里也让他感到熟悉。
有小孩子从村里跑出来,绕着他追逐嬉闹,凌朝风让开些,含笑看着他们往远处跑。
他进村子里走了走,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穆工头的家门前,穆工头和穆文保早已作古,但穆家的儿孙还留在这里。
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站在院子里看见他,热情地问:“您是外乡来的吧?找人吗?”
凌朝风问:“请问这村里,是不是有一位叫小晚的人?”他想起茶馆里的人说的话,便道,“是姓穆,穆小晚。”
那妇人愣了愣,上前来仔细打量凌朝风,问道:“我们家就姓穆,您要说是穆小晚,那是我家男人的姑奶奶,都走了二十多年了,若是活着都要一百多岁了,您瞧着也就二十来岁模样,怎么会认得她又找她?”
凌朝风心中一喜,将这家看了又看,穆家婶子反而警惕起来,和气地问:“你到底要找什么人?”
“是家中祖辈托我来找。”凌朝风胡乱说着,摸出一锭银子交给妇人,“家里长辈说欠穆奶奶银子,要我送来,没想到老人家已经走了。”
“我家姑奶奶在京城有很多朋友,我倒是听说过,听口音您是从京城来的吧?”穆大婶笑道,“可是您怎么不送去客栈,反而往娘家送?”
凌朝风随口解释道:“是长辈交代的,您看我这点年纪,过去的事自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