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魔法王座 第6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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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想着,肖恩就吐了,吐在席恩身上。
    当肖恩一身干干净净地睁开眼,他的孪生兄弟隔着一条薄被趴在他身上,眉峰微蹙,睡得很沉。
    晨曦透过薄薄的窗帘洒下一室金粉似的光晕,在暗之子新换的袍子上勾勒出阴影和光辉交错的起伏,柔软地铺展在被单上。
    席恩一只手绕过他的脖子,手指紧紧抓着一本魔法笔记,另一只手握着一块还有些湿的毛巾,而非羽毛笔。
    这样的情景让肖恩吃了一惊,随即,胸口泛起暖洋洋的温度,仿佛喝下一大杯蜂蜜酒的感触。
    他轻柔地掰开兄长的右手,席恩的手和他很像,也是蜜色的肌肤,只是更为纤细,没有武人的薄茧和粗糙,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书写起来特别有种优雅的流畅感,此刻如同静态的艺术品,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肖恩翻开哥哥爱不释手的纸稿,和席恩的每一本笔记一样,笔划锋锐,全部向左边倾斜,说明这是个思想孤独的人,喜欢独处和思辨,不喜欢和人相处。
    但是肖恩没有读过心理学,他只是看出笔记上新添的内容不多,墨水痕有新旧色差,说明席恩昨天有大半夜是在照顾喝醉的他。肖恩真是受宠若惊,更害怕自己是不是闹得太厉害,把哥哥累得筋疲力尽。他都将席恩爱若性命的魔法笔记抽出来,他依然没有反应,靠着他的肩窝,微微张开的唇吐出徐缓悠长的呼吸。
    静谧安详的氛围环绕着他们彼此,还带着残余的酒气,和一丝昨天肖恩留下的味道,不是很舒服,却让光之子留恋不已。
    不知为何,肖恩从小就有一种总有一天哥哥会去很远的地方,不再回来的错觉,当席恩一个人坐着看书、学习、思考,有时情不自禁看着远方的时候;在家乡小村庄日日飘起的炊烟;在珂曼世家的荣华富贵;在缭绕幻兽森林的晨雾;在他们一起走过的路途扬起的灰尘中;在他们的争吵和笑闹;在他们亲密无间有时又需要彼此迁就的相处中;在流淌的夏日光阴和屋檐下厚积的冬季冰棱中,蔓延不去,腐骨蚀心。肖恩不知这种寂寞和恐惧来自哪里,他拥有越多和孪生兄长相依相伴的日子,这些珍惜无比的岁月和席恩唯独对他付出最多的感情,就越害怕。
    这种不安随着他们年龄渐长,越来越密不可分,淡得几乎微不可查。可是最近,又出现了,在席恩眼底时常浮现的冷光,不是冰冷,而是纯粹,既不同于战士的杀气也不同于任何负面感情,甚至全然理性而隔膜,在思索和自证着什么,陷入一个孤独的宇宙。
    这样的席恩让肖恩觉得遥远,仿佛与世隔绝,又像终于要去一个无法追寻到的世界,所以他潜意识拉住哥哥,不让他在感情上走远,甚至延缓了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经不止一人说:跟你哥哥比起来你太幼稚了。
    用长不大和孩子气的依赖拖着亲生哥哥很卑劣,但是肖恩找不到别的方法了。他也想成熟起来,给予哥哥更多的支持,可是他看出来,放不下是席恩对他最明确的感情。那么,如果他不找对象,席恩一定放心不下他,永远担心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扶着他不走开。
    可是想到贝尔妲,一股激烈的痛楚在胸口撕开,肖恩明白,这种幼稚的依恋其实毫无用处,席恩迟早会成家立业,成为另一个家庭的顶梁柱。虽然肖恩觉得那不是哥哥想要的生活,他的脊背更像大厦的柱子,更像民族的脊梁,更像撑起天宇的天擎,而不是区区一个小家庭的横梁。
    “席恩,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肖恩喃喃自语,没有被沉睡的人听见。
    光之子伸出有力的手臂,紧紧将血缘的另一半搂进怀抱。
    无论如何,席恩仍然在他怀里,他哪里也不会去。
    第六百九十六章 和平的间隙
    吃了哥哥亲手敲的蛋花面,失恋的青年又精神百倍地上课去了,席恩有时也觉得弟弟太好哄,情不自禁地想给他更多。
    只要能继续照顾他,目前的一切也不算白费。
    但是心底最深处的阴影,始终盘踞在那里,席恩没有驱逐也没有漠视,只是将它牢牢封禁起来,因为他有种明晰的感觉,那才是他真正的本质所在。
    那股和他灵魂的属性相符,深不见底的黑暗。
    由于政局恶化,席恩在外奔波的日子增多,不得不将菲莉西亚交给姐姐和艾梅拉长老带,肖恩当然和他同进退。
    珂曼家的双子,艾斯嘉的救世主终于以真实的形象为人所知。一方面,席恩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他很清楚诸国想要什么,稳定的格局和胜利的希望。连年的战争和苛捐杂税已经快要压垮百姓,对和平的渴望是最后一根稻草。贤者们将这个世界弄得混乱苦痛,民不聊生是可以继续维持他们的统治,但是上层建筑依然想要主权和发展,除了某些拎不清的统治者。
    另一方面,在双子的诚恳说服下,在人类大统一战争中被人类伤透的异族们重新回到了艾斯嘉的大家庭,除了夹着尾巴逃到天上的羽族,其他都回到了原来的栖居地,还签订了攻守同盟,包括拥有强大武力的矮人族。
    矮人王烈战高兴地拍打两位圣域的使者:“你们是两个好小伙子,我们讨厌精灵,也不相信众神的预言,但俺们相信你们,你们是矮人的朋友!”
