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空中繁星点点，月亮高悬在正空。
    此时的海风不大，带着咸腥味的微风轻轻吹拂着运城号导弹护卫舰的旗帜，一甩一甩的。
    浪花声哗啦啦地响着，一阵又一阵的海浪轻轻拍打着运城号的舰身，这本该入睡的好时候，休息舱里呼噜声一阵盖过一阵，就像比赛似的。
    往常这个时候袁勉已经是睡着了的，然而今天却没有，他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的，好久了，可是都睡不着。
    他的心里很是烦闷，更准确地说是对未来无知的惶恐吧，他仔细地想着纪队今天所说的话，始终无法忘却。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当上这个队长会把“利剑”给毁了，同时他的心里却还是有些渴望，渴望能够有进步的空间。
    又是翻来覆去的十分钟，发现自己还是睡不着的袁勉起了床，穿上了自己的那双大拖鞋就往门外走去，他想到舰艏甲板上去吹吹风。
    原因无他，他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袁组，你怎么还不睡呢？”值夜归来的战士朝着袁勉打了声招呼，对于袁勉这个人，他们不陌生，毕竟是这艘军舰上唯一一支特战队的军事首长嘛。
    “没有，睡不着，想去吹吹风。”说着袁勉就大步流星地走过了拐角。
    那名战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袁勉那副有些烦闷的模样，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其实他想说舰长也在舰艏的。
    走出舱门后，眼尖的袁勉一眼就看见了炮塔上依靠着一个人影，准确地说，是一个正在抽烟的人影。
    点点火光在幽暗的黑夜显得是那么明显，除了程舰长，还有谁敢在军舰上光明正大地抽烟？
    对于程德伟这个人，袁勉还是非常熟悉的，简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他笑了笑走了上去，说道：“首长，在这里抽烟，可是会变成狙击手的靶子的啊。”
    “袁中尉，你这个特战组长做得可不够称职。”程德伟一听就知道了是谁来了，他笑着回了一句。
    “哪里不够称职了？愿听首长指示。”袁勉走到了程德伟的旁边笑着说道。
    程德伟猛吸了一口浓烟，说道：“这海上，有狙击手的藏身之处吗？顶多是蛙人吧？你们‘利剑’的士兵，大多是两栖侦察大队的精英，相比之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蛙人的应该怎么用。至于海上目标，海盗船什么的之类的。看清楚我旁边的是什么了吗？”
    说着，程德伟用手拍了拍身旁的炮塔，自豪之色难以掩盖。
    “嘿嘿，首长所言极是，在下佩服。”袁勉嘿嘿一笑，嬉皮笑脸着道。
    “说吧，怎么那么晚还不睡觉？老实交代啊，可别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来拍运城舰舰长的马屁来的啊？”程德伟看着袁勉说道，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似乎能把人透视了。
    此时只穿着一件背心加一条军绿大短裤的袁勉轻轻靠在栏杆上，说道：“心烦，睡不着。”
    “还在为那留在第十九批护航编队的事情烦恼哪？我告诉你，可别烦，烦也没用。来，小伙儿，抽根烟。”说着程德伟从兜里拿出一包特供，抽了一支拿给了袁勉。
    从这个动作可以看出，程德伟是挺欣赏这个袁勉的，要不是这样，他早就把后者撵回舱室去休息了，哪会在这里跟他聊天呐。
    “舰长，我不会抽烟。”这话袁勉倒没有说谎，上初中高中，是抽不起烟；读了国防生，过着军旅般的生活，哪有机会接触到烟哪？
    “可以试着抽一下嘛，试试。男人怎么可以连烟都不会抽？”程上校一脸的不相信。
    “首长，您就饶了我吧！我真不会抽。”袁勉哭笑不得，赶紧推辞道。
    看袁勉这模样，程德伟也知道这小伙没说谎，于是收起了烟，问道：“说说吧！到底在烦啥？”
    “烦我们‘利剑’的事儿。”袁勉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程德伟微微一笑道：“是纪晓平回去之后就要离开‘利剑’的事儿吧？”
    听到程舰长的回答，袁勉很是惊讶：“您怎么知道？”
    程德伟呵呵一笑，道：“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么？”
    袁勉一阵沉默，显然，他想听程德伟继续说下去，后者也知道前者的想法，于是继续说道：“这玩意儿，说神奇也不神奇，这就是政治眼光的问题了。我们军人，除了要军事素质过硬之外，更要具备一颗政治头脑。袁勉，你不也是党员干部么？这些事情，你应该也清楚。”
    袁勉轻轻点点头，道：“嗯，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就应该时刻跟着党走，跟着人民走。”
    程德伟点点头说道：“除了这个，你更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纪晓平是个难得的人才，相信你也有所体会吧？”
    “的确，纪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袁勉点头赞同。
    “既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照常理来说，更应该放到机步营或者是陆战营当营长才更合适啊。为什么要放在‘利剑’这支特战小分队上，这背后的原因，你想过了没有。”
    经程舰长这么一提醒，袁勉还真是发现自己没想过这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也许这就是缺乏政治意识了吧？说白了，就是没有理解上级首长的意思和用意。
    一时间，他竟想入了神。
    看着眼前的小伙陷入了沉思，程德伟轻轻地笑了，他扔掉了燃尽的烟头，又点燃了一根烟：袁勉是个人才，就是思想比较单纯，比较天真，他希望他这一提点，能够点醒袁勉，他不希望袁勉一辈子就只当个特战队长。
    当然了，程德伟只是单纯地以为这袁勉就只是因为老实而且能干才能够成为韩副司令员的女婿，不然他也许就不会说出这一番话了，他不希望袁勉这个老实人以后会吃了这方面的亏，所以他才点一下袁勉。
    只是点一下而已，至于能否领悟，那就是袁勉自个儿的事情。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就是这个理儿了么？
    “那首长，您怎么还不睡觉？”良久后，袁勉终于开口问起了程德伟。
    “我想家里的老婆孩子了。”程德伟毫不避讳地说道，他其实并不老，只是皮肤黑了点儿，他只有三十五六岁，丰神俊美的，可从他的话语中，袁勉却听到了一股沧桑。
    一个男人的成长，并不以他的年龄为准，而是他以所经历的事情。
    “嫂子是哪里的？”袁勉问道。
    “湖南邵阳的，我儿子都5岁多了，可惜我陪伴他们娘俩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说起来都满是惭愧啊。”程德伟轻轻叹了一句说道。
    “那您平时可以多抽空陪陪他们撒。”袁勉想也不想地就直接说道。
    程德伟摇摇头，吐了一口烟气，说道：“我倒是想啊，可是也得有那个时间才是啊。我就算忙一点儿，我儿子有我媳妇儿带着，不会有啥大事。可要是工作这边松懈了，战时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止是一点，很可能是整艘运城舰加上一百八十多名官兵的性命，这个担子很重。”
    袁勉嘴角轻轻撇了撇，他仿佛在程德伟那不算伟岸的身躯上看见了四个字——军人使命！
    默默地体会着程德伟的话语，袁勉心中豁然开朗，忽然感觉好像自己的那事儿也不是啥大事儿，顶多就算是知道要离别的伤感吧！自己是军人，就应该背负着军人的荣耀和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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