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5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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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种愤怒并不只是针对丁宁,而是对于整个兵马司,对于那些长陵权贵尤其是对于郑袖的愤怒的一种宣泄。
    一些为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个人意志发动的战争,最终大量战死的,却都只是底层的军士。
    尤其是在对楚的这场战争里,这种愤怒在参与过追击赵香妃楚军残部的秦军中到达了顶点,许多将领公开违背了军令,甚至导致了兵马司许多高官的更替。
    如果巴山剑场的做派和郑袖的掌权没有两样,那对于这些寻常的将领和军士而言,巴山剑场的复仇和权位的更替,根本没有意义。
    今日这城里恐怕有数分之一的秦人会因为支持巴山剑场而不被容纳,若是以简单粗鄙的话来形容,就算今天丁宁将这城里所有不服的修行者打服,他也不可能就一个人占住这座城。楚都周围并没有足够的巴山剑场控制的军队,现在这楚都对于巴山剑场而言,还是陷落在敌人大军包围之中的孤地。
    那么这些秦人势必离开先前效忠的军队……这些秦人离开楚都之后,如何安置?
    失去了粮草和给养,这些零散的秦人的下场,恐怕会比楚军的残部还要凄惨。
    在现在这些愤怒的将领看来,哪怕今日丁宁能够重铸无敌的声威,唤醒许多人心中的记忆和敬畏,但若是无法安置这些人,今后就绝对不可能获得大部分秦人的支持,甚至今后也不可能再出现这样阵营清晰的对立场面。
    只是有些将领没有出声,是他们觉得以昔日那个人以及林煮酒的智谋,便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轰”的一声巨响。
    又一名修行者飞坠,从城门楼上一直倒飞,狠狠砸落在护城河里,砸出了巨大的浪花。
    更多的水流和水珠被狂暴的元气撕碎,因为战斗的不断持续,这些水汽被紊乱的元气席卷出去,互相撞击,就连远处的大河河面上,都升腾起了浓雾。
    突然之间,城墙上响起了数声短促的惊呼。
    浓雾笼罩的河面上,白色的雾气里,突然有一些庞大的黑影正在透出。
    那是一些大船,出现得如此突兀,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突然驶来。
    昔日的幽浮舰队就是如此突兀的出现在楚都外的河里,然而那是郑袖和大齐王朝做了交易,幽浮大船又无声潜行于水底,所以才能在楚军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现在楚都之外。
    只是这些大船又从何而来,同样让占据楚都的秦军毫无防备。
    尤其在这惊呼声消失之后,当一些大船的船头彻底的穿出浓雾,清晰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界之中时,他们心中的震惊与不解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些都是商船。
    这些大商船来自于不同的商号,但很显然被人都聚集了过来,目的显而易见。
    是什么人能够让诸多商号的商船都归他调用?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人的做事也极为隐秘,这么多商船到来,同样也没有惊动楚都里的人。
    ……
    庞大的商船接踵而至,这画面让整个城都安静了下来。
    一时没有人再上城门楼挑战丁宁。
    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城内开始有人离开,上船。
    当有人开端,便有越来越多的人下了决定,络绎不绝的人流出了城,登上靠岸的大船。
    城中很多高阶将领沉默不语,面容冷峻如铁,双手却是在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
    他们明白,这是一个新的开端。
    之前丁宁和巴山剑场的复仇,只在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之间。
    而现在,这复仇,已经开始到了军队,到了寻常人。
    真正的征战和攻城略地,还会远么?