    但是不同于开心回应的弟弟,席恩内心却升起一种荒唐的感觉。
    他甚至想冲口问:在你眼里,我的袍子是什么颜色?
    当然,他穿的是白袍,每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可是,矮人有着被创世神赋予,看穿真实和善恶的眼睛,所以,他人性的底色,真的和这身袍子一样洁白无瑕?
    矮人王心底确实有点犯嘀咕:总觉得这小子看不透,但是他和旁边这个光辉纯白的弟弟这么亲密,这么搭档合拍,一定是好人吧?
    除了矮人,精灵族是势力最为强盛的盟友。而双子和精灵族的关系也最为密切,毕竟菲莉西亚是精灵王奥佛瑞特的女儿,这些年为了抗击魔族和援救两大陆的精灵,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所以从矮人族重新进驻的领地红石山脉回来,经过日精灵的日光平原时,席恩和肖恩应邀逗留了小半个月。
    这时,他们已经二十二岁了。在精灵们缓慢的眼光看来,在四境之野认识的记忆只是匆匆一瞬,这两个人类,艾斯嘉的救世主已经成长得宛如挺拔的橡树。
    “对了,日精灵王的提议怎么样?”
    在精灵们豪华又精美的寝宫里,肖恩脱下赭色长衣外面的披风,笑嘻嘻地打趣兄长,同时卸下他更为厚实的貂皮斗篷,露出下面清瘦的肩头和一身白袍。
    席恩轻轻吁了口气,无意识地双手拢入袖中,靠近了暖炉。
    对于晚宴上,日精灵王凯尔兰德有意将女儿维罗妮卡许配给自己的暗示,他只有一个感想“荒谬”。
    虽然他也不知道荒谬在哪里。
    肖恩抱着兄长蹭来蹭去:“席恩当然不肯啦,你的心是另一位美人的。”
    席恩默认,肖恩故意调侃:“真的不考虑吗?那可是个大美人!”虽然小了点,精灵长得慢,看上去十五六岁的精灵少女风姿楚楚,日精灵特有的琥珀色眼眸别有一股忧郁的魅力,金棕色的秀发系着兄长以前最喜欢戴的翠绿色发带。肖恩又想起了从那双纤细手臂滑下的长发,席恩对着镜子梳妆的神情,他起床时柔软的腰肢,那个梦……
    席恩冷冷地道:“你愿意的话,你娶她好了。”
    肖恩没有马上拒绝,他总觉得那个女性精灵,还真的和兄长有点相似。
    “不许娶!”席恩突然暴怒。
    “为什么?”肖恩愕然。
    席恩闷了一会儿,迸出命令:“反正不许就是不许!”
