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我将埋葬众神 第4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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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道人怪叫不停,几乎要彻底疯了。
    “师……师父也太厉害了!”小语看着这幕,颤声道。
    林守溪的心却是定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了!
    ——这与剑场外的那条木龙应该无异,皆是小语父母送给她的礼物,木龙是给她的惊喜,而这个所谓的鬼道人则是她父母送给她的江湖历练,让她走出城墙之后,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世界的恐怖。
    不得不说,这个请来的鬼道人极为称职,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若非这鬼道人的拳头打在身上实在没什么感觉,他真的以为这次是遇到邪魔了。
    既然确定了这件事,林守溪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不见了,他缓缓走向鬼道人,拳锋蓄势。
    鬼道人看着这幕,心脏几乎要被恐惧撕裂,从来他都是杀人,炼人,将活人捣成药汁,哪怕是那场仙人围杀,也是他将他们戏弄欺骗,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他想要逃,但他无法逃,因为他身上的五十张面孔不允许,它们是鬼道人炼化的大鬼,之所以臣服于他是因为他横压一切的强悍,若他失了这份强悍,无须林守溪动手,他身上的面孔就会把这副身体彻底撕裂!
    “本道听闻神守山首座年事已高,奄奄一息,当初是他害苦了我,本道本想神功大成后以这一拳问于首座真人,问于代掌教,问于云空山,问于那睥睨天下的道门之主,可惜……今日,就拿你这装神弄鬼的小儿开刀!”
    鬼道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这声怒吼不是吼给林守溪听的,而是吼给他身上的人脸听的,他要抚慰它们,让它们安分,臣服!
    周遭的黑烟抽拢一空,他身上的血肉尽数化作了无数纠缠不定的黑色线条,骨头从他的身体里刺穿出来,宛若一副骇人的骨架,鬼道人怒吼着,凄叫着,扭曲不定,黑烟在他的身后聚成一双垂落的翅膀,那五十多张面孔齐齐诵唱经文,发出人所无法辨识的诡异声响,他的身躯充气般暴涨,原本干瘦无比的躯体竟不断膨胀,转眼已是顶天立地的气势,那五十张面孔亦狞笑变形,似择人而噬的鬼。
    林守溪仰起头,望着巨人般的鬼道真人,并不觉得恐惧,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小语的父母也太舍得花钱了,这与楚妙请来的戏班子简直天差地别!
    小语则是吓得跪坐在地,紧紧抓着林守溪的衣襟,瑟瑟发抖,眼眶中泪水盈盈,几欲哭泣。
    鬼道人伸长手臂,直接塞入口中,上下颌一合,两排牙齿将手腕咬住,接着,鬼道人手臂抡足劲道,竟直接扯断颈骨,将自己的头颅撕裂下来,当作了拳套!
    他的头颅像是从手臂上生长出来的,被这个断首的巨躯操控,如抡重锤般朝着林守溪砸去,似要将整片大地砸得塌陷。
    这一幕本该凶厉骇人,但林守溪已知是戏,故也失了恐惧,他体会着小语父母的良苦用心,饱含深情地对空出拳。
    白衣少年与这厉鬼巨人相差甚大,对比之下宛若一粒尘土。
    但这头大鬼巨妖的拳头一触及林守溪,就宛若碰到了不可动摇的钢筋铁板,再也无法寸进。
    林守溪单臂高举,竟有一手托天的恢弘气势!
    这哪里是元赤境,往后一百万年也绝不会有这样的元赤境!
    鬼道人法天象地,倾力压下,可他非但伤不到林守溪,换来的还是头骨寸寸破裂,逐渐分崩离析的下场!
    轰——
    头颅之骨在绷至极限后彻底毁灭,化作了无数骨粉泼下,形成了一场气势磅礴又别开生面的雪。
    鬼道人像是漏了气一样,身躯坍缩,飞快干瘪,他盯着林守溪,向后不断趔趄,最后撞在了一个断裂的铁树墩上,瘫坐在地,浑身烂疮。
    “你……你究竟是谁?”鬼道人奄奄一息,腹部蠕动,发出声音。
    他最引以为傲的道法,最压箱底的拳术都被当作玩具捏碎,鬼道人心如死灰,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所展现出的,绝不是他表面上的境界,他一定是个大人物,隐姓埋名的大人物!
