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楷温声细语劝她。
    迟泱泱不说话，只是用干净澄澈的眼睛执拗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王楷和她对视片刻，举旗投降，“好好好，去去去！不过泱泱，咱们要约法三章。”
    迟泱泱眨眨眼。
    “你必须跟在爷爷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王楷严肃道，“这点你能做到吗？”
    迟泱泱重重点头。
    王楷深吸口气，收拾东西出门。
    泱泱把地址告诉了王楷，坐在后座上抱着迟大国发呆。
    “泱泱啊，你可以告诉爷爷你去那里干什么吗？”
    迟泱泱摇摇头。
    见她情绪不高王楷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到了迟泱泱说的地方，他们的车进小区保安没有多问，只登记了一下，看到摄像扛着摄像机，也只是嘱咐不要乱拍。
    见此，王楷若有所思。
    迟泱泱小手紧紧攥着王楷一根手指头，指着小公园的位置，“去那里。”
    王楷没有反对。
    直播间的观众纷纷发出疑惑的问号。
    【是我看漏了吗？感觉错亿啊，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对啊对啊，好捉急啊，崽崽怎么了？怎么感觉她快要哭出来了？】
    此时小公园以带孩子玩的家长居多。
    迟泱泱目光落在玩跷跷板的一家人身上。
    男人和儿子坐一边，女人和女儿坐一边，两个小家伙兴奋的咯咯笑，矮胖男人和卷发女人相视一眼，露出幸福的微笑。
    迟泱泱眼睛泛酸。
    “老刘，你看新闻了吗？听说公安解救出来一批被拐儿童，那些孩子太可怜了，一个个瘦的哟。”在单杠上压腿的男人抽空跟玩跷跷板的矮胖男人聊天。
    矮胖男人不在意地哦了声，“那确实挺可怜的。”
    “还有那些家长……一个个满脸风霜，孩子是家长的命根子啊，人贩子真该死！”
    矮胖男人帮儿子调整一下位置，让他坐得更舒服，小男孩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脆生生地喊了声爸爸。
    矮胖男人笑眯了眼睛。
    “人贩子确实该枪毙。”矮胖男人附和两句，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抬一下，眼睛只盯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迟泱泱垂着头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她拉着王楷转身，“爷爷，我想休息休息。”
    “行。”
    迟泱泱跑到滑梯处，抱着迟大国爬到滑梯最顶端哧溜滑下来，又爬上去、再滑下来。
    来来去去折腾了十来次，最后一次滑下来坐着好久没动。
    “哎？小朋友你还玩不玩？不玩可以让哥哥玩一下吗？”两个带孩子过来玩的女士问。
    迟泱泱摇摇头，爬起来拍拍屁股，慢腾腾走到王楷身边。
    “你看见那一家子了吗？”两位女士眼睛注意着自家孩子，聊着天。
    “哪个？玩跷跷板的？”
    “可不就是他们家。”长头发女士嗤笑一声，“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很幸福吧？”
    “真羡慕那女人，看看人家，儿女双全、老公疼爱，我每天都能看到她老公陪她和孩子玩。哪像我家那口子，回到家就躺沙玩手机发上充大爷，就等着我伺候呢。”
    长头发女士撇撇嘴，“你刚搬到咱们小区不知道，他们家可不止有两个孩子。”
    “啊？”
    “他们家有三个孩子，还有个大点的女孩。”
    “是吗？我都没注意。”
    “哪是你没注意，是他们家的孩子丢了，丢了好几年了。”
    “他们可真可怜……”
    “人家可不觉得自己可怜，孩子丢了还没一年二女儿就出生了。他们家就跟忘了曾经有个女儿似的，三年抱俩，真正可怜的是那个被拐的孩子……”
    “昨儿不是有新闻说解救出来一批孩子吗？我好心跟周美芳提了一句，人家语气淡淡地让我别多管闲事，说他们家只有两个孩子，那种乞丐孩子才不是他们家的。”
    迟泱泱扯着王楷的手转身离开。
    王楷默默跟上。