    第一百九章 冷宫
    当许多秦人络绎不绝的离开楚都,登上那些靠岸的大船时,在距离楚都很遥远的一处阴暗山林里,有一名年轻的修行者枯坐在厚厚的腐叶上。
    腐烂潮湿的林间最易滋生毒虫,而修行者身体的热度,对于这些毒虫而言便意味着异物,尤其对于一些较为独特的毒物而言,这种热度便意味着食物。
    一条手臂粗细的毒蛇从这名年轻修行者上方一株枯木上悄然滑落。
    它的鳞甲色彩随着周围的环境不断变化,在枯木上时显得灰暗,接近地上枯黄或是灰白的落叶时,身上的鳞甲便也变成了枯黄和灰白两色交杂。
    它的头顶有一截小小的短角,在阴暗的环境里偶然露出一丝幽光,就像内里有什么宝石在闪亮。
    它显然也不是寻常的毒虫,然而只可惜它的灵智依旧不高。
    在感受到新鲜血肉的气息时,它猩红的蛇目里尽是贪婪的意味,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名年轻修行者身周的枯叶间有着许多异样的“枯木”。
    这些“枯木”都是一些毒虫的尸体,只是因为这些毒虫都像是风干了一般,失去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而且变得扭曲不堪,甚至连干枯的身体往外散发着的也都是腐烂的枯枝般腐朽的味道,所以根本没有引起它的任何注意。
    当这条毒蛇悄然垂落到这名年轻修行者的头顶,毫无防备的张口噬向这名年轻修行者的天灵时,这名年轻修行者的背上也悄无声息的浮现出一条细小的黑焰。
    这条细小的黑焰就像是一根蜡烛燃烧到最末端,熄灭的一瞬间产生的一缕残烟。
    然而这一条细小的黑焰却如有生命般直接分成两股,从这条毒蛇的鼻中冲了进去。
    在下一瞬间,这条毒蛇便往外震飞出去,落地的瞬间便已经僵硬,接着随着身体的不断扭曲,有丝丝的黑气不断流淌出来,顺着地上枯叶的间隙,从地下不断朝着那名年轻修行者的身体流淌。
    在数息的时间过后,这条毒蛇也变成了地上一截毫不起眼的“枯枝”。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间不断有这样的毒物出现,然而它们出现的结果也是和这条毒蛇一样,变成这名年轻修行者身边堆积起来的“枯枝”。
    当暮色降临,年轻修行者的呼吸韵律开始变化时,这片林间积累无数年的落叶深处骤然涌出无数微亮的黑色阴气,接着在接触空气的时候瞬间变白,就像是这林间的地上突然有无数发亮的白色蘑菇生成,接着这些阴气全部汇聚成流,顺着这年轻修行者的一阵吸气,全部朝着年轻修行者的气海汇去,瞬间卷吸一空。
    这些阴气的数量足够令所有修行阴神鬼物功法的齐修行者感到震惊,和这一次性涌起的阴气相比,先前那些不断出现的毒物的元气,只不过就像是一场饕鬄盛宴之前的开胃小菜。
    这名年轻修行者慢慢睁开眼睛,站立了起来。
    他的左手是残废的,和地上的枯枝一样干枯扭曲,右手却紧紧的握着一枚黑色的骨片。
    这名年轻修行者,自然便是苏秦。
    苏秦深深的呼吸着,将黑色的骨片贴身收好的同时,这林间的空气已经变得异常洁净,那种阴暗腐败的味道已经完全消失,只是他却从自己的身体内里感觉到了一种腐朽的气味。
    只是他并未在意,嘴角却反而泛起满足的笑意。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除了一些直接提升修为的灵药和可以事半功倍的强大功法之外,最为重要的便是修行经验。
    他在十二巫神之中得到了最合适他的功法,在楚宫里得到了许多可以让他快速提升修为的资源,接下来所最为欠缺的便是修炼阴神鬼物功法的经验。
    他手中的这枚黑色骨片,却是记载了齐斯人所有的修行经验,以及最强大的对敌手段。
    其中更是包括一些可以迅速提升他力量的修行技巧,或者说是捷径。
    在过往的时日里,他挑选出了最需要的一些捷径……因为有着齐斯人这名宗师的详细介绍,所以他毫无障碍的便得到了参悟。现在每一次修行之后的每一次呼吸,他都可以感觉自己比起以前强大数分。
    这种极为惊人的提升力量的感觉太过美妙,而且整个修行者的世界之中,恐怕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体验。
    他现在的这座山已经处在齐境之内。
    齐境的山林大多阴气森重,尤其在古时齐境便喜欢将人归葬在山林之中,所以齐境之中的绝大多数山林其实便是恒久以来的墓地。
    苏秦料想这也是齐境之中的修行者天生便适合修行阴神鬼物之法的原因,因为这便根本不缺修行之地。
    然而这便是他穿过楚境来到齐境的真正原因吗?
