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巩氏被他说得心里更加难受,之前她是妾室,老爷是不是也当她猫狗一般的存在。
“老爷,我见雉娘还未开窍,再说她上头还有两位姐姐,先将她许人,就怕燕娘那里不乐意,反倒不美。”
一提到燕娘,赵县令的面色就不好看。
“别管她,她被董氏惯坏了,我都不敢将她轻易嫁出去,就怕被别人骂。”
“老爷,婚姻大事,虽说都是父母之命,但是我们何不问下雉娘的意思,妾身看着,雉娘似乎不太欢喜。”
赵县令想起小女儿委屈万分又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抽一下,点了点头。
巩氏松口气,急忙去女儿的房间。
雉娘已要洗漱好准备就寝,靠坐在塌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脑子却是在想着,如何让父亲打消将她嫁去文家的念头。
她手上的书正是文师爷送来的,她合上书,灵光一闪,不如明日一早将它们送还给文师爷,趁机顺便跟他说清楚。
见到巩氏进来,略有些诧异。
“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会过来?”
巩氏轻轻地坐在塌边上,仔细地看着她的脸,“雉娘,方才娘得知那文四爷还有一位通房,虽然文四爷说只要你嫁过去,他就将通房送走,可娘的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就想问问你,你对这门亲事愿意吗?”
“不愿意。”
雉娘又斩钉截铁地道,“娘,女儿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
本来她对文四爷就没有什么感情,加上大公子的话一直响在耳边,正愁不知该如何推脱,娘又说出对方还有通房的事情,这不正是现成的理由让她拒绝。
巩氏郑重地点头,“既然你不同意,娘就为你争上一争。”
她拍拍女儿的手,“你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娘。”
雉娘反握住她的手,巩氏或许不是一位很好的女人,懦弱又无能,可是她真的算得上是一位不错的母亲,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女儿。
“傻孩子,你不用担心,你不愿意,娘就是拼尽全力,也会让你父亲打消念头的。”
巩氏抽回手,替女儿掖下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看着自己的房门,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推开。
赵县令还未睡着,见她进来,随意问道,“雉娘如何说?”
巩氏跪在塌脚,“老爷,妾身向您请罪,雉娘是个知礼的孩子,只道不敢不从父母命,可妾身思来想去,心里难过,越想越是不愿意,那文四爷年纪太大,我的雉娘花骨朵般的年纪,真是太委屈。”
赵县令盯着她,示意她讲下去。
巩氏的泪水流下来,“老爷,妾身多年来,只得此一女,一想到要远嫁,心就如千刀万剐一般,痛不欲生,文四爷虽说是要下场应试,可前路未知,万一落榜,回到沧北,我的女儿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想家了怎么办?老爷,妾身不敢想啊!”
她哭得悲切,哽咽不已。
“那文家百年大家,难道还会委屈她?”
“老爷,后宅之事,不比朝堂,有理可讲,有据可依,真要是遇到一两个坏心的,在暗地底使绊子,以雉娘良善的心性,肯定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吃了哑巴亏,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文四爷一个男人,不常呆在内宅,又如何能帮她,可怜她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妾身每每想来,心如刀割。”
赵县令被她说得心软起来,想到董氏,不就是包藏祸心之人,若不是被人揭发,还不知要做多少的恶,他不常在内宅,多年来竟一无所觉。
巩氏所忧不无道理,文四爷虽说才气不俗,可科举一事,不是有才就能出人头地的,就好比自己,连正经文章都是勉强挤出来的,谈不上什么文采,不照样能中举出仕。
文家隐退多年,在朝中并无人脉,想要再杀出一条路,谈何容易。
再说,他的女儿正是花信之期,貌美动人,配一个中年白身男子,太过委屈。
他默然地点下头,“也好,我也舍不得雉娘远嫁,那文家的亲事,明日我就推了吧。”
巩氏破涕为笑,“妾身谢过老爷。”
赵县令将她扶起,“你我夫妻,雉娘又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谈什么谢字,太过见外。”
巩氏笑着,泪水还不停地流下来。
☆、第42章 意难平
赵县令从塌上起身, 她这才扶着他的手站好,俏脸上泪痕未干,美目湿漉漉的, 望着他的眼神带着感激和依赖。
“夫君,都是妾身不懂事, 给您添麻烦了。”
“看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在你的心中, 我是为了攀高枝就不顾女儿死活的坏父亲吗?雉娘不仅是你的女儿, 也是我的女儿,若是文家真不是什么良缘,我又怎么会让雉娘嫁过去。”
“老爷…”
巩氏羞赧地挣脱他的手,“妾身失仪,容妾身下去梳洗。”
她低着头开门去净室梳洗,趁机低声让兰婆子去告诉雉娘,就说事情办妥,不用担心, 好好休息。
兰婆子会意, 悄悄地去给雉娘送口信。
雉娘也正在等着娘和父亲谈的结果, 收到兰婆子带来的口信, 大大地松口气, 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心落到实处,终于可以放心睡觉。
等次日天一亮,她便将整理好的游记送到赵县令书房, “父亲,听说文师爷要回老家,这些书是他借给女儿,许是他忘记要回,不如父亲替女儿归还他,可好?”
