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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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2 郡主
寒汐不知道二十几年前,爹娘爱得有多么的轰轰烈烈,但她知道,这次娘伏法受刑,哥哥虽然站在律法的那一边,冷酷地将娘送入大牢,可他到底还是在乎母亲,尽可能地保存娘亲的体面让她少吃些苦。
但是那个人呢,从头到尾不闻不问,甚至连买通狱卒对自己的妻子好一些,他都没有做。现在皇帝将他软禁在家中闭门思过,他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不来管妻子的死活。
毕夫人凄凉地对女儿说:“娘现在明白,已经来不及了,汐儿,你将来一定不要被儿女情长蒙住了眼睛,一个能对无辜的原配无情的男人,他今日如何对待原配,将来也会如何对待你。”
“娘……那些事,爹爹当年是知道的对吗?是事后知道,还是开始就知道?”寒汐问。
“一开始就知道,他默许了。”毕夫人呵呵冷笑,“将你行业哥哥送走,他也知道,我一度以为是他故意放了亲生儿子,现在才知道,是那孩子命大。”
“爹爹从来只顾他自己,不论是您还是我和哥哥,甚至是奶奶。”毕寒汐亦是冷笑,“在爹爹眼里,只可以被他利用,不能给他添麻烦,若不然,我们都是随时可弃的。”
“别恨他,他终究是你爹,只是也别再指望他。”毕夫人抚摸着女儿的面颊,语重心长地说,“汐儿,你要听哥哥的话,哥哥会保护你,兴许毕行业也会保护你,离你爹远远的。”
母亲的教导,寒汐都记在心里,探视的时辰很快就到了,虽然狱卒已经很通融,但他们也有难处。
寒汐说明日再来,将要走时,心里突然一抽,回身跪在母亲身前,抓着她的手说:“娘,我明天来,还能看见你吗?”
毕夫人凝望着女儿,不言语。
“你是不是要丢下我?”母女连心,寒汐泪如雨下,“娘,不可以丢下我,如果你一个人走了,我会立刻追着你来的。不管是阴间阳间,我都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不论去哪儿,我都要照顾你,娘要是自尽,我也一头碰死,紧跟着你来。”
“寒汐,不要……”毕夫人惊慌失措,“寒汐,听话,你还那么小。”
“娘别丢下我。”寒汐抽噎着,“您好好的,我就好好的。我听哥哥说,将来还是有机被赦免的,咱们皇上和皇后还没生皇子不是吗,我们大齐还没立太子呢,只要皇室有喜事发生,只要朝廷有好事,只要再有大赦天下的机会,哥哥一定会为你去争取的。娘,还有希望的,不论如何,你别丢下我……”
“汐儿……”毕夫人终于失声痛哭。
对于她的恶,最大的惩罚不是牢狱之灾,也不是流放之苦,是一双儿女的人生被她搅得乱七八糟,他们是那么善良那么好的孩子,却因为母亲的恶,背负一辈子的污点。
在寒汐的苦苦哀求下,母亲终于放弃了轻生的念头,约定明日再见,约定了一起去西平府。
寒汐精疲力竭地从大牢里走出来,外头毒辣辣的太阳直直地晒在身上,瞬间就感到肌肤滚烫。
难以想象,母亲差点就要顶着这样的毒日头走去西平府,可即便熬过了酷暑,之后漫长的路,她能熬得过去吗?
想到这里,心酸难耐,她才哭过一场,身上几乎没力气了,一步一恍惚,摇摇晃晃站不稳时,忽然有一双手,扶在了她的肩膀上。
“寒汐,没事吧?”
二山来这里办事,听说妹妹去探望她母亲,便就在外面等了等,果然,等来了路也走不稳的人。
“行业哥哥……”
寒汐看见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内心极其复杂,其实爹对他们来说,早就可有可无,他们彼此都不稀罕这一点血脉的相连。
也许憎恶毕行业,内心可以求得半分安宁,但她恨不起来,她无法去憎恨一个无辜的人。
二山将寒汐抱起来,方才等候妹妹时,便已知道她是自己走来的,便命人去家里套了马车来,刚好马车到了,寒汐也出来了,他将妹妹抱上马车。
“二哥送你回家。”二山道,“这么热的天,你为什么自己跑出来,好歹打一把伞呢。”
寒汐怔怔的,含泪摇了摇头。
“要不要去二哥家?”二山说,“不如我们一起,把奶奶也接过去?二哥家里地方小些,你若愿意住下,和奶奶住一间屋子可好?”