    临死之前,他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哪个大仙人杀死的。
    “我是林守溪,小语的师父。”林守溪想了想,这样回答。
    小语抓着师父的衣襟,像是躲在母鸡身后的小鸡崽,她抹着眼泪,心疼之余也不忘夸奖师父的勇敢与强大。
    “你……”
    鬼道人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不想不明不白地死,于是,他亲手抠出了自己的眼珠子,用骨头夹住,转向林守溪,想着至少要牢记他的面容。
    接着,鬼道人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
    他看到林守溪身后那个粉雕玉琢的少女偷偷从少年身后探出脸,嘴角勾起,露出了俏皮可爱的微笑。
    是,原来是……
    鬼道人彻底明白了。
    他捏碎了自己的眼睛。
    有趣……真有趣啊……鬼道人笑了起来,笑得凄厉悲恸,笑得惨痛欲绝,笑着笑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疯般扑向林守溪。
    “戏弄我,你们戏弄我!你们竟敢戏弄我!该死,你们该死——”鬼道人如穷途末路的狼。
    林守溪递出最后一拳。
    鬼道人的烂躯笔直向后砸去,撞碎在铁树上,彻底死绝,夕阳洒在尸肉上,为它染上红的血。
    林守溪见状,反倒露出了忧色,心想这真的是戏中的一环么,这……未免也太真实了?
    但小语的爹娘都是人神境的修士,弄出这样的手笔似也不足为奇。是他世面见少了,大惊小怪的。
    “师,师父……他,他真的死了吗?”小语忧心忡忡地问。
    林守溪心想她父母都已花销至此,他定要配合着演下去。
    “死得不能再死了。”林守溪说。
    小语走近看了两眼,吓得缩了回来,径直扑到林守溪的怀中,不停地说着害怕。
    林守溪安慰了她许久。
    最终,小语抹干了眼泪,认真地说:“谢谢师父,师父又保护了小语!”
    “这是师父应该做的。”林守溪说。
    “师父真好……”小语亲了口他的面颊。
    紫膛大汉与抱剑的剑客心有余悸地从百丈开外走来,他们将刀剑放在地上,直接对林守溪行了跪拜大礼,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过去世人皆传林公子乃天才人物,我不信,以为是沽名钓誉之辈,今日一看,公子哪里是天才,分明就是活神仙!”紫膛大汉如此说。
    “是啊,今日若非公子出手,我们已人剑俱灭,公子境界绝非元赤,虽不知为何隐瞒,但若是秘密,我等定替恩人守口如瓶。”剑客也说。
    小语听了,满意地点头,看上去比师父还要高兴,她扬起拳头,说:“是啊是啊,师父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也是天下第一厉害的师父!”
    林守溪看着他们一脸真诚地千恩万谢的模样,已分不清是戏里还是戏外,他忙将他们扶起,道:“鬼道人这样的邪修才是我们的生死大敌,你们今后切勿再意气用事,自相残杀,修道者在世,应同心协力祓除污秽,还人间清明。”
    两人听了,皆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纷纷许诺,回家族之后,一定要给林守溪准备一份十足的厚礼,答谢今日大恩大德。
    林守溪心想,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所谓的厚礼估计也是小语的爹娘出钱,还是不要为好。
    “不必了,两位修士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就是对我最好的答谢了。”林守溪说。
    两位修士听了,更是感动不已,对林守溪的境界与为人赞不绝口,将林守溪都夸得无所适从,小语倒是听得开心,一边点头,一边给他们讲述师父的英雄事迹。
    这些故事虽有明显胡编乱造的痕迹,但两位修士已心悦诚服,根本听不出其中的漏洞,只不断点头,心神往之。
    “……就这样,师父击败了邪恶的圣子,并将她囚禁,代替三界村的芸芸众生惩罚了她,让她知道了自己犯下了大错误。”
    小语讲完了最后一个故事:三界村苍龙舞鳞爪,白雪岭激战败圣子。
    故事顺利讲完。
    可不待小语等来这两位修士的仰慕与崇敬,另一个清冷的声音率先响起:
    “哦?你且说说,邪恶的圣子大人犯下了什么错误呢?”
