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现在再帮他洗白，是不是会显得特别白莲花啊？”我道。
    “不过，他对我做的事情，其实我心里也是有点膈应的……但我一想到他是因为失去了你，才会变成这样……”
    我又想到了当初在心象世界中，无相那副绝望到疯狂的样子。
    “他当时和我说，他想要救你。”我扭头看向罗马尼，语气很平静。
    “他或许有办法，但我就觉得很……奇怪，很别扭。”
    罗马尼没有接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我攥了攥手下的床单，想着心中对无相的看法，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堪。
    “要是我就能救你，那就好了，”我道，“那样的话，就可以不用在意无相到底会怎样，然后可以干脆利落地对他下手了。”
    说完这话，我便自嘲地笑笑：“说的好像是把他当做了一个工具一样，用完就扔……那好歹也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啊。”
    罗马尼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撇去这点不谈，我觉得，”他道，“无相肯定是另有所图。”
    我“嗯”了一声：“他不止一次对我说想要杀了我，但却迟迟没有下手，还和我签订了从者和御主的契约。”
    一边这样说着，我一边将手腕翻转过来，吧内侧的那枚鲜红的令咒展示给一脸不明所以的罗马尼看。
    “对于一个从者来说，除非有特别高的抗魔性，不然的话，令咒的持有者会对他的存在造成极大的威胁。”
    罗马尼捉着我的手腕，细细摩挲着我小臂内侧的皮肤。他摸了很久也没放开，反而还得寸进尺地握住了我的手。
    “你说啊——”
    我保持着被对方十指紧扣的姿势，问他，“他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这样做呢？除却想要使用我的魔力这个理由之外，他到底为什么会那么自信地把令咒交到我的手上？”
    罗马尼沉思了一会儿。
    他在思考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些标志性的小动作。先前的时候是会交握双手，把玩自己的大拇指，现在的话，则是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我的手心。我被他的之间轻佻的力度挠得手痒，止不住就想要将手撤回，却被对方下意识地一个加大力度，牢牢地攥住了。
    “喂……”
    “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罗马尼似乎是思索完毕了。
    他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和迦勒底的其他员工，把我们所有的数据库和总机硬盘都排查了一遍，零零碎碎地还原了很多最近被删除的记录。”
    “嗯？”
    我没想到他会一下子把话题跳到工作——还是我明显不了解、不涉及的计算机工程上。
    “mus000，也就是无相，他最初的登录时间是在当初迦勒底系统完全构筑完成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已经成了一个人类，也进入了医疗部工作。我之前也有和你说过吧？我虽然没有直接和他交流过，但是通过前所长的旁述，我也是知道一点当初搭建迦勒底召唤系统的事情的。”
    我应了一声。
    “然后呢？”我问他。
    “然后。”罗马尼收回了方才有些失焦的眼神，稍稍偏过头来看我。
    “我们查到mus000账号最近登录的时间，并不是在你当初去第三特异点出事的时候，而是在之前一两天的时间里。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没有出现在迦勒底的职工登录系统里了。”
    去到第三特异点的前几天，又发生什么事情么？我稍稍回忆了一下，突然感到自己脑中灵光一闪。但当我试图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真相的时候，罗马尼又继续说话了。
    “虽然他是灵子黑客，又是从者，网络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毫不设防的存在，但是迦勒底好歹也是汇聚了这个时代全球英才的存在。我们花了很大的努力去追查对方在迦勒底内网中活动的痕迹，然后就又查到，在你回到迦勒底之后，他又登陆了一次……而也就是在那天，你召唤出了黑贞德、征服王和大卫三位从者。”
    说完这段话，罗马尼便闭嘴了，只是他直直望入我眼中的目光，怎么看怎么让我感到有些不适。
    我干咳了两声，总算知道了罗马尼所说的事情，与我当初所想到的灵感之间到底存在了如何的关系。
    “抱歉，”我对他道，“你大概已经知道大卫他们是无相当初的从者了吧？他们都是我通过一个平板召唤出来的……哝，就是这个。”
    我伸手将之前随意摆放在医务室床头柜前的平板拿过来，递给对方。