“你放这吧,为父等下要去给文四爷送行,顺便将东西带过去。”
“多谢父亲。”
赵县令看着女儿花朵般的容貌,想到文四爷比自己小不了几岁,若是将小女儿嫁给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也许拒绝这门亲事才是正确的。
雉娘一出书房的门,正好撞见急匆匆而来的燕娘,燕娘昂着头,鼻子里哼了一声,径直越过她,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赵县令被惊一跳,见是她,脸立马黑下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准出后院吗?”
“爹,燕娘可没有不听您的话,我这不是没有出家门吗?再说女儿是有要紧的事情禀报父亲。”
“你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爹,大姐和三妹都没有告诉你吧,太子已到渡古,现正住在阆山胥家。”
赵县令震惊地站起来,“什么?你此话可当真?”
赵燕娘得意地点头,她猜测得果然没错,凤娘和雉娘真的没有将此事告知父亲,她们下山时,太子让胥家转达意思,勒令她们回去后,不准泄漏太子到渡古的事情。
她就猜着以凤娘和雉娘的性子,肯定是会乖乖地听话。
“千真万确,我们姐妹几人都亲眼见胥家大公子陪着太子。”
赵县令暗自琢磨,若是胥家大公子相陪的,必是太子无疑,为何凤娘和雉娘都没有提过此事,单单燕娘提起。
“好,此事为父已知晓,你回去吧。”
“爹,”赵燕娘一跺脚,她可不是特意来告诉父亲的,她有自己的打算,“太子来渡古,这是多好的机会,您何不前去结交,说不定太子赏识,大有益处。”
赵县令看着她眼里闪动的算计,冷下脸,“这些事情不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该操心的,还不赶紧回去。”
“爹…”
“回去,再敢乱跑,连房门都不许出。”
赵燕娘恨恨地跺着脚,飞跑出去。
赵县令左思右想,让人将凤娘唤来。
赵凤娘听黄嬷嬷来报,知道燕娘去书房寻父亲,就明白以燕娘的性子,必是说出太子的事情。
她见到赵县令,首先告罪,说太子有令,不许走漏他的行踪,她不敢不遵命,赵县令脸色缓和下来,称赞她行事有度。
赵凤娘将昨日太子的话转述一次,说到太子已为赵家谋划,不日就可进京,赵县令大喜过望,进京为官,哪怕是平级,实际也是要高出不少,何况还升了一级,从八品的典薄,全是托凤娘的福,要不然太子哪里会想得到他一个小县的县令。
“凤娘,太子当真如此说的?”
“父亲,千真万确,那新来的县令已经在来渡古的路上,也许入冬就能到达,到时候交接完,父亲便可以启程去京城,年后可上任。”
赵县令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多少人拼命地往上爬,为的不就是能在天子脚下谋得一官半职,他一介小小的九品县令,搭上太子这条路,以后的造化只会更大。
幸好自己决定推掉文家的亲事,以后去了京中,京中不比渡古,雉娘想要嫁个好点的人家,应该不难。
他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原本朴实的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激动之色。
“爹,此事太子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才向女儿透露,太子是一国之储君,他的命令,堪比圣旨,我们一定要遵从,不可轻易向他人泄漏太子的行踪,燕娘此举,虽说是向父亲提及,细究起来,确实不妥。”
赵县令点点头,“她的性子,是该好好压一压。”
“爹,母亲管着后院,但燕娘并不服母亲,母亲性子软,也管不动她,女儿不想她再如此下去,以后搬去京中,京中贵人多,万一她冲撞别人,惹下祸事不好收场,想着让身边的刘嬷嬷去教导她一些规矩,您看此举可行?”
“还是凤娘想得周到,她那性子确实不妥,再不管教迟早会出事,刘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有她在,燕娘想必能有所改变,就依你之言,让她去管教燕娘。”
“是,父亲。”
赵凤娘又多提点几句京中的事情,然后便告辞。
她垂着眉眼,轻移莲步,慢慢地往后院走去,赵燕娘正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讥笑地望着她。
她面色无波无澜,想着昨日里黄嬷嬷说过的话,眸色冰冷。
赵燕娘虽是自己的嫡妹,可行事太过愚蠢,听黄嬷嬷的语气,燕娘见过太子后,竟起非份之想,在太子面前丑态百出,让人看低。
太子是将来的天子,尘埃妄想比天齐,实在是让人感到可笑又可悲。
赵燕娘朝她走来,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大姐,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被父亲训斥了?”
“燕娘,你在说什么,大姐听不懂,父亲唤我不过是询问一些事情,何来训斥一说。”
“大姐,你就别嘴硬,看你的脸色这么不好,定然是面子挂不住,我们是嫡亲的姐妹,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遮掩。”
赵凤娘怒极反笑,“燕娘,我们是一母同胞又是双生,为何你要一直盼着我不好,难道我不好了,你就能落下好,还是你以为没有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赵燕娘的笑僵在脸上,被人戳破心思后恼羞成怒。
她恨恨地道,“既然我们是嫡亲的姐妹,那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凭什么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上,我半点也没有。”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就会给吗?”
“当然不会,燕娘,你可能从未认清楚过事实,同人不同命,你不是我,我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与你没有干系。”
赵燕娘脸色扭曲,带着深深的恨意,“若当初姑姑抱去京中的人是我,那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原来燕娘一直是如此认为的,真是愚蠢。
她怕是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如燕娘的心意,同生相杀,燕娘分明是恨上她,欲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