    ……你怎么不讲道理了?肖恩更是错愕,不过,如果娶了维罗妮卡,他就要待在日精灵的领土,天天吃素,这日子他可受不了。
    而且他怎么可能离开席恩呢?席恩的身体近来越来越不好了。
    天生体质孱弱,幼年又受过重伤的暗之子本来就不应该奔波劳神。前两个月跨越横断山脉,到大雪原寻找和雪族、兽人族共居的矮人部落时,他就发了一场严重的寒热,咳嗽到喘不过气,半夜还晕死过去。
    肖恩吓得够呛,好不容易在席恩的元素精灵指导下,用魔法保温防风,挑出席恩携带的药草熬好药,喂他喝下,帮他擦汗退烧。可是病稍微好一点,席恩居然还不肯回去,行若无事地继续完成他的行程和计划,要求弟弟把行李里面的书都看好了,掉了一本就把他从横断山脉扔下去。
    肖恩心中有着浓浓的忧虑,迫不及待地想要催兄长早点回去,圣域塔里斯四季如春,又有最好的医师。虽然席恩总是坚称自己才是最好的医师,表示自己配的药没人能超越,但他带的草药确实不多了。
    于是在肖恩的软磨硬泡下,二十三岁的新年,兄弟俩回到了出发地,永远繁华温暖的圣域。他们先回去的当然是珂曼家,有着亲人等待的家。
    “父亲!爸爸!”
    穿着淡紫色小礼裙,系着银色绸带的菲莉西亚开心地奔过来,投入两双手臂,一视同仁地抱住。
    虽然这段时间两位父亲经常外出,还常常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但她并没有感到很寂寞。因为临走前,席恩特地将答应说给她听的故事默默写成了画册,交给了艾梅拉长老。艾梅拉长老很好,还每天给她讲两个。虽然长老暗中觉得上面的画实在不堪入目,比小孩子的简笔画还笨拙,原来暗之子在绘画上没有天分。
    “莉还戴新头花啦?”肖恩强劲有力的手臂抱起女儿,亲昵地磨蹭她粉嫩清秀的小脸,惹得她咯咯直笑,世界之相的黑发上戴着一只水晶雕琢的海豚,“好可爱的小海豚啊!”
    “晶鳍豚……”席恩唇间吐出没有人听见的低语,茫然眨了下眼,神智似乎有瞬间的错位,这个异常没有被任何人知觉,包括他自己。
    只有艾梅拉长老略微诧异地看了看他,走上前。
    席恩欣喜地瞥见她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贝姬!”
    莫里瑞一脸“好哇小子,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抱着长子连连拍打他的背,乐得合不拢嘴。
    只要肖恩再找到一个适合的对象,当爸爸的就没什么遗憾了。因为洁西卡,他的宝贝女儿最好是不要嫁人,而儿子们讨老婆,儿媳当然一起住啊!
    爱子爱女成狂的珂曼家主喜滋滋地盘算着。这段时间日夜相处,他对菲莉西亚也有了点好脸色——这女孩被席恩教育得很乖巧,很懂事,而贝尔妲的性情更是让他喜欢,暗暗赞赏长子的好眼光。
    当晚的晚宴十分丰盛,气氛也融洽,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连席恩也在喜悦之情下破例喝了一杯弟弟倒给他的薄荷酒,结果错过了和女友的浪漫一夜,肖恩心里抱着不厚道的窃喜,将睡着的哥哥抱到了自己的房间。
    贝尔妲倒不在意,反正她和席恩来日方长,更不担心这个对自己感情甚笃的恋人会变心出轨,而且家风严谨的她本来就无意在第一次上门的男友家里突破最后关卡,而是好好地和席恩结婚,再自然地在一起。
    不过她看破了:肖恩这家伙,绝对有恋兄情结!
    还不是一般的那种。
    第二天,宿醉的暗之子头痛欲裂地醒来,不爽地喝着弟弟泡的醒酒茶。菲莉西亚也来照看父亲,穿着新裙子,裙摆上缀满了淡蓝的美丽小花,这种费比诺之花只在魔力充裕的环境盛开,其实现在很少看到了,肖恩就没认出来,只是连声夸赞。但席恩依然视而不见地略了过去。爱打扮的女孩暗暗气馁:为什么父亲好像看不见呢?