寒汐说:“哥哥把奶奶接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要在家照顾大哥呢。再说,我入秋就走了,奶奶早晚要习惯我不在她身边,有嫂嫂在,我很放心。”
他们一起坐马车先回毕府,说到寒汐要送亲娘去流放的事,二山不得不无情地告诉她,朝廷不会允许亲属送犯人去流放。
虽然也有通融之处,但也就意味着,寒汐只能自己上路,之后一路低调相随,但路上她和她娘的生死,就只能听天由命。
流放与收押不同,关在大牢里的犯人,轻易死不得,但流放之人,路上风霜雨雪天灾人祸难以预估,半途死了的也就死了,朝廷不会追究押解犯人的差役。
“你千万千万要小心。”二山说,“二哥知道,我拦不住你。”
“哥哥,你要照顾好奶奶,我可不想死在半路上,我还要回家看奶奶呢。”寒汐说着,停下来,怯怯地看着兄长,犹豫再三后开口,“二哥……如果有一天,皇上大赦天下,我娘可以不要再流放,你会不甘心吗?”
“会吧。”二山坦率地说,“但是那样,你会高兴些,那也是件好事。我和你娘的恩怨,公堂已经给了审判,给我娘和孩子一个交代,对我和你嫂嫂而言,已经足够了。不论如何,弑母杀子之仇,心头的恨是永远不会消除的,所以即便你娘客死他乡,对我们而言,失去的亲人就是失去了。她该有她的惩罚,我并不同情她,但若朝廷赦免她,那就是她命好,是你和大哥为她换来的福报。”
“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求得皇上大赦天下?”寒汐问。
“小公主出生,皇上就大赦天下,有数名死囚改为终身监禁,普通徒刑者,放了几十个人。”二山说,“也许之后有皇子出生,皇上还会大赦天下,至于朝廷上的事,就难说了。再有你娘罪行深重,想要完全自由恐怕很难,最多是可以免去苦役。”
寒汐认真地听着,眼前最近的希望,就全寄托在皇后的肚子上了。
二山又道:“哥哥并不想你痛苦,你真的跟着你娘去了西平府,我和大哥都会想法子,让那边的人尽量不要叫你娘吃苦,毕竟那里太远了,京城鞭长莫及,有些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寒汐感激地说:“谢谢二哥,谢谢你……”
二山轻轻叹,又叮嘱寒汐:“千万不要带着你娘半路逃跑,那样你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一辈子害怕被追捕,一辈子惶惶不安。汐儿,就当是二哥多嘴,千万不要走那条路,不要让我不得不派人去抓你们,答应我好吗?”
“嗯,我听二哥的……”寒汐抽噎着,倒在二哥怀里。
她一直想,倘若他们三兄妹,是一个娘生的该多好,但那样嫡母也太可怜了,被抢了丈夫还要被毒死,连为她讨个公道的人都没有。
他们一起回到毕府,将祖母接走,毕丞相全程凝重地怒视着一双儿女,可他们谁也没正眼看父亲。
毕振业得到消息后,傍晚时分也来了郎中府看望祖母,托付连忆帮他们照顾奶奶,他本想将妹妹也留下,可是寒汐说她要回去照顾哥哥。
老夫人看着三个孩子兄妹情深,即便隔了层肚皮,即便上一代有深仇大恨,也没冲淡血脉亲情,便知道,这是老天爷对毕家最大的恩惠。
她含泪道:“振业,不如你也搬出来吧,让你们那不要脸的亲爹自生自灭去,奶奶有些积蓄,供你在京中买座宅子不难,这不是你爹的钱,你心安理得地花。”
自然,这都是后话,置办宅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至少今晚,祖孙团聚,好好地吃了顿饭,毕振业就带着妹妹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寒汐说:“哥哥,你几时成亲呢,我若再有个像二嫂嫂那样的嫂嫂照顾你,我就不担心你了。”
振业笑道:“你要个嫂嫂就是为了照顾我,那有婢女老妈子不就成了?”
寒汐嘿嘿笑道:“那也是,行业哥哥就好疼好疼嫂子的。可是咱们现在这样子,有好姑娘也看不上你,有好的公子哥儿,也瞧不起我的。”
毕振业笑道:“谁敢瞧不起我妹妹?”
话音才落,马匹受惊停下来,马车剧烈晃动,下人下车查看后,回来道:“大少爷,前头一辆马车车轮裂开了,他们停在路边,在等人接呢。挡着道了,这条路窄,我们过不去。”
毕振业掀开帘子看,只见一位少女站在路边,身旁似乎跟着仆人模样的人,这京城里随随便便都能遇见达官贵人,他毕竟要在朝廷立足,且不说是否去拉拢关系,不得罪人也是应该的。
于是带着妹妹下车,主动上前询问关心,那边的仆人挡在小姐身前,自报家门说:“沈王府郡主在此,你们是什么人?”