    “无相说这是他的宝具，但是他也没和我说这具体的功能……不过我猜想，既然他曾经也是一名御主，又可以召唤出从者，那他这个宝具大概的功效也就是使当初和他签订契约的从者再临于世吧？”
    罗马尼将那块平板搁在膝上，单手操作着解开了屏幕的密码锁。
    他随意地滑动了一下平板内的页面，然后抬头看我：“看起来就和迦勒底统一配置的平板没什么不同。”
    “你是什么时候得到它的？”
    我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特异点-f的时候，好吧，其实那个时候的岩窟王其实也是……”
    罗马尼看向我的眼中充满了满满的不赞同。
    “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你怎么会用的那么顺手啊。”
    他直其身体伸手在我额头上狠狠地戳了两下，恨铁不成钢道：“干嘛不早点报备？”
    我自知理亏，只能把所有的原因全盘托出。但我到底没敢把自己怀有另一份记忆的事情告诉他，只是说了这平板中所搭载的fgo系统，与当时自己上传英灵灵基数据的时候，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唯唯诺诺地交代清楚后，我不等对方再开口对我说出什么奚落或者责骂的话语，便抢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地打开了平板上fgo的页面。
    “一起来看看吧，”我快速道，“看一看在原来的最后特异点，你到底会经历些什么。”
    第91章 不存在的从者
    先前无相离开之前，就有告诉我说他已经将权限开放到了最高的等级。果不其然，这回我再进入fgo界面的时候，便发现左下角的登陆信息已经改了。原本写有我名字的地方被替换成了四个乱码的字符，而粘贴御主头像的小方框中，也在更换了账号后，变成了一片空白。
    “先前还不是这样的，”我戳了戳平板的左下角，向罗马尼解释道，“我当初用的时候，这里显示的还是我的头像和名字……啊，说来，当初在上传从者灵基资料的时候，系统里也有提及到过‘御主绑定’之类的信息。这大概就是和平板上登陆的账号有关吧？”
    “那现在问题就来了。”罗马尼道。
    “现在看来，吉尔伽美什王他们的确是无相的从者，但他们又是在你登陆系统的时候召唤的……那么他们从令咒关系上来说，应该是听从你的命令的？”
    我回忆了一下，朝对方摇摇头。
    “我没有对吉尔伽美什、黑贞德、大卫和征服王用过令咒，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令咒会对他们有什么效果。不过我之前倒是有用令咒命令过岩窟王和源赖光……啊，源赖光是之前在第五特异点的时候，由无相召唤出的英灵。”
    一提到这件事，我突然“咦”了一声。
    “既然是被无相召唤出来的，那么为什么我当初能用令咒让源赖光冷静下来呢？”
    不，或许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我皱了皱眉，和罗马尼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一个疑惑。
    “既然我是人类，那么为什么我却可以使用从者的宝具呢？”
    “无相不仅是一个从者，他还是一名灵子黑客。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有能力将自己的宝具改造成人类魔术师也可以使用的样子？”
    说到这里，罗马尼又将另一个他们之前发现的情报告诉了我。原来在我和无相离开迦勒底的期间，罗马尼带着其他员工在彻查“命运”召唤系统资料库的时候，发现了除了吉尔伽美什等人之外的又一个空白灵基数据。因为在用迦勒底亚斯窥视过平行世界、并查遍先前所有的数据库后，他们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可以与之相比较的存在，故而罗马尼便猜测，那很有可能就是经过灵子黑客能力掩饰过的、无相的灵基。
    “由迦勒底召唤系统所召唤的从者，会统一将对从者的魔力供应部分从御主身上剥下，移植到机构的电力系统上，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保证御主适格者可以尽可能多地签订从者，以此来加强自己的战力。”
    “而你想，”罗马尼看向我，“想想看，我们召唤系统的源代码是谁设计的？”
    “……是无相。”
    罗马尼点头。
    “先前我还对此有些疑惑……雪见，帮我把我的笔记本拿过来好么？”
    我应了一声，起身拿过对方的电脑。
    罗马尼在拿到电脑后，往床的一旁挪了挪。我也没让他叫，就自觉地脱了鞋子，和他一起挤在床头处，一同翻阅先前他和其他员工所调查出来的资料。
    “如果平板是召唤用的宝具，那么经由平板所召唤出的从者，势必会吸取宝具拥有着的魔力——或许是无相，又或许是当初的使用者，你。”
    罗马尼一边敲击着键盘，往电脑里输入了一大串让我看的头晕的代码，一边向我解释。
    “在源代码中，被我们称为‘从者灵基数据’的东西就相当于是御主向从者提供魔力的契约，也就是说，只要这名从者的灵基数据是在迦勒底的资料库中，那么他日常行动所需的魔力，都会由迦勒底的电力设施来供应。”