    而且,她总觉得父亲的眼神奇怪地空洞,又似乎隐隐有挣扎。
    照常被肖恩梳好头发,扎上镶嵌月长石的发带,和弟弟一起下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恋人时,席恩已经完全忘记了女儿穿什么裙子。
    这三年,席恩和贝尔妲依旧聚少离多,每次两人相聚,贝尔妲总是静静倚靠着恋人,体会着得来不易的相伴相惜。
    不需要说话,因为席恩可以说的,都早已做到了。在前线,她不需要为任何事伤神,他们每个人只需要专心打仗,要什么有什么,后方的支援就是前线士兵最坚定的屏障。而且她知道,只要有席恩在,她就不用担心国破家亡,像沉没的索雷斯大陆那样。这种超越了理性的信任感,是一日日潜移默化,在暗之子一次次奔波、无数付出的心力和实绩中建立。不止她,学舍里的每个人,和席恩接触过的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感受。
    可是沉默中,棕发青年每次都为自己的不善言辞内疚,和贝姬在一起,总是很快乐,很满足,也因此,他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席恩不禁有难以言喻的不安,在贝姬面前他总是这样,一直担心她哪天会嫌他太沉闷,还是选择肖恩。
    毕竟,肖恩比他健谈开朗,讨人喜欢多了。
    不知道恋人心里在想什么,贝尔妲可是非常珍惜这种无需言语的温馨和独处,比较烦人的是肖恩和菲莉西亚总会来搅局。肖恩还好,他有课,这样的机会不多,菲莉西亚却会在假装倒水的时候使坏,在里面放些辣椒粉和痒痒粉之类。
    爱吃醋的小东西。贝尔妲看出黑发女孩的本性,也不在意,菲莉西亚这点小计俩,在她这个成熟女性看来太幼稚可笑了,轻轻松松就对付回去。
    直来直往性情豪爽的火术士可没有什么小孩就该获得优待的想法,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看在年龄份上,她可以教训得轻一点,但是菲莉西亚胆敢挑衅,她就会让她尝到苦果。
    果然一两次后,菲莉西亚立刻老实了。
    席恩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小的较量,如果留心,一定会为爱人点赞,换做他自己还会做得更绝。
    第六百九十七章 俘虏
    这一年,魔王被魔界宰相关押,魔界的形势失控,人界的压力陡然增大。
    维烈加派了大量的魔兽,而原本在艾斯嘉的魔兽也迎来了生殖的高峰期。
    不过在席恩看来,这些都不是什么难题,他已经做好了充裕的准备,在各国都暗中传授了新的法师人才,而他培育的新一代已经成长起来,结合情报网的新型战略模式传播开去。
    在他的邀请下,金龙族、银龙族也加入了前线的战局,镇守次元通道。
    不过当黑之导师复出,又开始屠杀精灵,各地频频告急,恐慌情绪蔓延,因为索雷斯大陆的淹没,维烈的昭彰恶行深入人心,造就了他独有的凶名。不过席恩看着过去刻录下来的影像,眉间却有不屑之色。
    “哼,一个废物。”
    “怎么说,席恩?”肖恩奇道。
    特里同等在场的人脸上则有切齿之情,通过从风之幽鬼等魔族那里拷问得知的情报,魔兽都是维烈一手制造,毁灭索雷斯大陆、屠戮精灵、放养魔兽,全是出自这个十恶不赦的魔界宰相。
    席恩指了指水晶球里的投影,那是个穿着黑色法袍,漆黑长发的少年,甚至有一丝柔弱少女的感觉,那双黑眼睛空虚而狂乱,迷离又沉醉,脸上的神情宛如摇曳的水晶细丝,身边盘旋着阴暗狰狞的黑洞。
    “你看,他在虐杀,在享受,可是他的表情却是在呐喊谁来阻止我,谁来救救我,我好难过,我好痛苦。这种一边在践踏别人,还一边同情自己,希望全世界都来原谅包容自己的可怜虫,不是废物是什么?他只是有强大的异能而已,他根本不难对付。”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相信了他的判断。
    “关键是他现在杀到了夏尔玛大陆,不确定他有没有手段定位到在暗精灵领地的奥佛瑞特陛下,我们必须通知橡木议会,让精灵们警戒,德鲁伊的情报网全线启动,我们即刻赶去夏尔玛大陆,按照计划,捕获这个敌人,生死不论。”
    “是!”法师们一致低头,表示誓死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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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既往,维烈走在寂静的森林里,脚下是已经匍匐一地的精灵们,鲜血淋漓支离破碎,和穿过树梢枝叶的金色晨光形成极致鲜明的对比,如同怪异交织的天堂和地狱。
    缭绕着晨雾的树林十分安静,是屠杀后一贯的死寂,可是今天,气氛似乎有点不对。
    一片攀爬在树干上的绿植微微摇晃,维烈迷离间仿佛看到了银色飞船的幻影、他崇拜又爱恨交织的黑衣军人,永远的背影……可是恍惚了不知多久,好像一切都破碎了,他晃晃头,透过清晨的薄雾,看到了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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