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第42章 道可道
文承卿失魂落魄地离开七皇女府之后, 便一个人在街上行尸走肉般地游走。这一次他身边没有跟着人,连一向跟他形影不离的茗宋也早就被他打发了回去,实在是连个开解照料的人都没有了。
文承卿苦笑一声, 随即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扑簌扑簌”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美人梨花带雨, 更显不胜娇怯之态,只是却无人怜惜。
“原来他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是个男子, 他心目中的英雄是个男子。”文承卿突然又回想到了那些传言:“七殿下娶了穆家的小公子, 成亲的时候惊动了整个京城。”“穆公子与七殿下是天赐良缘,一对璧人。”曾经他听了这些话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对于贵族子弟是梦中良人的清泱,在他的眼里却不过是路人。然而当时又如何想到,如今这般讽刺的结果呢?
道路两旁的行人看着一个绝世美人,像是哪家的贵公子, 但是却行为怪异地走在路上, 也便不敢贸然上前询问。只是当文承卿走近的时候, 行人都纷纷自动给他让了路。
文承卿一时觉得心如死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又要往哪里去, 只放任自己的脚步茫然前行。突然间一个身着道袍的身影映入了他绝望的双眼, 在茫茫人海里,那一抹素净的青灰是如此地显眼,他下意识地便跟了上去。
另一边儿七皇女府中,穆远敏感地察觉了文承卿的不对劲, 便吩咐下人通知文府。一切吩咐完毕了,他才对着穆清说道:“清儿,你这个闹腾的性子,是怎么与文公子这样娴静的人相合的。这可真是叫人吃惊呢。”
穆清听了穆远的打趣,立马大叫道:“小舅舅,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啊?”言罢又小声嘀咕道:“你自己冷面寡言,还不是和性子温吞的七殿下合得来。”
穆远耳力过人,自然一字不漏地听了去,只是却也懒得教训穆清。不过穆清的话倒是叫穆远也暗暗沉思起来,从前他从未想过这样安稳平静的生活,更没有想到他会和清泱这样温柔的女子共度一生。
文承卿跟着那灰袍道士前行,渐渐地走出了城区。他只觉得那道士的身影时隐时现,但是每当他看不到那道士,即将迷失方向的时候,那青灰的身影便会远远地出现,倒像是某种指引似的。
文承卿跟着那青灰身影,渐行渐偏,慢慢地走到了山林之中。偏僻狭窄的小径,走起来有些吃力,但文承卿却一直紧追不舍。直到行至一座山的半山处,一晃神间跟丢了人。
文承卿不知接着该往何处走去,不过鉴于先前的经验,他知道那消失的人影一会儿就会再次出现,便停在原处等待那道士。然而这一次他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便开始四处寻找,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环境。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山上,只见四周寂无人声,唯有蝉鸣鸟啼清风入耳。山岚雾霭之处,隐隐约约可见一处屋宇,文承卿此刻见到,便要往过走去。
那处屋宇看着不远,却着实有一段距离,文承卿走了许久方才走到那里。原来那处是一处道观,文承卿放眼看去,只见灰墙黛瓦,大门上的匾额上书着“钧清观”三个大字,笔力遒劲,铁画银钩。
文承卿再走近了一些,从门内出来了一个扫地的小童,手里还拿着扫把出来问道:“公子为何来我钧清观?”
文承卿闻言道:“我……我方才自闹市见一道长,跟随而来,只是行至此处,便不见了他的身影,想来或许是你们观里的道长吧?”