    我顺着对方的思路往下一想。
    “难道？”我有些惊恐地看了罗马尼一眼。
    “恐怕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罗马尼神色凝重地向我点了点头：“无相当初死活都要逼迦勒底用他所提供代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经由他平板所召唤出的从者，可以直接地使用迦勒底的电力，而不是去消耗他或者你的魔力。”
    这真是太可怕了。
    我被我俩推测而出的这个结论给吓到咋舌。这到底是经过了多么周详的安排，才会在八九年前就埋下如此之深的伏笔？虽然暂时不知道无相强行让自己宝具能够对接上迦勒底系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是单纯这样想想，就可以知道他所追求的目的不会单纯了。
    “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我听到自己语气飘忽地开口道，“我小时候会召唤出他，都不会是一个偶然事件了。”
    罗马尼听罢，叹了口气。
    “所以我说，不要对他降低戒备心，”他道，“能够做出这种筹划的人，心机一定很重。而且恕我直言，他已经把对你的恶意放到台面上了吧？你到底是有多大条，才会做到被他这样对待之后，还强行在我面前给他洗白的？”
    我有些心虚地嘟嚷了一句：“也没有洗白啊，我只是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嘛，人性很复杂的。”
    “虽说这样说也没错，但是……哎算了，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对他的话，那么防备的事就由我来好了。”
    罗马尼先是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后在看到了我故作无辜的表情后，转而露出了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对我假心假意地抱怨了一句：“反正坏人都让我来做好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放松下身体，顺势往他那边靠了靠：“你倒是让个枕头给我垫一垫啊，床头好硬的……你看我现在就只能靠在你身上。”
    “别打岔，”罗马尼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撸了一把我的头发，然后头也不转地道，“你再靠过来点，床小，小心别跌下去了。”
    得到了想要答案之后，我小人得志一般哼了两声，又得寸进尺地卸了一部分自己的重量到罗马尼身上。被我压住了半个肩头的罗马尼对此没有丝毫的反抗，动也不动地继续敲击着手下的键盘。
    被我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后，我们俩之间沉默了一阵子。我盯着罗马尼的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终是忍受不了自己一直盯着那一屏幕的奇怪英文，一个控制不住本能，便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要去睡一会儿么？”
    罗马尼终于停下了他打字的手，稍稍侧过身，作势想要扭头来看我。
    我摇摇头，抬手揉揉眼睛，努力地翻找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把先前打断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所以说，为什么我可以用他的宝具啊？先前在你这里检查身体检查了那么多次了，我似乎也没有遇到被你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扣留下来喝茶的情况啊？”
    “你的确是一个人类无误，莱昂纳多也是这么说的，她那些稀奇古怪的仪器也没有检测出你有问题的话，那么就是说明你是真的没出什么岔子了。”
    罗马尼虚虚地敲了敲笔记本的面板，问我道：“你之前有说你在日本本家的时候是没有被附身的状态吧？你现在还能确认这件事么？”
    “可以的，”我道，“无相也说了他那段时间里并不在我这里。”
    “那就怪了。”罗马尼敲击手指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继续恢复了先前的规律。
    “既然那个时候的他不在你身上，那么前段时间你被附身的媒介是什么？他到底是靠什么又重新附着在你身上的？”
    我抬手看了一眼手腕内侧的令咒。
    “不知道啊，难道是我第一次在迦勒底尝试召唤从者的时候？”我随意说了一个可能的情况，“说来，我突然发现，无相好像很厉害啊，他作为一个从者，却能赋予御主令咒……这可是不借由圣杯生成的令咒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