    林守溪与小语抬头望去。
    不远处,云裙雪裾的慕师靖自神墙的方向抱剑而来,红唇墨丝,神色冷然。
    第296章 真言
    “慕……慕姐姐,你怎么来了呀?”小语吓了一跳。
    对于她而言,这个小徒儿的吓人程度,远胜于鬼道人。
    刀客与剑客震悚于她的冷艳仙容,又听她姓慕,立刻知晓,这位就是道门楼主的女弟子慕师靖,云空山更有消息传出,说她是林守溪的亲姐姐……他们从模样上来看,倒真像是姐弟。
    “两位先回去吧,这里交由我与慕姑娘处理。”林守溪说。
    刀客与剑客闻言,不敢怠慢,抱拳离去。
    慕师靖走过林守溪身边,望着满地的腐肉与白骨,瞳孔中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一张张残缺的脸还在地上蠕动、惨叫,它们沾满了黏液,对着暮色沉沉的天空喷吐沉煞黑雾。
    大地破碎,铁树林摧毁,以林守溪为中心的数里之地俨然是炼狱之景!
    “这是怎么回事?”慕师靖蹙眉。
    先前,城外传来动静,逃入城中的商队大叫着鬼道人来了,吓得人群四散奔逃,慕师靖闻言,立刻猜到林守溪与小语很可能躲去墙外了,她心中担忧,放了一枚信箭之后立刻带剑出城,然后看到了眼前这幕……
    “我们遇到坏人了,厉害的师父打败了可恶的坏人!”小语高兴地说。
    “鬼道人?”
    慕师靖没听说过他的名讳,但人群闻风丧胆的模样就知道他绝不简单,少女面容一沉,问:“这个鬼道人是何境界?”
    “他自称仙人境第三重。”林守溪说。
    “仙人境第三重?!”慕师靖一凛。
    无需多言,只对视一眼,林守溪就能读懂慕师靖眼中的怀疑与惊惑,古往今来最强大的天才,也绝不可能越过仙人境的三重天堑,将这样一位道法通天的鬼修杀死。
    这是神迹降临。
    “你……怎么做到的?”慕师靖问。
    “还能怎么做到?”小语插嘴,挥舞着手臂,道:“师父就这样一拳接着一拳,将这满口大话的鬼东西砸了个稀烂,大快人心!”
    “真的?”
    慕师靖凝视林守溪。
    小语在场,林守溪无法与她解释此事的真相,他想着如何委婉地说出口,慕师靖却是目光一厉,翻掌打来。
    林守溪吃惊之余也以拳掌去接,一片狼藉的腐尸枯林里,少年少女白衣白裙,似两头雪隼,起落扑杀,臂肘拳腿撞个不休,林守溪运肘如枪,攻势凌厉,一招一式皆光明正大,慕师靖姿影灵动,步伐如穿花绕树,微屈的发梢随着身形起落轻盈。
    小语立在一旁,看着打斗的两人,忙去劝架:“别打了,你们不要打了!”
    林守溪与慕师靖在对了三十余招分开,回到原地,衣裳静止,似没动过。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幽邃。
    借着这打斗的间隙,林守溪聚音成线,将事情的原委与慕师靖说了一遍,慕师靖沉默不语,暗自思考,望向小语的眼神更加复杂,而小语与她对视的瞳孔如此清澈,像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潭,对于发生的一切似真的一无所知。
    林守溪的猜测不无道理,可她看着这腐肉与骸骨,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场戏。
    不管怎么说,小语的父母与师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稚嫩可爱的丫头立在她面前,像一个谜,无论何时,谜都带着天然的、引人探究的神秘,慕师靖想解开这个谜,却无法抓住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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