    摄像慢了几步，拍下迟泱泱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又转身像是不小心在周美芳几人身上虚晃了一下，观众只看到一家四口幸福画面的影子一闪而过。
    迟泱泱沉默地一步一步丈量着脚下的距离，忽然，她问：“爷爷，为什么有的人类不爱自己的小孩？”
    王楷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如果那个被拐卖的小孩满心欢喜地想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却发现那里早已经没了她的位置，甚至亲生父母都不愿意承认她的存在，那她会很绝望吧？”迟泱泱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王楷揉揉她的小脑袋。
    迟泱泱难受地皱着小眉头，“爷爷，妈妈说人性复杂，比最难的数学公式都复杂。”
    “是啊，人性复杂。”
    两人沉默着上车。
    忽然有一条弹幕出现。
    【话说，没人觉得泱泱跟那个女人眉眼有点像吗？】
    屏幕上瞬间空白。
    【咦？怎么回事？我卡了吗？】
    【还有人在吗？我真的觉得泱泱跟那个女人长的有点像啊！】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迟泱泱忽然问王楷：“爷爷，如果他们的孩子没丢过，他们会一直爱自己的孩子吗？”
    王楷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正对上迟泱泱祈求的视线。
    他喉结动了动，“会的吧。”
    迟泱泱重重松了口气，像是放下了某种负担。
    回到小区迟泱泱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王楷的老伙计远远看见他们招了招手。
    “你们今儿个怎么这么清闲？”
    要知道他这个人设的老伙计可都是一帮工作狂，退休了还闲不住，经常做些义工之类的继续发光发热。
    “嘿，老王，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王楷满头黑线。
    “哟，小泱泱啊，来来来，爷爷给你看个大宝贝！”
    王楷：“……”
    “你够了啊！”
    老伙计嘿嘿一笑，“不逗你了，来来来我给你瞅瞅，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我跟你们说啊，我这可是一手资料！”
    王楷抱起迟泱泱凑过去，一群人挤在一起嘀嘀咕咕。
    “嗨，不就是头盔吗？我看制式没什么变化啊？”
    “我也觉得是，你儿子发新头盔了？”
    “土老帽！”老伙计白他们一眼，“仔细看！”
    大家也不生气，继续讨论。
    “我看着就是头盔啊。”
    “嘿！这叫清凉头盔！”
    “哦，加了个清凉不还是头盔吗？”
    “去去去，别捣乱！我跟你们说啊，内部消息，这头盔跟空调一样，能调冷调热呢！别的不说，咱们京都夏天多热哪，站岗的那些孩子都晒秃噜皮了，有了这东西那帮孩子总算不用三天两头中暑了！”
    “真的假的？”
    “你别不是骗人吧？什么清凉头盔听都没听过，是不是头盔里面塞了清凉贴？”
    “我犯得着骗你吗？据说咱们的兄弟单位不少人都拿到了实验款。”
    “你说真的啊，不是，咱们国家啥时候研究出来的？以前没听过啊，给头盔里装个空调难度挺大的吧？”
    “什么空调！你out了不是，听说了是运用了新技术，哪怕天天用着也不会头疼！”
    迟泱泱眼睛亮晶晶的，“爷爷，泱泱想看。”
    老伙计笑成了一朵花，“给给给，小泱泱你瞅瞅。”
    “嘿，老王你们养孩子水平不错啊，看看，这才多长时间泱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泱泱啊，让爷爷看看你的伤。”
    迟泱泱乖乖挽起袖子。
    爷爷他们每天都会帮她按时换药，大概是照顾得仔细，伤口好得很快，也就淤青看着吓人些。
    “嗯，好多了。不错啊老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王楷哭笑不得。
    他完全能想象到直播间的观众会怎么打趣自己，隔壁家的老王可不是什么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