    在此之前,苏秦的所有心思都在齐斯人传给他的这片骨片上,他不断参悟修行,不断浑浑噩噩般行走,似乎自然的就来到了这里,潜意识里他只是认为自己已经可以摆脱郑袖的控制,已经不需要再回楚都。尤其他已经不想再让郑袖变得更强,不回楚都,就不需要再将巫神身上的那门功法交给郑袖。
    虽然那门功法白山水还没有交还给他,但他知道白山水既然答应,就一定会给。只是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必要。
    然而当今日里,那齐斯人所授的骨片上记载的数门手段修炼告一段落,当站在这片山林朝着远处眺望时,当他看到了远处的大山,看到了山间的一些灯火,隐约辨明了方向。
    他就陡然醒觉自己为什么浑浑噩噩间一直朝着这里而来。
    因为这就像是一段未了的宿命。
    他心中最深处的潜意识一直在告诉他,这里有一个人要杀,他会因此而更加迅速的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在他所望向的灯火方位,是齐王朝的宗庙所在。
    齐王朝的宗庙,其实位处偏僻,相当于是帝王的冷宫。
    在大齐王朝的历史上,便只有一个作用,幽禁被废的帝王,令其反省。
    但事实上,所有被废的帝王被发配宗庙,便都是郁郁而终,或者被暗中赐死。
    现在那处宗庙里,住着的便是已经让位的齐帝。
    第一百一十章 大光明
    苏秦踩踏着腐朽的枯叶和毒物们的干尸,在夜幕降临时走出这片山林,朝着远处齐王朝的宗庙前行。
    宗庙里昼夜燃着长明灯,当夜越来越深,远方村庄的灯火熄灭之后,那些火光将会更好的给他指引方位。
    从被齐斯人从楚都掳走,得到齐斯人的修行经验和对敌手段到现在,他除了修行之外都没有任何的休憩,即便他每一次修行之后,力量都是提升许多,但身体的酸痛以及诸多其它的不良反应已经提醒他需要停下来。
    然而他连自己身体里的腐朽气味都不在意,又如何会在意这些。
    他的身体被一种莫名的狂热情绪支配着,只有到达那里,杀掉他想杀的人,得到他所想要得到的东西之后,他才会停下来休整。
    ……
    宗庙里很阴冷潮湿。
    潮湿得连供奉在内里的牌位都会自然的滋生霉斑。
    所以在这里闭门思过的废帝每次必须将宗庙中供奉的牌位全部细心的擦拭一遍。
    最早立下这规矩的帝王,所想的应该是后代子孙若有犯错,在这里反省时,每日里看着各位祖先的牌位,心中便自然会想起和他们有关的故事,自然会想起后世对他们的评论。
    只是这位帝王恐怕也没有想清楚。
    在位时高高在上的帝王没有谁会愿意进入此间反省,而进入此间反省的帝王,即便想清楚了,也几乎没有什么希望能够再出去重握大权。
    这里不是让人享得清闲的所在。
    对于一名主动让出帝位谢罪的废帝而言,也没有更悲凉的地方可去。
    而且新帝登基,即便是为了面上的光辉,也必须保证这名废帝的安全。
    除了必要有的心腹监视着这名废帝之外,还有不少的军队和修行者保护着废帝的安全。
    然而还有其它的原因,让这名废帝丝毫不担忧,或者说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浓重的夜色里,宗庙内高高悬挂着的长明灯的火焰显得很苍白。
    不断跳跃着的火焰像是有着神灵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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