正文 183 沈晴
得知是沈王府郡主,毕振业和寒汐都是知道的。
沈王爷沈哲,膝下一子一女,长子沈云尚盛元长公主,独女沈晴十八九岁年纪,尚待字闺中。
而沈王爷本身,便一直是他们父亲口中念叨的真正的高门贵族,大齐开国三十余年,太上皇手中重臣无数,但重臣中的重臣,可谓权势滔天的,唯有沈王爷一人。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沈家实则是外戚,沈哲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夫人江氏乃太上皇已故淑贵妃的堂妹,如今儿子又做了驸马,一家子都非正统项氏皇族,仅是皇亲。
可却是这样的家族,对皇帝朝廷忠心耿耿,家中代代都是人才,开国安邦,扫荡敌寇,夺取梁国,大齐每一件大事里,都有沈家人的身影。
然而三十几年过去了,外戚专权、功高盖主的悲剧,一件都没发生,坚如磐石的亲情与君臣之情,可谓史上罕见。
毕振业的父亲虽然官至丞相,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可是和沈家门楣相比,实在不算什么。故而他才挖空心思想把寒汐嫁入皇宫,不果后,一度对女儿耿耿于怀。
毕振业带着妹妹欲向郡主行礼,被沈晴拦下,那几位仆人也变得客气几分,将灯笼拿来,照亮了这里的路。
只见灯火下,清丽柔婉的女子,和气地笑着:“下人们不知是毕公子和毕小姐,多有冒犯,还请包涵。”
毕振业忙将目光收回:“天气炎热,点着灯笼只怕蚊虫叮咬,郡主若不介意,可坐我的马车先行。”
沈晴笑道:“毕小姐怎么办,做哥哥的怎么好叫妹妹站在夜色里被蚊虫叮咬。”
毕振业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好像是故意讨好郡主似的,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
沈晴却道:“许久不见,毕公子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曾经见过的?”
“是……”毕振业迅速翻转记忆,他从小跟着父亲出入高门贵府,的确可能在一些家宴喜宴上见过沈王府的郡主,但他小时候一个男孩子,到哪儿都是和同龄的男孩子玩耍,记忆里,当真对沈晴没什么印象。
至于大家都长大后,即便有机会在宫里或别处的侯门王府相见,端着男女有别尊卑礼仪,毕振业也不可能轻易走到郡主的跟前。
今晚,他几乎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沈晴的容颜。可是郡主,却记得自己的模样。
他和妹妹互相看了眼,郡主笑道:“毕小姐我也认得。”
说话的功夫,沈王府的马车赶来了,又多了十几个下人,他们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毕家兄妹,便拥簇着郡主上马车。
二人目送王府车驾远去,寒汐轻声问哥哥:“你和郡主打过交道?我从来没和她说过话呢,她怎么记得我的?”
毕振业茫然地摇头:“我也没有。”
寒汐苦笑:“大概是她在哪里见过我们,但我们看不见她,毕竟人家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在宫里就和在家里一样的,或许在哪个角落里,我们不知道。”
“兴许吧。”毕振业一笑,便要妹妹上马车。
“哥,你将来可不要变成爹爹那样,削尖脑袋往上钻的人。”寒汐直言不讳,“特别是将来我有了侄儿侄女的话,你别对他们,像爹爹对待我们似的。”
“知道了……”毕振业嗔笑,“你不是才说,我们俩都没人要么?”
这个时辰,京城街道上渐渐看不见人影,而白沙县这样的小地方,更是早就家家户户都熄灯睡觉了,同往白沙河码头的路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客栈里,小晚给霈儿洗了澡,正追着他要擦痱子粉,客栈大门被拍得震天响,小晚吓了一跳,反是霈儿淡定:“娘,一定是来客人了。”(本章免费,之后还有2更)
正文 184 蓝眼睛
凌朝风从楼上下来应门,小晚便抱起霈儿预备上楼,只见门一开,进来几个身穿胡服的异族人,说着生硬的汉语,像是要住店。
得到允许后,便有人往外头走,之后跟进来一位年轻男子,高鼻梁,蓝眼睛,肤色如雪,美得不像话。
小晚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也从没想过,用美丽来形容一个男人,不过她知道,他们一定是从外邦来的。
张婶和彪叔出来迎客,小晚带霈儿上楼后,便来一起张罗,客栈里二楼有八间房,那位漂亮的男子住在南面的云蓬,看似部下的几个人,都住在北面。
小晚将茶水送来,漂亮的男子对她叽里咕噜说了好些话,小晚呆着,他便微微一笑,用音调奇怪的汉语问:“这里距离京城,有多远?”
小晚摇头:“我也不知道,客官您稍等,我去问一问。”
不多时,凌朝风便跟着小晚上楼,告知客人旱路水路怎么走,而这几位显然是大半夜把船停在了白沙河码头,是从水路来的。
安顿完了客人,凌朝风和小晚退回三楼,小晚心里觉得不踏实,去对面房间把霈儿抱过来,今晚要孩子跟他们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