“原来如此,那请公子入观一歇。”那小童说着行了一礼,将文承卿让了进去。
天色渐晚,当朝丞相文府里是一派慌乱的景象。
“还不再去找。”文丞相大袖一挥,已是怒极。
至于为何是这样的状况,却还要从先前说去。当时文承卿失魂落魄地离开七皇女府,穆远不放心便派人通知了文府。文丞相得知自家儿子一个人在外游荡,大为光火,便立刻派人出去寻找,还将文承卿的贴身小厮茗宋大骂了一顿。
然而派出去的家丁遍寻不到,天色已黑还是毫无消息,叫文丞相也慌乱起来。此刻已是将所有的仆妇小厮都派了出去寻找。
“这可怎么办啊?承卿就是我的命根子,若是他走失了,我也不要活了。”文承卿的父亲宋官人哭喊道。
而文承卿的姐夫秦氏在一旁扶着宋官人安慰道:“父亲你别着急,兴许一会儿便找到了呢。”说罢却是也掩面垂泪。
“唉!”文丞相见男眷们哭哭啼啼便更加心烦,一甩袖子便离开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想象的那样顺利,后来天色黑得深沉,都到了宵禁时分,文家却还是没有寻到文承卿。
“穆公子,你真的不知我家公子去了何处吗?”茗宋带着几个小厮找到了还在七皇女府里的穆清,焦急地问道。
“这……”穆清得知文承卿走失的消息,也很是震惊着急,此刻回想起当时的状况,却是没有什么线索,“我不知道,文哥哥走的匆忙,当时他神色怪异说是家中有事要先回去,别的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这可怎么办?”茗宋平时泼辣,到了这会儿却是急地都快要哭出来了。
“先别慌,我和殿下都会找人帮忙去找,不会有事的。”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抚平了一群人焦躁的情绪。
穆远一身家常的便装,沉如山岳,叫人下意识地觉得能够依靠。
“是啊,我们都会帮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人就丢了。若是有劫匪,她们有什么条件就只管答应了,保重人要紧。”清泱从穆远的身后转了出来,略显担忧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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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尘缘相误
有了清泱和穆远的帮助, 再加上丢失是文丞相家的小公子,底下的官兵不敢不尽心。巡城兵马司连夜找寻,将京城翻了个遍, 却是到处都不见文承卿的踪迹。
一时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文家的公子失踪之事。
文府
“是谁说出去的, 现在好了,文家的脸都要被丢光了。这个逆子, 最好不要再回来, 否则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文家是世代的书香世家,文丞相想到文家的清誉,不由地怒从心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承卿他不是你的亲儿子吗?你怎么这样狠心?”文承卿的父亲宋官人哭着叫道。
“我宁愿没有他这样的儿子,年纪不小了却迟迟不肯出嫁,眼高于顶, 每天只知道往外跑, 现在居然还敢一声不吭就消失。”文丞相说着将跪着的下人扫了一遍, 怒道:“等公子回来了了,我再跟你们算账。”
钧清观内。
“这是我家师父……”那小引着文承卿走进了清幽的道观, 只见四周花木茏葱, 清喜可人, 而灰墙黛瓦,也是别有一番出尘意趣。
“公子何故独访我钧清观?”那被小童称作师父的老道问道。
文承卿观察眼前之人,只见他一身玄色道袍,但却全然不似方才所见之人的身影。
“在下方才身在闹市, 受到感应,跟随一道长前来,寻至此处便失了他的身影。我想着或许是与贵观有什么机缘,故而冒昧一访。”文承卿彬彬有礼道。
“原来如此,”那道士闻言捋了捋自己半灰半白的山羊胡道:“贫道道号‘衡阳子’,今日并不曾出山,想来公子所见的不是贫道。”
“的确不是道长,我方才所见之人,虽然隔得远远地,不曾看到正脸,但是从身形便可知是一年轻男子。”文承卿回想起方才自己跟随的飘忽身影,坚定地说道。
“然而这钧清观之中,只有贫道与几个小童公子莫非是遇上了精怪不成?”衡阳子捋着自己长长的胡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文承卿闻言只觉后背一凉,方才他遭受打击之下,神志混乱,的确是妖邪之物的可乘之机,莫非方才所见果真非人不成?
“公子不必害怕,贫道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衡阳子不靠谱地解释。
文承卿闻言苦笑了一声,‘哀大莫过于心死’,现在他满心绝望,只觉得心如死灰,又还怕什么邪祟呢?
“公子,既然到了这里,不如随遇而安,进来喝一杯茶吧!”衡阳子将文承卿请进了屋子里,小童为两人奉上了两杯茶。
“多谢道长。”文承卿心不在焉地道谢,眼神却是飘忽于虚空之中。
“公子似是有烦心之事。”衡阳子灵敏地察觉了文承卿的异样,眯着眼睛问道。
“不值一提,道长还是不要问了。”文承卿想到自己伤心之事,又觉得无法倾诉,只好自己独自咽下苦水。
“贫道乃是方外之人,听了不过只为开解公子,过耳不留,公子不必担心。”衡阳子接着诱导。
“非是担心道长泄露,而是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文承卿摇了摇头,想着他回去之后,此事更是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而眼前陌生的道长,或许就是他唯一的倾诉机会了。
于是便忍不住说道:“实不相瞒,我曾心悦一人,苦恋多年,而今日方才绝了最后的念想,知道我与他是永远没有可能的了。”
“我观公子相貌不凡,衣着更是华贵,想来是大家公子。是怎样的女子,能够叫公子这样思而不得?”衡阳子疑问道。
“他……”文承卿无法说出穆远的身份,只得连连摇头道:“有的事情并不是身份地位的差别,若真的非要说个理由的话,或许是无缘吧!”
“缘份一事,最是不可强求。公子还是看开一些吧。情深不寿,公子还是不要用情太过比较好。”衡阳子劝慰道。
“若是能够像道长一样,成为方外之人,不涉红尘之事,不恋人间凡情,是不是就能够超脱失望与痛苦呢?”文承卿痴痴地问道。
“公子尚有俗世牵挂,如何能够脱离凡尘呢?”衡阳子故作姿态道,“今日天色已晚,公子就留宿一晚,明早便回去吧。”
文承卿闻言向外看去,发现果然天色已黑,“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吗?怎么我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童儿,带公子去找一个能够休息的房间吧。”衡阳子说着迈步走了出去,走得快了倒是也有几分飘然之姿。
文承卿依言跟着小童离去,甫一出去只觉凉风袭人,耳边隐约传来吟诗的声音: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文承卿听了此诗,之觉得正是当下自己的写照,但是他却不后悔曾经遇到了穆远,更不会后悔自己傻傻地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以后,他也不会再喜欢上其他的女子了。
第二日一大早儿,晨光微曦,城门刚刚打开便有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自城外而来。这人正是让众人悬心,被翻天覆地地找了一夜的文承卿。
然而此刻回来的人,却已不再是昨日离开的文承卿了。
第44章 萧瑾瑜的喜讯
文承卿消失一日后又自己回到了文家, 原本一场沸沸扬扬的风波瞬间平静下来,但是却止不住众人纷纷的猜测。文家的小公子一夜未归,第二天却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这样的事情也无怪别人猜测了。
文府。
“你还敢回来,说, 你去哪里了?”文丞相见文承卿回家,一面欣喜一面生气。此刻正握着“家规”严厉地责问跪在地上的文承卿。
“夫人, ”宋官人哭着上前夺下了文丞相手里的“家规”。
“儿子多日于街上偶遇一道长, 得他相邀去城外道观一聚,后来天色晚了就留宿了一晚。”文承卿隐去自己得知真相的细节,将事情大略地解释了一下。
“哼,一个男儿家,整天四处乱跑,成何体统?以后不许随便出门, 这个月就在家里好好反省自己吧。”文丞相说罢甩袖离去了。
宋官人见文丞相离开, 闻言安慰了文承卿一番, 便让他下去休息了。
“公子,公子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这两天真是急死我了。”茗宋跟着文承卿回到房间, 在他身后嗔怪道。
“对不住, 茗宋。”文承卿神情漠然道歉。
“嗳, 公子,茗宋不是要怪你的。”茗宋生怕文承卿误解他的意思,赶紧解释。神情焦急,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别哭, 我知道你的意思。”文承卿话语间十分冷淡,并未像以往一样温柔地安抚茗宋的情绪。
“公子,你平日里连陪着官人去寺庙上香都不愿意,为何这次却主动跟着臭道士去什么道观呢?”茗宋对于文承卿突然的转变极为不适应。
“茗宋,不得胡言。之前是我狭隘,不知道法的精妙,才会这样痴缠于凡尘俗世。”文承卿斥责,随即道:“不过连累你被罚,是我的不是了。”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茗宋为公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是穆小公子和七殿下和穆正君等人,也为公子操了不少的心呢。”茗宋快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